有人喜欢小题大做,把无关痛痒的事情闹得天下皆知;有人喜欢大事小事都掺和一脚,把本来严重而严肃的事情,弄得仿若儿戏。
当苏青黛随军队抵达京畿之地时,她突然有了这种感慨。
“讨伐奸臣的美名就像一块香饽饽,谁都想咬上一口,就好像不趁这机会彰显彰显自己的忠心,以后就没好处吃似的。”邓云雷坐在马背上,看着偌大的原野被打着五颜六色大旗的各路人马占满,气得恨不得骂爹骂娘。
邵正则无法说些什么,也只能苦笑——眼前场景着实可笑,甚至可以用荒唐来形容了。
天下皆知,太子邵灵均是由丞相君弈扶持上位的,而这位太子继承一贯作风,仍旧是废物草包一个,令得皇权旁落,君弈独掌前朝后宫。换言之,现在从王侯将相到布衣百姓都认定君弈是篡了皇权的乱臣贼子,再加上他的确做了不少天怒人怨的坏事,自然而然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大奸大恶,而沦为他人利用工具的太子,就成了让邵氏皇族蒙羞的不肖子孙。
在这种前所未有的情况下,一些人开始研究要如何从乱局中获取最大利益了。
发战争财的商人随处可见,囤积居奇、低买高卖,甚至恶意炒高粮价压榨百姓,就连棺材板的价格都一路水涨船高,一时间令得常溯城附近百姓安葬个亲人都要倾家荡产。
在混乱中迅速崛起、平步青云的人也不在少数,譬如那些曾经因各种问题被禁止入仕,如今把握住机会毛遂自荐成为君弈手下官吏的小人们。
而与皇家沾亲带故,又或者认识哪些人十八杆子内能打到个皇亲国戚的,便开始动脑筋图谋窃天下的机会了。
眼下聚集在常溯城外的十余万人,几乎全都来自这第三种心计。就以邵正则所率的宁王军为例,在他们左边,是已经年过七旬的燕王外孙拉扯起的军队,总计两万三千人,打葛色白字的燕子旗;在他们右边,是淮口郡王女婿召集的队伍,打着已然过世六年多的老丈人名号奋力吆喝,非要给自己的儿子,郡王的孙子讨个公道,尽管他仅有七千余人的杂牌军。
这两个其实还不是最离谱的,此外还有几十年前联姻到西北一带的常德公主之子,声称自己身上流着浮余国皇室的血脉,理当替已故的母亲来整饬朝纲,避免浮余国大权落入外人手中。还有一位在削藩时被撤了君王封号的贵族的所谓挚友,扯了面莫名其妙的忠字旗,不知从哪里凑出男女老少混合的三万人队伍,拎着锅碗瓢盆一路漫步到常溯城下,激动地要推翻奸相重振皇家之风。
这么杂七杂八各种其奇奇怪怪的队伍拼凑下来,竟然纠结了十几万人,靠谱和不靠谱混在一起没个界限,就这么在常溯城外闹腾了足足一个月。
“这么多人,他们会不会先打起来?毕竟都是奔着当皇帝来的。”副将葛瑞咋舌道。
“不可能打起来,除非真没脑子。”苏青黛坐在指挥车里,看着外面一团乱微感头痛,细细碎碎叹息道,“君弈率兵据守城中,而常溯城出了名的易守难攻。再者单是在城内的禁军就有十余万,那些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哪里是这些拼拼凑凑的民兵可以比肩的?能想明白这些的人断然不会抱存独自取胜的想法,他们多数人都是希望趁着一团乱的时候跟着吆喝,真打起来在后面躲着,等到赢了,再跑到前面去分一杯羹,又或者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坐收渔人之利。”
说到底,乱战中比拼的不是谁更强,而是谁更聪明。
“姜裴,你说说这边最近的情况吧。”邵正则叫来一直在常溯城外的眼线。
姜裴是个十分聪明的青年,说起话来也不拖泥带水,十分干脆简洁:“目前共有大大小小十九路人马齐聚京畿,总人数共计一十七万。当中人数最多的当属祁南王的队伍,兵马合计六万,不过前些天刚刚折损了六千。我大概打探了一下,目前有能力对城中造成威胁的队伍不多,就只有祁南王、永安王、仁王和纪王四路人马,再加上我们的人,也就是五支队伍。这五支队伍不看人数只论战力,可以说我军是最强悍的一支了,其他尚不成气候。不过这些人中要小心一支由七百个江湖人士组成的队伍,他们各个身怀绝技,打起架来足可以一当十甚而敌百,在行动方面应该有人指挥,倒是挺有章法和算计的。”
“江湖人士?这倒奇怪了,君子楼都不出面,竟还有其他人妄图插上一脚么?”苏青黛微蹙峨眉,低问,“你可知道那帮人都从哪个门派而来?”
姜裴有些为难:“这……属下对江湖之事接触甚少,只能看出秃头的来自天王寺,还有一群道士大概来自九仙观,其他就认不出来了。”
“原来如此,要是这两个门派来的人那就不足为奇了。”苏青黛转向邵正则,“我应该对宁王说过,君弈身边有个大和尚相助。这大和尚原法号玄叶,来自少林寺,十分了得,以他实力差不多和墨恭能打个平手。因为之前间接导致了君清的死,玄叶和尚十分自责,常把错误都拦到自己身上。天王寺是南部佛院中最为出名的,始终把少林寺视为强大,这种时候跑出来搅浑水,大概是想把玄叶和尚的脏水泼到少林寺头上。”
邵正则黯然长叹:“庙堂如此,就连仁义为先的江湖也如此么?我本以为那里会是一片清静之地。”
“这世间哪有什么清静之地?便是师父远在极北,仍逃不过中洲江湖的纷纷扰扰。”苏青黛收起感慨,朝正前方赤色大旗一指,“有凌香宫祸患在先,任何门派想要干涉朝廷之事,君子楼不会坐视不管,所以不用理会江湖上那一队人马。我们最大的敌人还是他们。”
不用去看苏青黛所指方向,邵正则也知道她说的是哪一支队伍。
那赤色大旗白边黑字,全军共扬十二面旗,意为浮余国的正规军队。这面大旗数十年前也曾在浮余国大地上飘扬,那时已故的皇帝邵季城尚且年轻,他身边还跟着同样年轻而骁勇善战的另一位传奇人物。
祁南王,苏广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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