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皇贵妃还是多顾着肚子里的孩子吧,少操点闲心。”她故意在肚子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安景凉闲闲一笑:“多谢皇后提醒,臣妾这孩子来之不易,自会小心的,不劳娘娘挂心,倒是要提醒娘娘一声,这野火烧不尽,春风可是吹又生哪。”
刚好走到三叉处,月碧落停下了步子,意味深长道:“你我不同路,看来不得不‘分道扬镳’了。”说完,扬手招来轿撵。
“臣妾恭送皇后。”
月碧落在贴身宫女的扶持下坐了上去,见皇贵妃挺着“九个月”的肚子,行礼多有不便,大度地一摆手:“罢了,既然身子不便就不必拘礼了,回宫歇着去吧。”
“谢娘娘关怀。”
安景凉顺势起身,盯着扬长而去的轿撵,唇边微微浮出一丝冷笑,如能将皇后的火挑起来,令之不计后果地出招,若成了,可除掉窦涟漪;若不成,皇后的真面目必然败露,在皇上面前一心维护的好形象荡然无存,也是不错的结果。
且说月碧落回到风华殿,杨凝芷随后赶来了,见过礼,被安排在对面坐下后,对于接下来要谈的内容其实宾主心照不宣。
“皇后,昨夜臣妾一夜没有睡好。”杨凝芷下意识地抚了抚眼睑底下,早上坐在镜子前被黑眼圈吓了一大跳,匀了好多粉才遮盖住了。
月碧落又岂能睡得安稳,这会摁着太阳穴道:“可不是,本宫头风发作,也是痛了半晚上,叫人睡不安神。”
“臣妾替您揉揉。”杨凝芷起身走到她身后,将手搓热了,方才搭在两边太阳穴上,一边按一边意有所指地:“娘娘,您这头风得想办法治根,否则时不时地让您痛一下,臣妾都替您着急。”
月碧落闭目享受,闻言叹了一口气:“你以为本宫不想断根吗,只是谈何容易,对了,你不是在丸药里动了手脚吗,怎的还没动静。”
“臣妾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发现了?依臣妾看,不如快刀斩烂麻。”
杨凝芷的手指轻按浅揉,语气亦和风细语,却令月碧落心头一震:“你的意思是……”她赫地偏给过头,直盯着对方的眼睛。
“治病还得下猛药。”眼底闪过一丝狠绝,杨凝芷头一次直视上位的双眸,十分肯定道。
皇上大年三十丢下母后及一众妃嫔私会一名废嫔,可见那个人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了,女人东山再起指日可待,情势急迫哪。
“来人。”
月碧落终于下了决心。
“请问娘娘有何吩咐?”一直守候在殿外的管事太监高成勾腰走了进来,恭声垂询。
杨凝芷紧盯着皇后的嘴巴,希望一道催命符从那里发出,然,月碧落好像入定一般端坐在暖榻上,半天未说出一个字,屋子里陷入一片寂静,空气中显得有些紧张。
“下去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杨凝芷觉得好长时间后,月碧落却挥手退下了高成。
“娘娘?”她有些着急,时不我待,若是窦涟漪重回皇宫,别说恩宠少了,只怕自己将日日寝食难安,时时得提防着被对手查出真相。
月碧落摆手制止她说下去:“这件事急不得,还是从长计议吧。”方才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安氏对窦涟漪的嫉恨应该不比自己少吧,这样好的机会,她为什么不动手,却一个劲地拿话急自己出手,内中必有隐情。
“娘娘深谋远虑,臣妾自愧不如。”杨凝芷没想这么远,失望之余,只能无奈附和。
正月十五闹月宵,随着子时的更声敲响,宫里的最后一场热闹加豪宴终于散场,皇家成员拥着太后走出宜春园,下位给上位见了礼,道了晚安,各自坐上撵轿回宫。
撵轿依着顺序一一抬走,杨凝芷等到太后、皇上、皇后还有贵妃、两位妃子走后,方命令启轿,看着前面渐渐淡出的一道道尊贵的背影,憧憬着哪一天自己也能置身高位。
穿过长长的宫道,又转了一个弯便是从前俪嫔的霁月馆,皇上下令将这里封了,是以冷火熄烟的没有一丝光亮。
“快走。”
之前每次从这里经过,她都是昂着头一脸骄傲地经过,今晚却觉得心中发慌,许是四周黑漆漆的,而且太过安静的缘故。
轿夫得了令,加快了脚步,一道黑影便在这时徐徐升起,起先没人注意,后来不知是谁第一个看到了,吓得大叫一声:“有鬼。”
轿身一颠,轿中之人差点飞了出去,杨凝芷不由大怒:“怎么抬的轿子,你们想害死我吗?”
