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涟漪头皮一紧,脊背发冷,听太后的意思,此事绝非偶然,而怀疑对象赫然便是自己。
“五儿害死皇子,罪无可恕,但说背后有指使人,儿臣倒不这么认为。”虽然这个孩子并非他所愿,可到底是自己的骨肉,失子之痛于声音里还是清晰可闻。
孝仁太后坐在红木阔背椅上,闻言拍打着椅靠,厉声质问:“皇帝,事到如今,你还想维护这个女人吗?那里面死去的可是你的亲儿子。”
“太后。”从里面呼地奔出一个人来,跪在太后的脚下,抬起脸,众人不禁“啊”了一声,那还是一张脸吗,肿得像猪头不说,上面还布满大大小小的红肿包块,简直惨不忍睹,但见她声泪俱下:“太后,奴婢刚刚看见了,是个皇子,眼睛、鼻子、嘴巴、小胳膊小腿都长全了,那可是您的亲皇孙哪,您忍心皇子死不瞑目吗?”
一番话说得众人不住点头,太后在听到是个皇子而且已成形的时候更是悲痛欲绝,“哀家的皇孙啊,你就这么没了。”
“母后,您别太伤心了,皇孙还会有的。”玄寂离忍住悲伤,上前安慰。
孝仁太后双眸圆睁,“你的意思是这个皇孙就让他枉死了吗?”
“当然不会,来人,将五儿拖下去……”
“皇上,臣妾觉得事有蹊跷,求皇上明鉴!”窦涟漪知道他杀心已起,若圣旨一下,断难转寰,双膝原地一转,面向他恳求。
玄寂离面色一冷:“俪嫔,你最好看清情势再说话。”太后句句指向她,若不是他保着,她也难逃获罪。
“臣妾知道自己百口莫辩,但也不能为了保全自己而不言,五儿提到的猫和小太监都没找到,急着法办未免太过仓促,恳请皇上彻查。”她苦苦哀求。
男人的语气带了怒气:“即便事出有因又如何,也改变不了朕的孩子为她所伤的事实,她必须付出代价。”
“五儿是无心的。”她急辩。
他挑唇,冷酷:“无心又怎样?害死皇子,不论情由其罪当诛。”
是啊,她怎么忘了,死去的可是玄月皇朝尊贵的皇子,除非能证明五儿是被人故意诱使,才闯下大祸的,否则断难逃过一死。
“皇上,臣妾觉得这事是有人谋划的,决非偶然。”
话音未落,孝仁太后冷笑一声:“可不是有人谋划的,那背后的人不正是你吗?皇帝,她自己都承认了,你还犹豫什么,来人……”
“母后,这事交给儿子来办,儿子保证给您一个满意的交待。”蠢女人,人家唯恐避之不及,她却一个劲地往前拱,玄寂离抢在前面出声,以免太后罚旨一下,自己想改也难了,“来人,将五儿收押宫刑司,俪嫔幽禁霁月馆。”
“皇上。”
窦涟漪刚一出声,便被玄寂离厉声打断了:“住口,若再敢多说一句,朕立刻要了五儿的脑袋。”
“……”
她还待争辩,旁边有人拉了拉她的衣袖,夏若桐一边给她使眼色,一边温言相劝:“姐姐请相信皇上,既不会枉杀无辜,也不会放过凶手。”
这话不轻不重,口气也不软不硬,却令皇后月碧落与皇贵妃安景凉俱是微惊,此女不简单,看似寻常的几句话,却令谁都不可能妄开杀戒,五儿的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安景凉急匆匆地回到昭阳殿,一屁股坐在暖榻上,双眼迸射出杀人的光芒:“窦涟漪,你真是本宫的克星。”千算万算,没想到节骨眼上出这么大的岔子。
“娘娘请……啊,奴婢该死。”
小宫女端了茶来,正要奉到主子手上,不想主子手一伸,茶盏碰翻,水悉数洒在高高隆起的腹部上,吓得小宫女双膝一软,想都没想便伸手拭向湿哒哒的衣衫。
“混帐东西,你的手往哪里摸?”安景凉赶在之前,扬手就是一巴掌。
小宫女的半边脸顿时肿了起来,现出五个清晰的指印,伏在地上浑身发抖:“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还不给本宫滚下去。”
小宫女听到这一声,如蒙大赦般连滚带爬地下去了。
“娘娘,怎么办?”贴身宫女已找了干净衣衫来替她换下,一脸的惶恐不安,当时听到消息时,灵姗便吓得差点倒地,主子再过三个月便要“临产”,早已预定的婴儿却小产了,这不是要人命吗?
