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寂离满意地点点头,一页页地翻过去,窦涟漪见他蜻蜓点水似的,咳了一声,刻意提醒道:“皇上,看到错字没?”
“没有,还没看到。”他又翻了一页,想都没想地答了一声。
无语,窦涟漪欠身伸手一点,语含不满地:“这不是,皇上,您太不负责任了。”
咳咳。
玄寂离汗颜,索性将“书”一合,“她还小吗,能写成这样便不错了,罢了,本姐夫作主了,罚抄到此结束。”
呜啦!
五儿欢呼一声,跳到他前面来:“那奴婢是不是可以玩去了?”
“去吧。”玄寂离大方地一摆手,嗖地一声,小人儿飞走了。
窦涟漪气呼呼地往椅子上一靠,继续看自己的书,他走过去,从背后环住她,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声音自上方传过来:“生气啦?”
“还问呢。”她啪地放下书,别过脸狠狠地睨了他一眼:“皇上也太没原则了,不过是一声姐夫,就将堂堂玄月朝的皇帝给收买了,传出去也不怕笑话。”
“我就是喜欢被四儿的妹妹喊姐夫,谁敢笑?”他想做她的夫君,而不是皇帝。
窦涟漪如何猜不出他的心思,脸色缓了下来:“我也喜欢。”随即又现忧心之色:“可是这孩子太皮了,本来指望你扮演一下严父,结果你一点也不配合。”
“好啦好啦,她还小,就让她多玩两年。”玄寂离还是不以为然。
她一脸无奈地摇摇头:“我们要是有了孩子,必会被你惯坏。”
“我不会惯他,但我会疼他爱他,给他世界上最好的一切。”他的眉眼盛满了笑意,语气充满了憧憬。
窦涟漪的眼神黯了一黯,儿女绕膝的场景只怕是永远不会出现了。
“四儿,我们会有孩子的,相信我。”情知又触动了她的心事,他紧了紧拥住她的双臂,柔声抚慰。
她赶紧收起伤感,故意嚷嚷道:“没有孩子也好,若是像五儿一样,我要头疼死了。”
玄寂离当然知道她是怕自己难过故意这么说,抚着她若雪的肌肤,疼惜涌上心间:四儿,就算没有孩子,寂离也会爱你如初。
没过两天,李莲成将一只可谓世上独一无二的孔雀毛键子送了来,五儿一见之下,喜得蹦了起来:“李公公,替我谢谢皇帝姐夫。”
窦涟漪摇摇头,冲着李莲成旧话重提:“你家主子也是,还真整一只孔雀毛键子,有他撑腰,只怕这丫头越怕难管教了。”
“还不是因为五儿是您的妹妹吗,皇上是爱乌及乌。”李莲成最会揣摩主子的心思,一语道出了真谛。
转眼到了年底,虽是隆冬季节,华清宫却是温暖如春。
九龙湖是行宫别院的一个天然湖泊,分为南湖和北湖,中间九龙桥相接,桥上南北相对着爱晚亭和迎朝阁。
早晨的太阳暖融融地照在人身上,楼台亭榭倒映在清辙的湖水中,湖边,窦涟漪在五儿的指导下钓鱼。
“咬钩了,咬钩了。”
浮镖一沉,五儿大叫着示意她提杆,又一尾鱼儿被提出了水面。
笑声,欢叫声,令一向沉静的九龙湖一时间热闹非凡。
五儿又在湖边烧了一堆火,用木棍串起鱼身,架在火上烤,这情景别说窦涟漪和秀珠第一次见,便是素云因出自书香门第,也未曾经历。
“这能吃吗?”
窦涟漪看着黑糊糊的鱼,不敢下口。
“好吃,您尝尝就知道了。”五儿的脸被烟熏得黑一块白一块,没事人似地用口撕着鱼,一边吃得津津有味,一边极力鼓励外带怂恿。
闻着倒是蛮香的,窦涟漪试探着咬了一口,又鲜又嫩,味道还真是不错,不禁又吃了一口,蓦地,视线外出现一个人,惊抬眸,赫然对上一双温润如水的眸子。
“广陵王。”
她慌忙甩了挂着鱼的木棍,站了起来,又恢复了那个雍荣华贵的俪嫔娘娘,双手叠至腰间福了一福:“见过广陵王。”按规矩,皇后以下的妃嫔见了同姓王爷是得见礼的,广陵王虽是异性王,因月家地位尊崇,与同姓王待遇同等。
“俪嫔娘娘不必拘礼。”月惊枫一领青色斗篷,疏淡地纹了几只闲云野鹤,更衬得整个人温润如玉,自有一种漫卷云舒之态,但见他虚抬了手,含笑,令人如沐春风:“不知本王有没有口福,尝一尝这道烤鱼。”
窦涟漪当即浅笑吟吟:“广陵王若不嫌弃,臣妾却之不恭,请入席。”她故意将“入席”两个字咬得很重,莆一出口,不禁掩口失笑。
纯真烂漫之态令他的心蓦然一荡,当即凛了心神,唇边依旧擒一抹淡若月华、暖如朝阳的笑容:“那惊枫便不客气了。”随之“入席”而坐于草地上。
窦涟漪原也是不拘小节之人,见他席地而坐,不拘形态,自是暗暗称许,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五儿,帮广陵王……咦,这孩子跑哪去了?”