“哪里有鬼,鬼在哪里?”那道黑影倏忽又不见了,香桃心中有鬼,吓得失声惊呼。
杨凝芷一把掀开轿帘,怒声斥责:“胡说八道什么,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就在她驳斥的时候,好像是为了反证她的话,那道黑影又从另一个方向升了起来,令她不敢置信之余舌头打了一下结。
“啊,鬼啊。”
轿夫丢下轿子趴在地上,香桃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浑身不住地发着抖。
“你是谁装扮的?”朗朗乾坤,这里又是阳气最盛的皇宫,即便有鬼神,杨凝芷也不信它敢随便出没。
那道黑影悬在半空,披散的头发遮盖了脸,一袭长长的白袍子底下好像没有脚,声音又冷又干,仿佛从地狱里发出:“我是李达,还我命来。”
“李达,不是我干的,你别来找我。”
但听得扑通一声,香桃跪在地上不住地叩头,口里不停地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住口。”杨凝芷又气又急,大声呼斥一声,试图阻止她继续胡言乱语。
那黑影在半空中飘来飘去,碜人的声音拖着长长的调子再度发出:“香桃,你害得我好惨。”
“不是我,是主子下的毒,你别来找我,我不想害你的,是她,真是她。”香桃指着轿子里的人大声指证,希望李达的鬼魂不要找上自己。
杨凝芷脸色大变,从轿子里钻出来,上前便是一巴掌:“再敢胡说,我打死你信不信?”
“又想杀人灭口吗?”
一声淡淡突然响起,有大胆的抬头一看,竟然是皇上现身了,心里倒是一下子安定下来,这可是传说中阳气最盛的人,任它妖魔鬼怪都得退避三舍。
果然,那道黑影消失不见了。
“是你,是你害死了李达,主子,你快跟他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几近崩溃的香桃压根没注意到周围的变化,为了撇清自己,一味地指证着主子。
杨凝芷内心惊骇到了极点,皇上怎么来了,是有备而来,还是无意经过?心思乱转间,人盈盈叩拜下去:“臣妾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还请皇上恕罪。”
“她说得可是真的?”
淡淡无温的声音自头顶上方传过来,却如焦雷在头上炸响,杨凝芷呼地扬起惨白的脸,大呼冤枉:“皇上,芷儿最是胆小,怎么可能杀人,香桃受了惊吓以至得了失心疯,才会胡言乱语。”
“是胡言乱语还是实话实说,到飞霜殿去说吧。”
玄寂离扔下这句话,便拍轿前行,早有宫人带了香桃随去,杨凝芷极度惊惧中也上了轿跟在后面,至飞霜殿外,发现皇后也到了。
“皇上,发生什么事了,急着宣臣妾来?”
月碧落看这架势,情知出事了,却怎么也猜不出是什么事。
“进去说吧。”皇上已下了轿,率先往殿内走去。
大家紧随其后,一起进入大殿,皇上与皇后各各坐了,杨凝芷站在堂下,香桃则被带进来跪在旁边。
“香桃,李达是你杀的吗?”玄寂离端坐书案后,亲自问起了案子。
本来略略安静下来的香桃闻得这个名字,浑身又是一震,正要张口喊冤,被立于一旁的杨凝芷大喝一声堵住了:“香桃,仔细想清楚了再回答,否则,治你个欺君大罪。”
“不是我,不是我。”香桃口中翻来覆去就是这三个字。
皇后终于明白所为何事了,心中亦是一惊,面上却是波澜不现,“皇上,好好的怎么有此一问?”
“皇后,你且听着便是。”玄寂离温言一声,便看向堂下:“香桃,朕坐在这里,任它妖魔鬼怪不敢出来,你只管从实道来,否则,冤鬼缠身朕也帮不了你。”
“皇上,您别吓她。”杨凝芷脸色发白,怯怯发声,真真是我见犹怜。
玄寂离不悦地瞥了她一眼:“你若再阻挡,便是心中有鬼了。”一句话堵得杨凝芷想出声也不敢了。
“皇上,李达真不是奴婢杀的,奴婢与他是老乡,奴婢不想杀他,那天,是哪天来着。”香桃神智模糊,说话颠三倒四。
玄寂离便提醒道:“是传闻那名引导五儿的人不是太监而是侍卫的时候吧?”
“对对对,主子一听就急了,让我给李达送点吃的去,我煨了野鸭汤进去跟主子说一声,她就洒了毒药下去,是她,真的是她,不关我事。”香桃起先神智似清明了一些,叙述得好好的,许是回想起那一幕,又浑身发着抖失声大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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