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丫头,看你还敢不敢顶撞母亲。”
曹若姝一袭嫣红,在深蓝的粗衣葛布间格外显眼。
婆子中间,不辩面目的是一个孩子的身形,上好的云锦衣裙却脏兮兮的。
那一双双枯爪把发髻散乱的脑袋,一起一伏地按进大木桶里。
每浸进水里都那么清晰地听到咕噜咕噜的呛水声音,整个小脸儿皱一起。
“大夫人,求您放过小姐,处罚奴婢吧。”
乌乌泱泱地跪了一屋子的丫鬟,神色哀戚,哽咽之声此起彼伏。
“周妈妈,开始吧。”上座正欣赏双指蔻丹的美艳妇人,朱唇一张一合地吩咐。
“是。”
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扭动着浑圆的腰肢恶狠狠地把带头的几个丫鬟拖出去,很快便听到一声声响亮。
“叶香玉,有什么冲我来。”声音嘶哑着,继续道:“拿那些丫鬟出气作什么?”
偌大的木桶边,湿漉漉的身躯蠕动了一阵子,头发披散着看不清面目。
叶香玉笑了笑,像没有听到似的,“姝儿,母亲好久没听到你抚琴了,相必你三妹也如此想。”
“母亲教诲得是,身为姐姐怎么可以让妹妹委屈呢。”曹若姝柳叶眉一挑,得意地吩咐着身边的丫鬟去取琴。
叶香玉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和自己最得意的女儿相视而笑,火红的蔻丹衬得拈起的白瓷杯甚是别致。
而瘫在地上的人用力地睁开眼,斜睨着自己周围人的眼神,像极了地府里的幽灵。
外面那一阵阵的哭声和叫喊声的交替,刺痛着她的耳膜。
每一次木板的声音,都化作锋利的匕首一刀刀,一点点地剜着她的心脏。
“呵呵,庶出就是庶出,再怎么抬举都是妾,果然下贱至极。”一字一句悉数落进叶香玉的耳朵。
“砰——”一只上好的哥窑白瓷茶杯应声碎在地上。
笑意和骄傲,凝固在叶香玉的嘴角,瞬息间变得狰狞。
周围的婆子丫鬟低着头不敢言语,三小姐一定是被大夫人折磨疯。
这个时候服一句软不就好了吗,怎么还胡言乱语刺激大夫人?
“母亲——”曹若姝一脸担心和愤怒。
良久,叶香玉才恢复神色,用锦帕拭着沾了茶水的手,“姝儿,抚琴。”
“是,母亲。”曹若姝注意到自己慈爱的母亲,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冷冽和可怕。
以至于她不敢多说一句忤逆或是反对的话来。
“大夫人,那些丫鬟已经昏过去了,还要继续吗?”一个婆子战战兢兢地问。
叶香玉从席间站起来,走到木桶边,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当然,继续打,往死里打。”
声音轻细,她的笑意如此妩媚,只是盯着云卿的眼睛,清风拂面般下达着命令。
左耳是沉重的木板敲击实物的声音,右耳是曹若姝轻快的琴音。
由着长长的指甲陷进肉里,她没有言语,无法动弹。
“曹云卿,你以为你的激将法会让本夫人放过那些卑贱的丫鬟?你以为你现在可以救得了她们?”
叶香玉用力扭过云卿的头,强迫她看着自己,即使是闭着双眼。
“瞧瞧,多么姣好的五官。真是和你那讨人厌的母亲一模一样呢。可有什么用呢,她死了,比本夫人死得早,是本夫人赢了。”
随之,便是得意的大笑,珠钗玉钿一摇一晃。
“掩耳盗铃。”云卿突然睁开了眼睛,就这么直视着她,犹如看着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般。
“啪——”
“铮——”
当云卿原本就苍白的脸上清晰地显出指印时,琴弦也在此时断了。
“小姐,你的手!”曹若姝身旁的侍女一声惊呼,看着她指尖流出血来。
叶香玉看了一眼,吩咐着丫鬟扶下去了。
不见天日的屋子里只留着叶香玉和一个贴身婆子,以及云卿。
“为了一个姘头,值得你与温家为敌?叶香玉,这不像你。”头发一绺一绺地粘在一起,没有继续滴水。
话音落,叶香玉身边的婆子却目瞪口呆,随之脸色渗白。
这话若不是她亲耳听到,她绝对不会相信是从一个十岁的孩子里说出来。
而且,到现在才恍然大悟,把她主子逼到如此境地,非灭口不可得人,可不正是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的孩子。
她一直看着面前的曹家主母怎样从一个庶女爬到现在的侯府夫人。
就算如此,竟然在这个年岁尚小的孩子对面缕缕败退。
叶香玉倏地笑了起来,眼中冷冽而带着嘲讽地看着自己的对手,“五十步笑百步,你以为你母亲会好到哪里吗?”
“闭嘴。”云卿近乎暴走地突然放大了声音,“你没有资格谈论提起我娘。”
对于云卿的暴怒,叶香玉恍若未闻。
“大夫人,老太太和大小姐上香回来了,已到前厅。”隔着厚重的木门,丫鬟的声音传了进来。
“奶娘,可都准备妥当了。”叶香玉抚了抚自己的簪环,面无表情地问。
“一切妥当,人手已经在外侯着了。”婆子答。
动手?在闭上眼睛最后一刻,她看到了叶香玉的回眸一笑,随后几个黑衣丫鬟进来。
她能感受到刺痛,和液体入喉的灼热,想睡觉,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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