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若桐眼神坚定,银牙一咬:“我知道,可我决心已下,若主教习不肯帮忙便算了,就算去告发也行,反正拼着一死,我夏若桐也决不入宫。”
女孩病容依然不掩娇俏的脸庞上有决绝的神色,窦涟漪长叹一声,这忙不帮也得帮了,实在是不愿意这样一个美丽又深情的女孩还没来得及绽放,便香消玉殒。
“起来吧。”
夏若桐仔细看了她一眼,眼中露出一抹喜色,犹是不敢置信地颤声问:“你答应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看你的造化了。”时间不多了,窦涟漪转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丢下一句。
身后,夏若桐重重叩了一头,方才起身,身子一晃跌落在床上,杨凝芷正好端了一碗开水,与疾奔出门的窦涟漪差点撞了一个满怀,好在避过了,走到床边,一边扶起病人一边自言自语:“主教习这是怎么了。”
“马上要阅选了,必定是忙的。”夏若桐扯了一个理由遮掩过去了。
这边,窦涟漪急急地回到主教习室,将那份名单取出来,划去夏若桐的名字,重新抄录了一份,最后看了看,眼前不由浮现出一张怯怯的秀丽脸庞,这女孩的性格太柔弱了,经得起后宫风雨的侵蚀吗?
笔在半空中悬了许久,终是添上了她的名字,唤来秀珠,吩咐她务必交给李莲成再转交皇上。
秀珠答应一声,将写满名字的宣纸仔细折好,收入袖中便按她的交待办差去了。
行至半路,忽然看见安贵妃与萧淑妃走过来了,不想节外生枝,脚步一转,不想与人撞了一个满怀,袖中的纸条掉了出来,她一惊,赶紧俯身捡了起来,重新收入袖中。
就这一会的功夫,那二妃已到了跟前,萧丽云一向直截了当,当即盘问起来:“藏的什么,拿出来。”
“没有,姑娘家闲时绣着玩的小玩意而已。”秀珠暗道不妙,眼珠一转,扯了一个理由,希望能蒙混过关。
岂知这二人早已存着心找她家旧主子的茬,如今好不容易寻到了一点蛛丝马迹,哪肯轻易放过,只听见安景凉闲闲的语气,却总是一针见血:“方才远远地见了人,因何慌张逃避,真是女孩家的小玩意,不妨拿出来大家欣赏一下。”
“粗陋之物,不敢拿出来,怕污了两位娘娘的眼。”秀珠极力解释。
萧丽云却笑了起来:“莫不是绣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来人,给我搜。”
“不是……别碰我。”秀珠脸色血红,又羞又急,死死护着袖中之物,无奈对方人多势众,两个小太监一边缚了一条胳膊,萧丽云的贴身宫女轻而易主地从她袖中搜出一张折得仔细的纸条来,得意地交给自家主子。
秀珠被人擒住了,只能干瞪眼,话又说回来,即便没被人制住,她也不敢扑上去抢啊,眼睁睁地看着萧丽云将纸条展开,看了一眼,好像不大懂似地递与旁边的安景凉。
“什么意思?”萧丽云急问。
应该是秀女的名单,看秀珠好像是往怡心殿而去,莫非……
“带上她。”安景凉冲手下吩咐一声,随即别过头,唇边浮出一丝似笑非笑,冲着萧丽云道:“姐姐也看不懂,不如去请示皇后,看如何办。”
萧丽云不解其意,却知她心思缜密,便也不作反对,两人重新上了轿,一前一后路抬至坤宁宫前,落了轿,便一起走了进去。
皇上不管喜不喜欢皇后,但该给的荣耀还是都给了,不论是那场隆重的大婚仪式,还是坤宁宫奢华的陈设都可见一斑。
见了礼落座后,安景凉不着痕迹地收回打量的视线,再奢华,也不及关睢宫里饱含了皇上浓浓情怀的奢华来。
不过眼前的这位新皇后,以太后亲侄女、广陵王堂妹的显赫身份,即便得不到皇上的爱,也足以傲视后宫,无人企及了。
“两位妹妹,今日如何有空过来。”皇后月碧落命人上了茶,这才雍荣地问询。
两位对视一眼,安景凉自袖中取出一张纸条,递与皇后的贴身宫女玲珑,让后者传给自家主子,“这是从尚仪宫的宫女秀珠身上搜出来的,好像是奉了本次负责训练秀女的主教习窦涟漪之命,呈送给皇上的名单。”
听到窦涟漪这个名字时,一直未动声色的月碧落眉尾扬了扬,虽是极浅的一下,也未逃过一直留意她的安景凉的眼睛。
“哼,她有什么资格替皇上挑选秀女,还以为自己是皇后吗?”至此方恍然大悟的萧丽云脱口而出,一张俏脸气得通红。
