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万柔之死

　　万柔看着九方聿桀的脸，她知道他现在还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她也没有再多时间去解释了。

　　千乘慕华看万柔若无其事地跟九方聿桀说话心里就来气，都死到临头了还要蛊惑她的儿子，这个女人真是个十足十的妖妇！

　　“皇上，你跟这个妖妇说那么多干什么？”

　　九方聿桀看了看林清玄，她的眼里没有他，她的眼里充满了泪水和痛苦，突然之间他有点后悔，自己这样做错了吗？

　　是不是不该让林清言找来觅虹，到现在这东西也没用上，不是吗？

　　万柔会死的，万柔死了这觅虹也就无用了，那他和林清言的交易算什么？

　　万柔死了林清玄就一定不会原谅他了！如果她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策划的，说不定会恨不得亲手杀了自己，那他们还有未来吗？

　　万柔死了林清玄怎么办？她真的除了自己就没有别人了吗？如果她还是忘不了他呢？

　　九方聿桀突然觉得背脊一阵寒凉，他有太多事没有考虑到了！

　　可是他能等下去吗？

　　不能！婚期马上就要到了，他必须说服太后接受林清玄，可是太后对她那么排斥！

　　他只有把万柔顶出来，因为林清玄那张脸只有万柔才能解救。

　　九方聿桀突然间语塞，因为他看到林清玄眼中对他的厌恶，那是他看端木皓时才有的，她一定认为自己和端木皓一样吧？！

　　万柔知道是结束的时候了，她把目光看向林牧放，林牧放也看着她，似乎看到了她眼里的话。

　　“一切都是因我而起，皇上，希望您能保我玄儿一命！”

　　话音刚落，只见万柔突然拔下头上的银簪朝自己的咽喉刺去！

　　林清玄想做些什么，空着的那只手却被万柔紧紧地抓着。

　　殷红的血液从雕着桃花的银簪上一滴滴滴往外流，满满流成一条小溪。

　　林清玄仿佛什么都听不见，耳边却一直传来万柔喉咙间的咕噜声，那是呼吸和血液最后的碰撞。

　　万柔张着嘴巴，却没有发出声音，林清玄却读懂了那三个字：

　　“好好活。”

　　什么好好活？怎么好好活？

　　没有了母亲，没有了家，没有西野樱，没有了他，就连九方聿桀都变成自己不认识的人，她要怎么好好活？

　　突然她眼前升起一阵光幕，光幕上是那个领养她的女人。

　　“你没有家人，你这样的人只有孤独，你只属于孤独！”

　　可是怀里的人还有温度，前一刻她还在抚摸自己的脸庞，在那些温暖的日子里，她不止一次这样做。

　　林清玄张着嘴巴，发不出任何声音，作为林清玄和潇湘的记忆纠缠着，斗争着，她不知道自己此刻是潇湘还是林清玄！

　　如果自己是潇湘，那么自己应该是无情的，可是心里怎么像被撕裂一样，仿佛灵魂被硬生生夺走了一半。

　　如果自己是那个林清玄，她应该高兴，自己的脸终于可以恢复了，她应该觉得大快人心，她终于有机会人见人爱了。

　　可是为什么她想哭，不是因为高兴，而是因为难过，为万柔难过，撕心裂肺的难过。

　　突然，她记起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一睁开眼，那个细眉如柳，眸似星辰，樱桃小嘴，肤若凝脂，头上发髻松松塌塌，眼睛里明显写着她已经几个日夜不曾入眠，眼下卧着明显的黑眼圈的女人。

　　她既心痛又高兴的眼神，她为自己吹冷汤药轻轻嘟起的小嘴，她喂自己吃糖梅时候的笑脸。

　　一切像一面破碎的镜子，那么丰富，却又无从拾起；那么艳丽，却又杂乱无章。

　　一片片记忆的碎片不断向她飞来，锋利而无情，划破她的心，流出的却不是血，而是绝望！

　　这世上再没有她的亲人了！她唯一的亲人正在死去，或者已经死去！

　　她救不了她！她本来就要死了！这死却提前得太多！

　　她没有机会告诉她了，告诉她她爱她！她没有机会告诉她，她从来就不怪她！

　　人最害怕的是失而复得又再度失去，然后什么也没有。

　　她看不见九方聿桀的脸，看不见林清言的不甘，她看不见穆怀珍的笑，看不见林牧放的沉默，更看不见千乘慕华的若无其事。

　　她突然有一个假设，会不会万柔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也遇到了一个叫潇湘的女孩，成为她的母亲？

　　那她会抱着她唱歌吗？会和她在月光下喝茶吗？会微笑着看她吃饭，把她碗里的菜堆得像小山一样高吗？

　　她从来不知道失去是一件这么痛苦的事情，或许她从不曾拥有？

　　“啊…娘！”

　　林清玄愣了一下，终于哭出声来！

　　眼泪从她的眼里不断地流下，随着万柔身体的冰冷，她脸上的红斑开始慢慢变淡，从深红色变成了玫红色。

　　她看着万柔的脸，觉得那张她留恋的小脸好像突然间又有了血色！

　　她…又活了吗？

　　“娘？”

　　林清玄轻轻摇了摇躺在自己怀里的人儿，没有回音。

　　那只银簪仍旧滴血，滴下来的血沿着万柔的前襟流下，有一些流到了林清玄身上，染红了九方聿桀为她精心准备的衣裳。

　　九方聿桀看着林清玄，虽然她脸上的红斑还没有退去，可是他知道她已经开始在蜕变，就像丑陋的毛毛虫变成美丽的蝴蝶，只是她现在很痛苦。

　　然而他没有时间高兴，因为如今的林清玄就像一个木偶，她听不到他说话，看不见他担心。

　　他看见林清玄叫了一会儿万柔，然后看了看其他人，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空洞，什么也没有。

　　他后悔了，他不该伤害她的。

　　可是，只有这样她才能依赖自己，永远只有自己一个人！

　　不论是千乘慕华还是林清言，她们都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们发现林清玄的脸色，那些红斑正在变淡，露出点点让人害怕的痕迹。

　　千乘慕华看着林清玄那张初见轮廓的脸，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这张脸她似乎见过，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是谁的？

　　林清言不可思议地看着林清玄正在变淡的红斑，她突然有点后悔，为什么没有让那些杀手在陵都之外杀了她，却坚持要亲眼看着她的下场？

　　九方聿桀从来都不掩藏眼中的爱意，她疼她，爱她，即使她现在几近疯狂，他的眼里仍旧没有朝自己看过一眼，哪怕是目光扫过也没有看自己一眼！

　　林清玄却不知道她们的脸色，也不知道自己的变化，她被巨大的悲伤笼罩着，那让她窒息。

　　雪国！对了！雪国！万柔说她要回雪国！

　　众人惊讶地发现林清玄正在站起来！

　　只见她双手抱着被鲜血染红的万柔，如提线木偶般朝殿门走去。

　　“装疯卖傻！来人呀！把林清玄押往死牢！”

　　“太后！如果您执意如此，别怪儿子无情！”

　　“皇上！你…”

　　林清玄再也听不到耳边这些嘈杂的声音，她只是往前走，怀里抱着万柔，朝着雪国的方向走去，虽然她根本不知道雪国在哪方！

　　“噗通”

　　她跌倒了！

　　她看着万柔渐渐变灰的脸，

　　“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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