“哎,来了。”
随着一声,五儿从湖边跑了来,才蹦跳了两步,便放慢了脚步,脸早已洗干净了,一步一挪地走了过来。
“五儿,你怎么了?”窦涟漪觉得奇怪,平常猴子一样闹腾的人,突然这么娴静,甚至有一点点扭捏,实在让人不习惯,“快过来,让广陵王尝尝你的手艺。”
月惊枫含笑而问:“你叫五儿,这是你的杰作?”
“是......是奴婢弄的。”五儿的脸忽然红了,急忙蹲了下去,替这位尊贵的客人烤起鱼来。
窦涟漪又招来秀珠三人,大家便围在火边,一边烤一边吃,月惊枫从五儿手中接过烤好的一只,斯文地咬了一口:“嗯,好香。”
“这恐怕是玄月皇朝从来没见过的场景。”窦涟漪微微一笑:“传出去,只怕笑掉大牙,王爷就不怕自毁美名。”他可是头顶“天下第一君子”和“天下第一美男子”两项美名的王爷呢。
月惊枫啃着鱼身,不以为然道:“这你就不懂了,是名士自风流。”
好一个是名士自风流,比那些假清高的人强多了,此话甚合她意,当即一起啖肉食腥,好不痛快。
最难得的是五儿,素日那么顽皮的一只小泼猴,竟是换了一个人似的,由始自终未发一言,默默地烤鱼,脸旦儿被火苗映得通红,眼神儿更是流光溢彩。
吃罢,净了手,各自散去,临行之前,月惊枫掸了掸身上的草屑,又是那位玉树临风的温润王爷,唇边绽开的一抹浅笑,若清风暖暖,春日融融,又如明月清辉,“此情此景,惊枫只怕永世难忘。”
“正是呢,这样的情形只怕难得,涟漪想必也是忘不了的。”她快活地嚷着,全然未发现男人眸底深处涌动的异样光芒。
情知她的不会忘与自己的难忘不是一回事,他的眸仍是挑了一挑,“叨扰了,再见。”
“不客气,再会。”她笑,灿然之极。
回去的路上,五儿一直默不作声,窦涟漪终于注意到了她与往日的不同,“五儿,累了吧。”
“嗯。”
五儿只是应了一声,无精打采的,与平常那个猴精真是判若两人。
窦涟漪并未多想,忙了一个上午确实够累的。
可是五儿真的变了,自这日后,居然缠着她这位主子姐姐识字写字,窦涟漪那会望了望天,以为太阳又从西边出来了。
不过这是好事,她自是大力支持,当时还想着不知道这三分钟的热度能坚持几天,没想到一天天下来,五儿竟是刻苦得很,看那学习的劲头怕是停不下来了。
怪了,之前无论怎么威逼利诱她都不肯就范,这次是中了哪门子邪了,窦涟漪百思不得其解,后来索性不想了,一心一意地当起了老师。
更稀奇的是,五儿还学起了刺绣。
这日,玄寂离走进霁月馆外间的时候,便看到梳着丫环髻,着一身红色小棉袄裤的五儿坐在窗子底下,浑然忘我的飞针走线。
小丫头最近的一系列古怪行径,他从窦涟漪那里听到一些,今天亲眼得见,稀奇之余更是觉得好玩,便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探头一看,不禁乐了。
“没事你绣两只乌鸦干什么?”
五儿正绣得入神,冷不丁听到这一声,吓得跳了起来,粉唇一嘟正要嗔怪几句,蓦见是他,不敢造次地行礼问安:“五儿叩见皇上。”
“免礼,平身。”玄寂离大模大样地坐在她原来坐的椅子上,指着她手中的绣活:“你还没回答朕呢。”
这可是她一针一线绣出来的一对比目鱼,到了他老人家嘴里竟成了讨人厌的乌鸦,五儿刚压下去的火气又被挑了起来,却又不敢发,闷闷不乐地甩出一句:“皇上的眼神可真是贼精贼精的,居然看出奴婢绣的是乌鸦,她们还说是斑鸠呢。”
噗哧一声,玄寂离喷了,下一秒,却觉出了不对劲,“好你个五儿,竟敢骂朕是贼?”
“哪有,借五儿十个胆子也不敢骂您哪,我们乡下夸人聪明就说这人贼精贼精的。”五儿大呼冤枉,并一本正经地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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