在听到“皇后”字眼时,安景凉看到皇后的眼皮跳了跳,只是稍纵即逝,但见月碧落饱满的朱唇微微一笑:“她是主教习,对秀女的状况最是了解,给皇上一些建议倒也说得过去。”
“皇后,您也太大度了,她这明明是僭越,摆明了未将您这位新皇后放在眼里。”萧丽云急了,大声嚷了起来。
月碧落终于听不下去了,脸色一沉:“什么新皇后旧皇后,在本宫这里说说便罢了,太后与皇上跟前最好提都不要提,否则引起上意不愉,休怪本宫没有提醒。”
萧丽云原是好心为她抱不平,不想却惹来一顿数落,闷闷不乐地住了口。
倒是安景凉一下子便听出来了,哪里是怕上意不愉,明明是眼前这位新后不喜欢人家提起旧皇后,便笑着起身:“娘娘教训得是,原是我们想得不周全,多谢娘娘提醒,如果娘娘没什么吩咐的话,我和萧妹妹告辞了。“
“既是这样,本宫也不留了,玲珑,替本宫送送。”月碧落温婉却不失中宫风范地吩咐一声。
稍倾,玲珑送完客回来,见主子拨着茶盏中飘浮的茶沫子沉而不语,不禁愤愤然地:“窦涟漪也太过份了,您为什么不让贵妃她们告到太后那去。”
“你以为她们不会去告吗?”见玲珑一怔,浅哼了一声:“想要利用本宫替她们出气,亏她们算盘打得精。”
玲珑愣了一下,这才恍然大悟一般:“原来安贵妃与萧淑妃不是为您抱不平,只是想……借刀杀人?”
“本宫如今稳坐中宫,犯不着如她们一般计较。”长长的指甲在挑纱桌布上轻轻地划过,勾起了一根轻纱,嵌在甲缝里,微微有些疼。
碧落,你如今贵为中宫,凡事要以大局为重,皇上是你的夫君,也是她们的枕边人,切不可因妒生事,皇上的心也是肉长的,你若真心待他,他必不会亏待于你。
姑母孝仁太后的话言犹在耳,月碧落沉了沉心绪,将那根轻纱扯落,就此将心中的酸涩一并扯去。
玲珑笑着附和道:“还是娘娘想得远,奴婢自叹不如。”
主仆俩正说话间,有小太监进来回禀:“尚仪宫的窦修仪求见娘娘。”
两人对视一眼,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月碧落抚了抚衣衫,轻声道:“让她进来。”
窦涟漪听得通传的小太监说可以进去了,便沉了沉心绪,稳步走进皇后殿外间抱厦,只觉满屋奢华,虽少了一些温馨,但富丽堂皇之气更甚从前的关睢宫。
一年轻而雍荣的贵妇端坐于暖榻上,她不敢怠慢,赶紧趋上前拜了下去:“奴婢窦涟漪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抚今追夕,深感世事难料,曾经是别人冲着自己山呼“千岁”,如今一切皆已颠倒。
“免礼,平身。”
温和的声音自斜上方传过来,她从地上爬起来,垂手侍立,视线不敢平视,落在皇后明黄色绣不断头万福的鞋面上。
“窦修仪必是为了选秀事宜而来吧?”
这是她第一次与新皇后面对面,看来这位继任者为人也直接,窦涟漪倒是喜欢简单一点的个性,便恭谨作答:“娘娘圣明,奴婢正是为此事而来,秀女夏若桐日前不慎感染风寒,明日的殿选恐怕不能参加了,奴婢特来请示皇后,是否将她的名字从秀女名册上划去?”
“有这等事,病要紧吗?”月碧落不觉敛了眉,一脸关切地问。
窦涟漪抬眸看了她一眼,答道:“虽不是什么大病,但精神到底不济,加上风寒是可以传染的,奴婢想了想,还是来请皇后示下。”
原是想着皇上既将决定权交与了自己,不打算惊动皇后的,可是刚刚秀珠跑回去,说推荐名单被二妃搜走了,始觉事情闹大了,才有此一趟。
“选秀虽是大事,但太后凤体与皇上龙体更要紧,既是病了,便将她从选秀名单上划去是了。”沉吟半晌,月碧落如是说道。
窦涟漪松了一口气,正要告辞,又有人进来回禀,说太后宫派人来了,太后身边的人来了自然要给几分薄面,月碧落连忙道:“快传。”
紧接着一名太监进来了,见到窦涟漪有些意外,不过太后宫里的人都不是寻常之辈,只向皇后见了礼,传道:“太后有请皇后娘娘移步慈宁宫。”
“娘娘,奴婢告辞。”
窦涟漪话音刚落,那名太监赶紧拦下她:“正好,咱家不必跑冤枉路了,太后有事问窦修仪,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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