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
帷幔后的男子却出声打断了右护法的话,他此刻的语气里听起来只是单纯的玩味:“你是说,佣兵组织的人?”
“阁主!你可不要被右护法的胡言乱语欺骗了去!那肯定是右护法故意颠倒黑白……”左护法明白接下来说出的话对自己是何等不利,因此铁了心也要大喊打断右护法的话。
只不过男子听得厌烦,食指一弹,一粒石子便从他的指中飞出,点到了左护法的哑穴上,打断了左护法接下来狡辩的话语。他此刻的声音听起来满是杀意。
“左护法,若是你不懂得安静,我不介意让你永远安静。”
男子话语中的冷意已经不言而喻,不闭嘴,就是死!
左护法也只能恨恨地看着右护法,然后安安静静地在一旁听着。
右护法看到左护法安静了下来,眼神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不过这幸灾乐祸也是转瞬即逝,他很快又恭恭敬敬地冲着男子拱手回答道:“不错,若是属下没看错,这两个是隶属于寒蛇组织的。”
男子轻轻地屈起食指敲打着椅子的扶手,发出闷闷的响声。这是男子正在思索的意思,常跟在男子身边的右护法自然知道他的习惯,因此也就屏息凝神地站在一边。
偌大的阁中,除了男子的敲打扶手的声音,其余一个声音也听不到,简直就像是死亡一样寂静,让人觉得心慌无比。
终于,那敲打扶手的声音顿了一下,停了下来:“寒蛇组织,过去应该干不出这等事,右护法,你去查查是不是寒蛇组织出什么事情了。”
右护法知道,之所以在这个男人的领导下,千杀阁能够成为楚国境内最大的杀手组织,除了这个男子的铁腕统治,还有一点就是他敏锐到变态的直觉。
但凡他觉得不对劲的事情,细查下去几乎都会露出马脚。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从来不去质疑男子判断的原因。
“是。”右护法拱了一拳,示意自己已经将此事记在了心上。
“接着说吧,我对左护法拼死也要否认的事情很有兴趣。”男子轻笑一声,又重新恢复了那种看戏的态度。
右护法转过身,就像是故意要让左护法听得清清楚楚一般,他盯着左护法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然后我阁中的那两个败类仗着武功高强欺负起了这两个佣兵组织的人。佣兵组织的人在掩护下跑掉一个,估计是回去通风报信了,而留下来的这个则被痛打。”
“嗯,若是单纯切磋,这是他们自找的。”男子淡淡地为这件事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接着说吧。”
得到了男子鼓励的右护法脸上扬起了一抹温和的笑容,只不过在左护法看来,这笑容宛如死神降临了一般的恐怖。
“后来佣兵组织的救兵出现了,是一个浑身素白头戴斗笠的女子,属下无能,没能看穿这个女子的真实身份。”右护法这么说着,也转过身对着男子行了一礼。
只是男子想要听接下来的事情,便也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这不怨你,继续说吧。”
这些话他已经从右护法嘴中听过一遍了,只是他很想知道左护法对于这种话究竟会作何感想。
他想要除掉左护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不过念在他功高的份上才一直勉强忍耐着他,却没想到这左护法居然蹬鼻上脸,对这阁主一位有些不该属于他的心思。
在他从右护法那儿听到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的时候,他心下就有了计策,打算用这件事除掉这个不安分的左护法。
但是,右护法口中的那个女子倒让他有些感兴趣起来。楚国境内的武功高强的人他差不多都了解了七八分,可是他却找不到一个可以和通体素白武功高强的女子所对应起来的人物。
他很期待和这个女子的碰面,更期待她能够加入千杀阁为他效劳。
“然后阁中的那两个败类却不敌女子,败在她的手下。他们拖延时间想要等待左护法救援,当左护法出现的时候,女子警觉,出手杀了一人伤了一人。”右护法现在想起当时目睹的事情还忍不住心惊。
他从来没想到女子居然会在听到千杀阁的名号时还能下手如此果断,竟当真不怕与他们千杀阁为敌吗?
“左护法,你还有什么想说的?”男子又一弹指,左护法的哑穴便被解开了,“一直怒目而视右护法,想来也挺辛苦的吧?”
左护法恢复了口舌之后,立刻恶狠狠地盯着捅出一切的右护法,口中却仍是喊道:“属下冤枉!属下确实只看到了那两人被女子威胁,至于前情,属下着实不知啊!”
左护法也知道,如果让阁主知道他心中是怀着不公正的报复态度,他是断断活不下去的。所以他也只能紧咬不知道不放,不知者无罪,他就不相信这样阁主还能治他死罪!
