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坐在马车里玩着双陆,云卿怎么也没有想到,离云水庄子最近的寺庙就是佛音禅寺。
而佛音禅寺,她现在都记得那么多流匪是怎么埋伏在这里,刺杀她的。
算了,一回想起来,就想到藤黄和一堆曹家后院的事。
云卿摇了摇头,今天难得和好友出来,那些烦心的事还是先不想。
问起徐沉漪怎么会突然想到去寺庙,徐沉漪也只是笑而不语,说是还愿。
好吧,既然如此,云卿想着还不如顺道家去罢。
佛音禅寺。
山门外蜿蜒向上的栈道旁已经不见了十里桃林,倒是坠满了许多的桃子。
瞧着许多僧人来往穿梭,也不知道忙的什么。
“小师傅,这桃子怎的长得如此好。你们这番大肆采摘是要作甚?”
焦飞鸿有些耐不住性子的就要一探究竟,冒冒失失的样子倒吓得小和尚转头就跑。
徐沉漪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焦飞鸿一下子备受打击,带着丫鬟风风火火往寺里去了。
趁着她二人上香的空儿,云卿打发了非忽去询问,才知桃林丰收,寺里的师傅都忙着摘些送给山下的穷苦人。
“佛门慈悲,百姓之福。不若我让下人们也去帮忙,寺里的师傅造福百姓,我等红尘中人只添些香油钱便是。何如?”
“善哉善哉,施主有心。小僧这就给师傅回话。请稍等。”
小师傅一溜烟地就往外去了。
焦飞鸿恰时走了出来,听云卿说起倒是兴奋地很,吵着嚷着就要参与进去。
徐沉漪有些哭笑不得,“你怎么跟皮猴儿似得,什么出格的事儿,你必要做全不可。”
“什么嘛,我长这么大都没有摘过桃子呢,卿儿咱们一起去吧。”
焦飞鸿撇撇嘴,转眼拉拢起云卿来。
“你瞧外边这天,估摸着等会儿该下雨的。咱们吃些斋菜,也该回去的。”
“啊?你们都不去,可是人家好想去的。”焦飞鸿玩弄着手指头,有些委屈。
徐沉漪佩服地罢罢手,“得了姑奶奶,我陪你去总是了。卿儿身子不爽,就让她休息吧。”
“啊?”焦飞鸿大吃一惊得惭愧。
正商量着,一个小和尚急急地便走了过来,为他们引路去桃林。
虽然姨妈今日来看她,没能亲手摘些桃子,云卿还是有些遗憾。
才一会儿,原本就热的天气就笼上白云。
云卿只留了采苓跟在身边,丫鬟和非攻四人都跟着保护焦飞鸿二人去了。
许是姨妈的缘故,原本在禅房和采苓说着话,转眼就已经困得不行。
喝了杯热水,云卿就枕在席上睡着了。
外面炎热当头,浓荫翳翳。
禅房里静得可怕,就是躺在竹席上因为姨妈疼爱,而不舒服至极的人儿的声响也清清楚楚地回应着。
“好冷,热水。”
那一扇一扇的睫毛,一合一闭的双唇,因为疼得难在而紧皱的眉头。
床边的玄衣男子凝视着那煞白的小脸,心疼得眉峰攒聚,手足无措。
听见热水二字,又大跨步地去旁边的几上倒水,用手试了试温度还是热的才倒了些来。
“小狐狸,小狐狸?”
一股暖流从喉间滑过,云卿终于有了一丝力气睁开眼睛。
静得可怕的房间,采苓趴在桌上睡着,这香气是哪里来的?好熟悉的蘼芜香。
她好像听见有人唤‘小狐狸’。
云卿有些无力地拉了拉被子,决定继续躺一会儿,姨妈痛一定是因为早前吃了凉面的缘故。
“还想喝热水吗?”
“不用了,我好累。”
啊——云卿忽的睁大了眼睛,双目警惕地四处流转着,那声音哪里来的?
“小狐狸,你是不是生病了。难受成这样,啊?”
一双修长白皙,骨骼明显的大手,从背后伸到云卿面前拉了拉被褥。
云卿有些僵硬地费力转头去看。
如灏的睫毛下,眸子黑漆漆地犹如墨玉,有些泛白的薄唇轻抿,勾起极魅惑的角度。
这会儿,云卿只想到一个字儿:跑。
“你要去哪儿,你不是不舒服吗?还有力气跑?”男子大手一伸,就把她重新揽进自己的怀里。
很好,云卿有些断片,竟不知何时自己钻进一个男子的怀抱里。
还是一个比雍亲王那个妖孽还要妖孽的人。不仅脾气臭,还说她丑的妖孽。
偏偏因为姨妈的疼爱,云卿已毫无缚鸡之力。
“你混账,把我的侍女怎么样了?”
咬牙切齿的措辞,却听得背后的男子微微一怔。
“没什么,只是让她睡一会儿而已。不过小狐狸,你怎么还是如此地伶牙俐齿。你浑身都是冰凉,靠我近些别乱动。”
云卿就只差两眼一翻晕过去,她实在汗颜,这人怎么如此莫名其妙,怎么阴魂不散了?
