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轻云捻着指尖的墨迹,笑道:“你们府中的书房倒是潮湿得紧,瞧这墨迹都没干呢!”
管家神色顿了片刻,周围手忙脚乱的几人俱是不一而同的停下了动作。
“姑娘说的是,大人时常将这些画卷拿出来赏玩,这幅画正巧是今早所得,大人才放下笔,便随着王上去浪沧山了。小人们便想着索性将书房中的画卷都拿出来晾晒一番,北州潮湿,也省得糟蹋了大人的一番心血。”
莫轻云颌首,不动声色的拂过整张画卷,眉头微动:“你倒是一个好的。”
将整张画卷完全打开,莫轻云敏锐的察觉到管家骤然紧促的呼吸,手指微紧:“我觉着这画像上的人有几分面熟。”
付女官强颜欢笑道:“侯大人的丹青乃是咱们北州的一绝,千金难求,这些小人手脚粗笨的,也不怕弄坏了这些画作。”
管家回眸瞅了身后的小书童一眼,小书童浑身一僵,浑浑噩噩的被人推了一把,便要抱着书篓退下。
“慢着。”
少女清润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只是听在几人的耳里却透着几分威严。
几人怔愣间俱是不敢再有动作。
莫轻云迈过地上的石块,缓步走到小书童跟前,轻笑出声:“把你怀里抱着的东西给我。”
小书童下意识的抱紧了怀里的画卷,越发不敢放手,神色怯怯的看着莫轻云。
莫轻云自然是注意到了那孩子胆怯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温润的笑意,方才霎那间出现的冷硬之色已然消失无踪。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管家同付女官听罢,俱是身子一抖。
少女的清灵的声线带着一股子的蛊惑意味,二人在心底不约而同的道了一声“妖孽。”转而又看向少女精致如画的眉眼,更是心头直打鼓。
这可是个吃人的妖精,祸国的妖孽……
有妖女之姿,又天赋异禀,灵力强大,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纵使莫轻云此刻目不能视,却也是个让人颇为忌惮的人物。
最起码眼下,在北州,在司湛撑腰的情况下,无人敢忤逆她的话,说是横着走也不为过。
付女官倏然又想起朝中隐隐约约传出来的留言。
王上为了一个女子在西洲逗留数年,不理朝政,显然是被那妖女勾了魂魄。如今那妖女是西洲的帝王,若是王上心头火热,拿了北州的天下未为聘,他们又当如何?
向西洲称臣吗?
小书童被少女脸上的笑意黄德心头恍惚,怀里的画卷不自觉的散了一地。
莫轻云唇角的笑意更深,俯身将画卷一一捡起,放进那背篓之中。
少女一系列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般赏心悦目,付女官定定的注视着少女妖娆的身姿,暗暗的别过目光。
直到莫轻云面上带笑的将所有的画卷准确无误的放进画篓,管家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眼见莫轻云脸色不变,眼底闪过一道幽光。
“付女官,咱们走。”
付女官垂下眸子,上前恭顺的扶着莫轻云。
莫轻云走了两步又回身定定的看着管家。
那双明亮若性子的眼眸分明被那一缕白绸遮了个结实,可管家却硬是被这目光看得遍体生寒。
“告诉你们大人,改日,我莫轻云再来同他把酒言欢。”
最后四个字被莫轻云咬紧,一字一顿的说出来,恍若是从牙齿缝里头挤出来的,管家听得心里头直打鼓。
直到莫轻云一行人走远,管家才怔怔地回神看着傻在那里的小书童,斥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滚。”
付女官随同莫轻云一道上了马车,一路上噤若寒蝉,如临大敌的模样反倒让莫轻云好笑不已:“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付女官膝盖一软,便跪在地上颌首:“奴婢有罪。”
莫轻云饶有兴趣的转着青玉茶杯,慢悠悠的“哦”了一声:“你何罪之有啊?”
付女官浑身一颤,目光死死的盯着少女绣着扶桑花的精致裙摆,心下一横:“若不是婢女多事,撞上了那小书童,姑娘也不会看见,看见……”
终究是话说到一半,便不敢接着说下去。
莫轻云好整时暇的诱着她开口:“我一个瞎子,还能看见什么?”
付女官合在身前的双手紧握成拳,仍旧是战战兢兢的跪着不敢多动弹。莫轻云毫不避讳的说着自己的伤势,纵使是如此云淡风轻娓娓道来,付女官听着心下却是越发不确定了。
眼前的主子究竟是生气了还是未曾将此事放在心上呢?
