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妃娘娘,这些下贱坯子没规没矩,都是老臣平日里管教不严,还望娘娘赎罪。”转头,他尴尬地强笑解释道。
慕心雅在心里冷笑,乐菱在她身后低着头,内心也因与这位她曾经的家主掀起了狂风骤雨。
至于墨兰,内心的冲击丝毫不亚于她们俩。看着慕承天虚伪做作的面孔,她简直不忍直视,对他这种渣滓糟蹋了长公主的人生感到恨极了。
“慕丞相何罪之有,几个下人罢了,本宫还不会与他们一般见识。此番前来休养,还得劳烦丞相大人多多照顾。”
慕心雅勾起唇角,淡淡地说道。美丽的眼睛因为刚哭过微微泛红,但因为她昏迷刚醒,别人也没有觉得奇怪,而是全把注意力放在她这张与大小姐九分神似的脸上。
他们早就吓破了胆,哪还有心思顾及其他?!
说话间,她不经意地扫一眼,才发现来的这些人中并没有她最想见的那个人——慕落柔的亲娘、大夫人赵玉陵,心中涌起淡淡的失落。
实在可惜。
不过,不急,来日方长着呢。
她心下又明朗起来。
很快,慕承天的声音响起,“瑾妃娘娘多虑了,老臣怎么会觉得是劳烦呢?娘娘莅临乃是相府之荣,老臣敲锣打鼓欢迎还来不及呢!”他尴尬地笑了几声,随之恭恭敬敬地伸出胳膊道:“外面风大,娘娘千金之躯,金枝玉叶,切不可受了风寒。老臣早已命人为娘娘准备好雅间阁楼,随时恭候娘娘大驾。”
此话一出,婢女仆人们稍稍放下心来。如此看来,这位宫里来的娘娘只是与大小姐长得像而已,若她真的是大小姐,丞相大人怎么可能会用这种尊敬的语气与她说话?而且,大小姐才不是什么娇贵的金枝玉叶。
至于乐菱,因她只是个在屋里伺候的不起眼的下人,所以没什么人还记得她,早早把她忘在脑后。
其实仆人们也是心虚,毕竟她们从前狗眼看人低,从不把凌梦云母女放在眼里,总是变着法子刁难她们,如今自然害怕大小姐回来寻仇来了。
“有劳丞相费心。”
慕心雅也明白那些人的心思,知道她们后怕得紧,微微一笑,并不看跪着的人一眼,而是径自朝前走去,绮丽的裙角随着她的脚步轻轻上扬。
她确实不会同她们一般见识,不过这并不代表——她会放过她们。
慕承天尚还垂首弯腰,见她已经走远,眼神暗沉地甩了甩衣袖,大步流星地跟上去,很快相府门口聚集的人皆跟在他二人身后离去。
几个宫里的侍卫也已完成皇上交代的任务,驾起马车朝皇宫的方向驶去。
相府内里几乎没有什么变化,高楼亭榭,假山灵泉,华丽奢靡。
慕心雅走进府门里几步便停下来,转过身道:“还请丞相大人带路。”
慕承天原本正不动声色地想试探一番,看她是否真的如落柔所言,已经忘记过去的一切,听见她让他带路,看起来的确不像记得的样子。
又或者,是她藏得太深,演技足以以假乱真。
慕承天换上虚伪的笑容,“娘娘现在是想去雅阁休息,还是想在府里的园子里四处走走?”
“嗯……”慕心雅沉思片刻,抿抿唇忽然笑道:“在宫里待的乏闷,相府此等京城名门,本宫既然来了,总是要转转的,不然岂不是可惜了。”
慕承天也阴测测地陪笑了下,抬起手臂指向后花园的方向,“难得娘娘雅兴,这边请——”
相府后苑。
大夫人赵玉陵正端坐在房内,手里执着的依然是昨日慕落柔托竹根捎给她的信。白纸黑字,字字敲在她的心头。
“大夫人,人来了。”
婢女轻声来到她身边,奉上一杯新沏的碧螺春。
赵玉陵冷冷“嗯”了声,不紧不慢地将信折好塞进枕下,伸手接过茶。并没有着急喝,而是捏起杯盖轻轻掀起滚烫的茶水来。
“慕心雅现在人在何处?”她的声音冰冷,与茶水的温度截然相反。
“回大夫人,老爷正陪着她,在后花园里散步。”
赵玉陵手一顿,浓妆艳抹的脸上阴森森的,嘴角泛起一记嘲讽的冷笑,“下贱的麻雀翻身做了绿孔雀,如今还想和金凤凰争个高下。你说,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可笑的事?”