很遗憾,他的这份想法,不仅他自己知道,阁主和右护法也知道。
“念吧。”男子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声音里是已经看腻了一切的无聊。没错,左护法的这小丑姿态只是为了帮他消遣时光而演出的,既然他现在已经厌倦了,那么小丑也该退场了。
“诺。”右护法从袖中掏出一张丝帛,此刻在丝帛的背面刻画着复杂奇怪的花纹,这无疑就是千杀阁的阁纹。
这个阁纹,只有千杀阁阁主才有资格使用。而这张丝帛,在千杀阁里,无异于圣旨。
“左护法李氏,为人狂妄自大,不遵阁意,擅作主张,既不能公平待事,又不能护阁中周全,因此,赐死!”右护法淡淡地念出了这张丝帛上的内容,眯着眼睛看着面如死灰的左护法。
这个位置他已经渴慕很久了,若不是阁主告诉他,他捉住了左护法的过失就可以让他取而代之,恐怕他也不会时时跟在左护法身后,以至于捉到今日这个过失。
“阁主!阁主!属下并不服气!”左护法只是死心了一瞬,转而他以更大的声音喊了出来,“属下从未有过不遵阁意一事,还望阁主明察!”
男子从座椅上起身,只是那光亮却仍是将他的半边脸颊隐于黑暗之中,就像是黑暗也甘心化作面前这个俊美男子的面具一般。
“千杀阁中,若是救援,除非确切救到,否则一律不许报出阁号。你人还未出手,却就报出了阁号,岂不是陷这两个人于危难中?”
左护法听到男子的话,有些哑然,他张了张口,却又颓然地闭上了嘴。不错,阁规中确实有这么一条,只不过他太久没把阁规放在心中,以至于忽视了这一点。
男子也不想和他过多扯皮,直接挥了挥袖,从暗中又窜出了一个人将瘫软在地已经发不出声音的左护法拖了下去。
楼阁内又恢复了安静,右护法安静地站在男子的面前。纵然左护法已经被拖了下去,他也不敢放松。
在这个阁主的面前,没人敢放肆。他身上的气质压迫得人只能下意识地低下头弯下膝盖,跪倒在这个天生具有王者之气的男子面前。
“你做的很好。”过了很久,负手而立的男子方才开口,现在他的声音已经不复过去的清冷,有一股淡淡的暖意。
虽然暖意极为清淡,似乎风一吹便会消散不见,但是右护法仍是惊喜地跪了下去。对这个男子来说,这般声音便是极为满意的意思。
“属下只不过为了阁主而已,这是属下本分。”
男子满意地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右护法,比起张狂忘我的左护法,还是这个懂得时务的右护法更让他满意。
“自然,从今日起你便不再是右护法了,你便是新的左护法了。”男子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新晋左护法的头发,像是在摸着对于自己无比忠心的猎犬一样。
“是,这一切都是仰赖阁主的器重与信任,属下定不会辜负!”左护法虽然极为高兴,但是他仍是自持地将这份高兴深深地压在心底,不敢因为得意而步了刚刚那人的下场。
男子也看穿了左护法心中的顾忌,他转过身去,语气里让人听不出喜怒:“他错在误以为他能代替我,所以,只要你没他那么蠢,我相信这个左护法我也不必费心再找了。”
“很多时候,我都知道,只是我不想说透。但是,如果以为我不知道,那就是作死犯浑了。”
男子的语气和刮过湖面的微风一样轻柔,只是左护法却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拼命地应允着。
“属下定不会重蹈覆辙,定不会辜负阁主的苦心!”
他原本只是以为阁主看不顺左护法要夺位,也曾经犹豫过要不要和左护法一定夺了阁主的位置,从此当上自己渴慕已久的左护法或者是阁主。
但是现在他明白了,左护法就算不因为今日的事情而被砍杀,他也不可能夺了面前这个阁主的位置。阁主毕竟是阁主,永远不是他们这种人可以企及的神明。
左护法抬起袖子擦了一下额头的冷汗,明明现在已经是秋季了,可是他仍是感到如同在夏日正午一样的炎热,如若不然,为什么自己会流出这么多的汗水?
他明白现在阁主所说的话都是对他的警醒,告诉他过去的事情也便过去了,重要的是以后不要再生出这分非分之想,不要再对阁主一位抱有什么别的想法。
因此他连连叩头,想要让阁主放下心,相信他的忠心。
阁主看到左护法这样,眯起眼睛细细地打量了半晌,方又闭起了眼睛。他明白面前的左护法已经懂了他的话里的意思,因此他也就不需要再多费口舌了。
这个左护法,是个聪明人。聪明人的一大好处就是话只说一次,点到为止他们就清楚了。
阁主顺着阁楼往下眺望,看到岐黄厅中被救治的那个中毒之人,语气冷淡:“那种废物不用救了,省得脏了千杀阁这块清净地方。”
这种败类,救活了也是浪费药材和苦心,横竖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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