“我怎样是我的事,男女授受不亲,公子逾礼了。我要休息了,请马上离开,谢谢。”
说完,云卿闭上眼不去理论。她现在真的只想睡觉,真的。
男子没有说话,只是隔着被褥斜靠在墙壁上,把云卿抱得更紧了。
“小狐狸,你既然亲了我便是我的人。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可以轻生,不可以嫁给别人。你要等我,虽然我现在还不能娶你,但将来一定……”将来一定以这万里江山为聘,做我一人的妻。
轻生?谁轻生了,是姨妈!知道姨妈吗?就是月事啊大宝贝。
云卿阖上了眼帘,依在蘼芜香的怀抱里沉沉睡去。
在意识还没有开小差时,她依稀感觉自己的额头传来温温润润,如羽毛轻抚似的触感。
又恍恍惚惚听到一个名字——休宁。
休宁凝视着她的睡颜。双唇紧抿,整个人防备地蜷在自己怀里,像只熟睡的小兽。
雨滴嗒嗒地落在瓦檐,敲得急切,如珠盘玉落。
“小狐狸,我可能要走了。”
想起第一次在这里遇见她时的情景,想起她在宫里和洛月针锋相对,想起身边的人在议论她的种种。
休宁脑子里浮现的全部都是关于云卿的。
一晃眼这么久过去,他的小狐狸长大了。
他没说,他真的种了她狐族的魅术,他也从未对一个人如此牵肠挂肚。
他希望还是当年耀武扬威的小丫头,这样就不会有那么多人上门议亲。
也不会一回京,就听到三家求娶,凤求凰的事。
一面暗自思忖,一面从罗带上解下一块精工雕琢的,扒开她的手心放了进去。
“这是母亲留给我的,我把她给你。罗帕换玉佩,你可是赚大了。等时候到了,我自然来取玉娶人。”
话音落,休宁已远远听见有人慌慌张张的声音传了进来。
“主子,乐正先生回到厢房了。”
禅房门被轻轻扣起,采苓匍匐在桌上依旧睡着,外面焦飞鸿等人叫叫嚷嚷地进来。
一切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好大的雨啊,怎么说下就下了。飞鸿你还好吗?”徐沉漪一面端正衣裙,一面拿着帕子给焦飞鸿拭着脸上的雨点。
“我还好,倒是你呢。咱们里面去坐会儿,等雨停了再走吧。”
徐沉漪正是如此打算的,说着便推门而入。
却见着床上正躺了云卿,焦飞鸿以为着云卿睡着,忙朝身后的丫鬟做了噤声的动作。
采蘩胡乱擦了一把脸,尽量小声地走过去想把采苓推醒。
好半会儿,采苓才悠悠转醒。一睁眼打量着满屋子的人,徐沉漪才问着云卿的情况。
不时,守在外边的丫鬟才传话说寺里准备了姜汤和午膳,问着是否端进来。
“斋饭摆在这里就是,你们也自去吃些。每人喝点儿姜汤,别着了风寒。”
焦飞鸿坐在床边小声地吩咐着,一头又和徐沉漪把云卿唤起来吃东西。
素来粗线条的她,如今这么细心体贴。倒是让徐沉漪大吃一惊,刮目相看。
思忖片刻才想到,焦飞鸿已然许了人家。
云卿大概睡迷了,竟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就这么睡着,若不是那丝丝平和的气息,她二人早该担心。
秋天的雨带了一些凉意,却只是一会儿便停了。廊子上放了好几筐新鲜桃子,白里透红,沾着雨珠,晶晶莹莹的。
“好香的水果味。”云卿闻着香甜,被诱得垂涎欲滴,睁眼才见着房中并无他人。
就是之前,那一番暧昧的言语都好像出现在梦里似的。不过手心里的无暇白璧,已经提醒她,一切真的发生。
正瞧着那镌了梅花纹路的玉出神,却听见屋外一阵欢呼。
云卿把玉胡乱藏到了袖中,套上鞋子就要出去看个明白。
“主子,这雨刚停,你就醒了呢。”采蘋一回头就看见,倚在门框的云卿。
焦飞鸿等人听着声音也转过头来,外间碧空如洗,空气湿润得带着桃香。
“好个病西施。可好些没有?”徐沉漪打趣着过来挽着云卿,见她颔首又接道:“若姑姑同我们一道就好了。”
“睡了一觉,我已经好些了。等我梳洗罢,咱们家去罢。你们待在外面时间久了,家里面总是挂心的。”
云卿安慰着劝道。
她二人观察着云卿的脸色是有好转,又思虑着是云卿所说的确在理,也就点头应了。
“还说我们,你在庄子上那么久,家里人铁定也是担心。倒着心我们家里人。”
焦飞鸿让着车夫和几个侍卫把几筐桃子都搬到马车上,才走过来忍不住插话。
话音落,倒是十分安静,没有人接话。
焦飞鸿有些尴尬,转念才想起其中缘由,忙道:“我说的是温家哥哥们和温伯母啦。”
曹家人怎么能算在里面呢?我真是糊涂了。焦飞鸿暗暗和自己较着劲儿。
“且罢了吧,你好是仔细思考你买的那几筐桃子吧。”徐沉漪打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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