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蘩巧笑着进来,却见采蘋红了眼眶。“这是怎么了?”
芍药只道她,使了小性儿。
云卿见采蘩如此问,把手里的绢子塞给了一边的采蘋,自己扭了头看向窗外。采蘋瞥了她一眼,忙拿手绢子擦了泪水。
“可是有什么事呢?”芍药看向手足无措的采蘩问道。
采蘩恍然大悟道:“对了,福管家过来请主子去前厅呢。”
芍药看向云卿,“可说是什么事了吗?”
采蘩摇了摇头,道没有。
云卿忙更了衣出来,到时只见着温述之和林之敬正在厅里对弈。
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云卿已经坐在了棋盘对面,眼前的林之敬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丫头,这老头子竟然赢了外公一颗子儿。快替外公报仇,随随便便用你的文化知识素养碾压他的智商就可以了。”
温述之毫不客气地向林之敬挑衅,还一面凑到云卿耳边悄声说着。
云卿石化。
她外公说,不用给他面子,会遭了林老头笑里藏刀的计谋。
什么时候,下盘棋也能让两个老头子苦大仇深?再瞧瞧对面的林之敬,依然面不改色。
好吧,所谓的文化知识素养不就是行走的棋谱?云卿真是醉了。
“老家伙,既然你找了帮手来。咱们何不加些筹码,那不是好玩了?”
林之敬两眼眯成一条缝儿,微微一笑得样子真是一点儿也不倾城呢。
云卿眨了眨眼睛看向他外公,眼神里藏了一千个一万个让他拒绝。
“这敢情好,那你说赌什么?我可告诉你啊老头子,输了可别哭。”
要哭也回家哭去。温述之心里不怀好意地暗自补充到。
林之敬笑着点头说好,再瞥了一眼云卿,开口道:“若我赢了,小丫头日后便是我的孙媳妇。若输了,我手中的那本书也归你。如何?”
什么!孙媳妇!不就下个棋!
“外公,我拒绝。”
云卿一本正经地用威胁的眼神凝视着温述之,神情严肃,肯定意味不言而喻。
温述之有些不悦,望着林之敬的眼色就仿佛要喷出火来。
云卿一瞧就明了,亲外公就是亲外公,怎么会随随便便把婚姻儿戏。
只是——
“我温述之的宝贝孙儿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嫁给林小子,起码要百里红妆才行。”
温述之朝目瞪口呆的云卿慎重地点点头,表示不可能随便让她出阁的。
“这好说,那一言为定。”林之敬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眼角闪过精光。
云卿已经不是石化,而是险些成化石。
说好的下棋呢?原来都是套路,她是来干嘛的?难道是看两老头津津有味地喝着茶谈论她的嫁妆?
为什么不顺便让侍女朕杯茶给自己,她也想和口茶呢。
不,她在想什么。这些都不是重点好不好!重点是谁说她要嫁人了,谁又说她下棋会输了?
“外公,林爷爷。说好下棋定输赢,这还没开始呢。”
云卿有些不悦,不苟言笑地制止了满脸喜色的两老头子。
高谈阔论的两人,听着云卿的话对视了一眼,好像才反应过来要下棋这茬儿。
云卿嘴角抽搐,她看到的一定是两个假丞相。那意犹未尽,敷衍悻悻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这两老头可是朝堂上呼风唤雨的人物,这会儿画风突变,成老顽童了?
“黑子,白子?”
林之敬问。
“黑子。”云卿话音落无奈地侧目,注视着她外公。
温述之明显有所察觉,看过来道:“丫头别急,别怕输哈。”
云卿汗颜,她记得之前不是这么说的,不是让她赢了林相的吗?
“怎么还不落子?”温述之疑惑。
嘴角抽搐尴尬并发症,云卿嫣然一笑,“外公,您可不可以别抱着棋盒先。”
啊?棋盒?温述之有些微怔,再看看自己捂着的满盒黑子,轻哦了一声。
在云卿再三警告的注视下,不情不愿地放到云卿面前。
已经无言以对,外公是有多想自己输啊,云卿心里这么一想静下心来。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从日光倾下到夕阳晚照。寥寥数子儿里步步杀机。
云卿想,林之敬可能是自己到目前为止遇到的最厉害的对手,没有之一。
连外公都输了,林相的棋艺可以想见。等等,怎么觉得这里面还有猫腻呢?
罢了,云卿抛开背过的那些无聊棋谱,为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决定孤注一掷。
任林之敬如何布局,云卿总是能见招拆招,一个子儿也不让。
谁都知道,一子落差,满盘皆输。
在福伯过来传膳时,云卿指尖的黑子开始改被动为主动。
埋下的伏兵转眼间揭竿而起,以星火燎原之势步步进攻。
“林爷爷,你那儿的书是什么书,多珍贵来着?”