婢女当然明白,她口中的“麻雀”和“金凤凰”各自指的是谁,连声附和道:“大夫人所言极是,天底下,只有柔娘娘才是真正的金凤凰,在凤凰面前,麻雀只有给她提鞋的份。”
赵玉陵挑一挑细眉,语气无比傲慢,“她连给我的柔儿提鞋都不配!麻雀永远是麻雀,一辈子也别想翻身,有我在,谁也别想斗过我的女儿!”
胳膊一伸,婢女立即会意地接过她手里的茶杯,赵玉陵连水也等不得喝,起身便要前去后花园——会会那个小贱人。
“夫人这是要去哪里?”
忽然,房门口诡异地飘来一个沙哑的嗓音,赵玉陵站定,发现竹根不知何时站在那里,不禁吓了一跳。
“你在那干什么?谁让你来的?”看清楚是他后,她不高兴地瞪着他。
竹根没有回答她,先自顾自地走进来,随后弯身行礼道:“大夫人息怒,小的只是想来问问,夫人接下来打算如何做?”
远远他便闻到赵玉陵身上浓郁的脂粉味,说到底她也是个年老色衰的妇人了,年轻时相貌就不怎么出众,年老了更是只能靠珠宝脂粉撑撑脸面,也无怪这几年慕承天连纳好几房年轻貌美的妾室。
竹根对她那副一贯嚣张的嘴脸并不喜欢,不过,明面上他还是得顺从她的——她那金贵无比的凤凰女儿都被他睡了,他能不听听她的话吗?嘿嘿。
赵玉陵哪里知道这些,以为他只是一个有点能耐的江湖术士,根本不知道她的宝贝柔儿早已被他骑在身xia,糟蹋过无数遍了。柳眉倒竖,面色倨傲地斜一眼他道:“我要去后花园,会会慕心雅那个小贱人!”
竹根含义不明地笑了笑,提醒道:“大夫人,慕心雅如今可不是什么小贱人,她乃是皇上的枕边人,大名的瑾妃娘娘。”
说完,他还毕恭毕敬地作了个揖,表达对瑾妃娘娘的恭敬。
旁边伺候的婢女瞧见他这副举动,脸“刷的”一白,也不管他是个瞎子什么都看不见,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这厮怎么这么没脑子,这种话也是能在大夫人面前说的吗?还想不想活了!
果然,大夫人脸色大变,顿现怒容,还没来得及开口发作,只听竹根又说:
“小的此言绝对没有任何要冒犯夫人的意思,纯粹只是想提醒夫人,今时不同往日,全当为了柔娘娘和丞相大人的身家性命考虑,夫人表面还是要和丞相大人一同做做样子的。”
一听“柔娘娘”,赵玉陵脸色稍稍缓了缓,半天没再说话。她虽性子跋扈,但事理多少还是明白的,就算她再怎么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如今的慕心雅已经凌驾于她慕家之上,同样凌驾于柔儿之上。
就连柔儿见了她,也得给她行礼问安!
“这些我都清楚,还用不着你来提醒。”
赵玉陵一脸冷漠,甩了甩手中的丝绢,越过他朝门外走去,冷冷丢下一句话,婢女立刻跟上她的脚步。
竹根站在原地,讪讪摸了摸下巴的黑痣,黑瘦的脸上浮现一抹隐晦的笑意,转身也跟上去。
此时,沁香园内。
一个华衣女子踏着莲步,在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缓缓走着,清澈的眸光漫不经心地四移,最后,在一处假山旁停下。
“这相府的海棠花开得真艳啊。”
她微微弯下身,伸手抚了抚海棠娇艳的花朵,若有所思地喃喃道。
跟在她旁边的慕承天从始至终都在细细观察她脸上的表情,见她对相府其他珍草名卉不感兴趣,反却在几株不起眼的海棠处流连,开口问:
“娘娘喜欢海棠花?”
慕心雅轻抚海棠的手一顿,瞥一眼正盯着她看的慕承天,顿时兴致全无。收回手直起身,摇摇头道:“谈不上什么喜不喜欢。”
慕承天也跟着直起身,环顾一圈四周,“呵呵,因为内人素来喜欢花花草草,所以平时对这后园上心的很,娘娘闲来无事,大可到此处多走走,权当散心了。。”
内人?
不正是赵玉陵吗?
慕心雅脸色一暗,她当然记得大夫人有多宝贵她这沁香园。五岁那年有一回她偷偷折了这里的一朵花,被婢女瞧见硬揪着她的胳膊去告密,大夫人二话不说劈头就给了她一巴掌,看她的眼神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那种眼神,她到现在都没有忘记。再然后,接下来的两个月,她和娘只能每天喝两顿的稀米粥,整日饿的饥肠辘辘,作为那朵花的惩罚。
想起过去的种种,她的眼神里流露出恨意,看着满园的珍花奇草,忽然生出一种恨意——恨不得一把火烧光这里。
“说来奇怪,来了这么久,本宫怎么不见丞相夫人踪影呢?”她抬眼望向慕承天,故作奇怪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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