今日那么多宫人都在场,不说府里的下人,便是跟着的一群宫人也将那画像看得一清二楚,此事不消片刻,定然是要传扬得满城皆知。更何况莫轻云从府中出来,并未下令禁言,这种话一传十,十传百,指不定最后会传成什么样。
只是此时付女官心头明了,却不能说出口,只能疑惑不安的看着莫轻云,支吾不语。
莫轻云微微俯下身子,挑起她的下巴,慢悠悠的磨搓了一番手下光嫩的皮肤,不紧不慢的说道:“来,告诉我,你所知道的关于侯生的一切。”
“主子,主子……”付女官嘴唇嗫喏了两下,更深的拜倒下去。
莫轻云收回手,闲闲的饮了口茶,依旧是那般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是付女官却看得心头生寒。
她怎么就忘了,眼前的这人,手段的狠辣程度,可丝毫不逊色于宫里头的那位王上。
如今她这般漫不经心的模样,同王上实在是太像,熟悉他们的人都知道,这双平静的眸子下暗藏着的是滔天的怒意。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主子呢?”
付女官额头抵地,不敢出声,半响才哆嗦着回了句:“奴婢惶恐。”
宫中女官又如何,在这些贵人面前也不过是奴才罢了,直到今天,付女官才如此深刻的明白这一点。
贵人们只是一个眼神,便能决定她的生死。
回宫之后,等着她的又是什么?
莫轻云将茶盏放到小几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打断了付女官的无限沉思。
“说吧。”
付女官还要犹豫,莫轻云已是拿起茶盏便扔到了她的脚下,残茶将付女官的裙摆打湿,染上一片污渍。
付女官抖着身子抬起头来,吞吞吐吐的说道:“侯大人同王上相识于微末之时……大人甚是倾慕王上的杀伐果决以及雷利手段,故而,故而……”
莫轻云嗤笑出声:“倾慕?这词用得不错。”
可不就是倾慕吗?
否则怎会画了满满的一篓子司湛的画像装裱在书房。
朝堂上的雷厉风行,书房里的冷漠平和,以及冷梅下的风雅淡然……
司湛的种种,都被侯生记录在了画像之上。
不得不说,侯生的丹青当真是一绝,便是怀着挑剔心态的莫轻云,也得对着这些画像赞一声传神。
也正是因为太过于相像,莫轻云在用念力探查画像的时候,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画中人的异常,不做其他猜想,便能万分肯定,画中人就是司湛。
侯生怀着如此诡异的心思,司湛他,知道么?
莫轻云眉尖微蹙,那人当是一无所知的,否则定然不会如此轻易的答应同侯生同游。
司湛那人,最是古板不过了。
莫轻云此时的心情颇为微妙,怪道侯生那人第一次见到她总是有着隐隐约约的忌惮之意,甚至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多了一个情敌,还是个男人?
这当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了。
莫轻云心头微微生出几分不痛快,敲了敲车壁,寒声道:“去浪沧山。”
她倒要去看看侯生打着什么算盘。
大费周折的让她知道他的心思,究竟是所图为何?
让她现在去浪沧山棒打鸳鸯?
啊呸,司湛才不会看上侯生那混小子。
若是先前莫轻云对着侯生还有几分好感,如今只剩下了满心的不满。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何况她的男人现在还在同他相会,只要想着侯生怀着那般叵测的心思,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暗戳戳的勾引司湛,莫轻云整个人都不好了。
止不住的要胡思乱想,最后险些要将自己气炸。
她要见司湛,现在,立刻,马上……
“速度快些。”莫轻云忍不住催促道。
赶车的是柳莲,这小子同莫轻云一道进了侯生的府上,自然是把那一出戏从头到尾看得分明。
不同于兄长的木讷,柳莲鬼主意颇多,看到司湛画像的时候,便是心头暗叫一声不好,如今看着莫轻云急忙及的赶去浪沧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下也不敢怠慢,忙驾车急行。
只是到了沧浪山下,到底还是忍不住,借着将莫轻云扶下来的时机,低声道了一句:“姑娘放心,主子心头只有你一个。”
莫轻云神色微愣,转而惊异的看着他:“你小子倒是忠心。”都这个时候了,还敢在她的气头上劝诫,柳氏兄弟当真是为了司湛死而后已。
柳莲挠头:“您且莫理会那些人,主子心里头清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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