价值连城还是一字千金?云卿得意洋洋地吃了一子儿,云淡风轻地问。
林之敬一时没反应过来,反复揉着眼睛,确定再三地看了看棋局。
何谓风卷残云吞并河山,这个答案好像从开始落子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
“蓄势待发。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林之敬只顾着自言自语。
云卿撇撇嘴,她可是使尽浑身解数才把自己从苦海解救出来的。才十二岁就让她嫁人,怎么可能嘛。
温述之拍案惊奇,直呼痛快,哈哈大笑起来,一面说:“没想到你这老头子也会有挫败的时候,真是解气。乖孙女儿真是给外公长脸了。”
云卿淡定地轻啄了一口茶,微眯着眼睛道:“外公刚刚好像不是这么说的。林爷爷,说好的我赢了的筹码呢?”
她算明白了,这两老顽童就是演着戏,合计算计自己,不,应该试探才对。
而自己的处境就是——骑虎难下。左右计量,这盘棋她必须下。
林之敬笑了笑有些心虚,“那书和你的那本同源,不过没带在身上。晚间,晚间吩咐人给你送来。”
“好吧,我想林爷爷作为长辈应该不会对一个小丫头食言。希望那本书不会让我失望哦。”
云卿晃了晃手指,她自然知道是指哪本书什么书。不过也有些庆幸给自己赎回了自由身。
“对了丫头,先别走。”
温述之罢了罢手,唤着就要准备离开的云卿,一面又叫着另一个叫‘湛泸’的府卫进来。
“这是?”云卿满头雾水地凝视着雕花匣子,很快露出笑颜,“这是大舅舅的送来的?”
温述之笑着颔首,说正是。
云卿打开看了,除了几本游记还有一封信。信上说起温明庭自个儿和老友游历去了,游记是他珍藏的。
想想这样潇洒不羁的生活,云卿满面春风地辞了二人,带着丫鬟拿着匣子兴高采烈地回去了。
见她走了,温述之又喝了盏茶,遣了下人出去才道:“那本书,你说适合吗?”
“我也斟酌再三才决定的,小丫头钟灵毓秀配读这本书。就当纪先生补偿庭儿就是。”
林之敬轻笑,顿了顿又接着道:“谁晓得他的心思,而且最近身体欠佳。身边人说之前去了广陵,回来就有些不适。”
温述之眉头轻皱,“去广陵这事我倒是晓得。至于庭儿的事不提也罢,我也懒得和他计较。”
教书匠总比朝中阿谀好的多,虽然一开始就没有逃离这样的政治旋涡。
“你怎么还一副臭脾气,纪老头把《枕中书》一分为二地给小丫头想来大有深意。话说咱们也老了,也该给小娃娃们订亲了不是?”
林之敬话锋一转,笑容满面地问着,煞有介事的温述之。
温述之深深剜了他一眼,摇着头道:“最好别打我宝贝外孙女儿的主意。溪小子还得修炼修炼。”
“小丫头我的确很喜欢。至于枕上书,不管了尘说的对与否,不管她能否看出来。就当她与此书有缘罢。”
也许未来的命途不会多舛,也算积了点福德。
温述之本来还想与他争辩的,说不定日后那三书就是烫手山芋,那可是他的外孙女。
友情的小船真是说翻就翻。一时竟是语塞。
他始终只希望自己的外孙女儿平平静静地出嫁生子,含饴弄孙。
不追名逐利,只是像普通百姓一样过好自己的日子,当年的如雪避不开,如今就尽力给她最好的后台支撑好了。
一时想此,也不顾在一边正品着茶尽兴的纪老,一个人神色默然地转身出了正厅。
“这老家伙,一样护犊子似的护短。”林之敬嘟囔了一句,如果自己也有一个这样的外孙女说不定也护犊子了。
不过,自己好像没有做什么吧,他竟然甩脸子,真是——够了。
想了想,他又把视线留在棋盘上,琢磨着棋局。
在林之敬看来,今日的棋局也是他和温述之设的局,目的自然是证实温述之所想。
之前或许还有些犹疑,现在已然打消了。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他只想起那句烂俗的话,金鳞岂非池中物。
“接下来要走的路,可不仅仅是黑白棋子,落子那么简单,怎么寻个万全之法呢?真是一个难题。小丫头你,又要如何应对。”
林之敬自顾自,眼神茫然。
另一边的云卿出来后就浏览了一遍那些游记,山川古迹,民俗见闻实在有意思。
不觉心情大好,倚在大理石栏杆上看到荷花池里的枯荷也觉得有意思了。
“采蘋,你说今天咱们做全藕宴怎么样?”云卿毫不掩饰此时格外明媚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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