安景凉换好衣衫,坐在榻上抚着珍珠耳坠半天不语,蓦地,手指一顿,启唇吩咐道:“接生的稳婆应该还没出宫,你快去,把她给本宫叫来。”
“是。”
灵姗已经没了主意,主子说什么是什么,当下转身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安景凉一个人,她摸了摸圆若西瓜的大肚子,唇边浮上一丝冷笑:这个孩子她志在必得,挡本宫者不得好死。
不一会儿,灵姗带了王稳婆来,她是京城一带有名的接生婆,专门为皇室与达官贵人家服务。
“草民拜见贤贵妃,祝贤贵妃早生皇子。”
这王稳婆终日周旋于天家贵胄王公大臣家,早已练得圆滑世故,见什么人自然会说什么话。
“本宫托你吉言了,起来说话。”
安景凉似笑非笑一声,从榻上站了起来,张开双臂:“灵姗,替本宫褪下外衫。”
“娘娘?”
灵姗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要本宫说第二遍吗?”声线微沉,隐了不满。
灵姗不敢怠慢,上前服侍着替她脱下外面的紫色缀满繁花的宫装,“啊。”一声短促自王稳婆的口中发出,而她的双眼陡然张大,带着八分惊愕又有两分茫然地盯着贵妇的腹部。
“怎么会这样?”良久,王稳婆喃喃自问。
安景凉将枕头摘下丢在一边,视线投向尚未回过神来的婆子身上:“都是自己人,本宫便没必要装了,你说呢?”
“娘娘,王婆子什么都没看到,您放心,草民绝对不会吐露半个字出去。”王稳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常年行走各大家族之中,什么事没见过,这假孕争宠上位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华贵妇人的唇边却抹开一道温凉的笑意,声轻若潺潺流水:“只有死人才能保密。”
咚地一身,王稳婆栽倒在地,双手乱摆,口里一个劲地央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草民不想死,娘娘饶命啊。”
“谁说要你命了,灵姗,快扶起来。”安景凉略皱了皱眉头,示意道。
王稳婆在玉莲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犹是害怕地睃了她一眼:“真的,娘娘您不会杀了草民?”可她还是不敢相信啊,这么大的秘密,换作是自己,若被人知道了,也保不齐会杀人灭口吧。
“刚才不说过了吗,都是自己人,本宫还求你帮忙呢,怎么会舍得杀你呢。”见火候到了,安景凉还想压一压,刻意在“杀”字上加重了语气。
王稳婆听得心惊肉跳,上牙齿磕着下牙齿发出叮叮的声响:“娘……娘,您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
“这就对了。”安景凉满意地点点头,转脸冲帖身宫女吩咐道:“去,拿五百两银子来。”
灵姗赶紧去库房称了银两出来,一尺见方的托盘里,整整齐齐码了一百只五两一锭的元宝,安景凉用下巴点着银晃晃的一堆:“这些是定金,事成之后,再付一千两。”
王稳婆的双眼发出贪婪的光芒,一千五百两,足以让她找个风景不错的地方享受余生了,可是,那也得有命花是不是?
“娘娘,无功不受禄,这银子草民不能收。”情知这钱一定不好拿,她推脱道。
奸诈,安景凉在心里骂了一声,面容一寒,“这银子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本宫这里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办成了,不就是功劳吗?”
“娘娘说笑了,草民除了会接生,其他的也不会,哪帮得上娘娘的忙。”王稳婆硬着头皮周旋。
安景凉早就不耐烦了,当即不再绕弯子:“外面都知道本宫怀胎七月,可事实你也看见了,所以要你在外面帮着找几个孕妇备着,最好提前几天出生,择个男的,到时我这边一‘发作’,将那孩子抱了来顶上即可。”
“娘娘,假冒皇子可是死罪啊。”王稳婆的额头冷汗直冒,她也顾不得擦拭。
安景凉淡淡地瞥过去一眼:“你以为自己还能置身事外吗,是现在就被本宫灭口,还是帮本宫做成这件事后,远走高飞下辈子吃喝不愁,你自己选择。”
“好,草民答应帮娘娘。”
屋子里陷入短暂的静默后,王稳婆一咬牙,应下了这件差事,而且,她也没得选,若不答应,只怕连这个门都出不去,再说了,一千五百两不是个小数目,贤妃娘娘描绘的好日子她听着也心动,索性赌一把。
“娘娘,皇后知道您没怀孕,到时候告发出来怎么办?”及至老妇拿揣着银两走了,灵姗还是不放心。
眸底决绝与狠毒的光芒一闪,安景凉哼了一声:“本宫既然敢这么做,便有法子让她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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