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姗姗来迟,日光冰冷且清寒。
紫翌这些日子忙的脚不沾地,有天上地下好几处的人,都携了重礼登门叩首,请他去行医。
医者父母心,一般紫翌是不会拒绝这些求医的人。况且能找到他门上的人,必定也不是普通的病。那些通常的病症,派红莲去就足以了。
绮霞却一日比一日消瘦,心神恍惚,渐渐的不思饮食。
她知道自己是相思成疾了,怎么这么脆弱?
她有点恨自己的痴情。
明明人家也没对自己说出什么许诺的话,自己就这样了。可不是自作多情么?
这一日她独自坐在殿前那些许日头下面,想寻找一些儿温暖的春光,却怎么也暖和不起来。
这接近一年墨隐都没有消息,他是把自己忘了么?
想着她便烦躁不安,似有一个人攫去了她的灵魂,让她在苍茫天地间无去无从。
自己是这样微小,卑微到只求一个人的怜悯;他能来看她一眼,给她一个微笑,她就能雀跃起来,让乌沉的日子变得明媚。这便是爱一个人的心思罢!
雀儿也不能说话了,这样的心思无人可以诉说。
那些人生是神君的人,死是神君的鬼,自己这样忤逆的心思怎么见得天日呢?
正恹恹的想要转身回屋里去,红莲的侍女雨荷端了一盅汤过来,绮霞淡淡的露出一丝笑曰:“怎么想起送一盅汤过来?多谢你们仙子了。”
雨荷微笑道:“姐姐快趁热喝了,这是莲参贝子汤,最是滋养健胃,今儿喝了,明儿还给您送来;红莲姐姐说你太瘦了,应该好好调养。”
绮霞忙谢了,走进屋里端起来一饮而尽,温热的汤口感鲜滑,喝在胃里很是熨帖。
雨荷把器皿收了,笑吟吟的道:“姐姐快些儿歇着罢,别再出去坐着了,热汤喝了躺一会儿会生受些。”
绮霞看她慢慢去了,心里有些触动,眼泪不听使唤就溢满了眼眶,痛哭了一会子,和衣在床上睡了。
中午云奴端进来一碗清粥,两碟素菜。绮霞看那鲜菜叶儿清亮可爱,豆腐丝也拌的匀亮,似乎有了几分胃口;就喝着粥,吃了多半碗菜叶儿,豆腐丝几乎全吃了。
云奴进来收碗碟,看绮霞进了不少,笑道:“红莲姐姐的汤真是好,这一盅汤喝下去就有了胃口,真是神药!”
自那以后,红莲每天安排雨荷在午前送一盅汤过来,绮霞喝了十几日,渐渐的气色也好起来,中午能吃半碗饭。
过了几天天气转暖,她在院子里看那株金弹子树冒出了绒绒的小绿芽头,心里也卑微的升起点希望,想着过一天就离他来的日子又近了一天,自己要好好的,爱惜着自己才能让他看见也怜惜。
快近中午,照常雨荷又笑吟吟的端了汤过来,绮霞坐在桌前一饮而下。
雨荷就站在边上看着她喝,见她喝完赶紧拿木漆托盘把汤盅收拾了,临走还嘱咐了一句让她多加饭。
绮霞坐在那里只是摆了摆手,没站起来,看着雨荷微笑着去了,••••••渐渐的神智有些昏聩,五脏开始麻痹,接着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最先发现的是云奴。
她送中午饭进来,看见倒在地上的绮霞不禁大叫。
诸人都闻声赶来,红莲住的不远,是以来的快,她仔细摸摸鼻息,又把了把脉,‘噗’的瘫坐在地上:“中毒太深,救不了了!”
诸人闻言皆大惊。
诸仙子皆知红莲医术精湛,是紫翌亲传,她的话不会错的,可绮霞死的十分蹊跷,大家都震惊之余纷纷议论。
一会儿工夫清宁抚着孕肚匆匆过来,她进门就悲痛之情不能自已,嚎啕大哭,众人劝也劝不住,都站在院子里掩面流泪。
哭了好一会儿,清宁终于止住了抽噎,她大声问道:“既然是中毒,那妹妹此前可吃过什么东西?”
云奴站出来战战兢兢的回道:“就是•••••••就是吃了一碗红莲姐姐让雨荷送来的汤!”
诸人闻言皆又惊又愕。
“胡说!”清宁大声斥责云奴:“是你记错了罢!红莲怎么可能害绮霞妹妹?!肯定是吃了别的东西?”
云奴赌咒发誓道:“今儿上午只喝了这一盏汤!别的什么也没进!我每天伺候饮食不会记错的!就是喝了这盏汤之后出问题的!”
“我们的汤不会有毒的!姐姐已喝了有半月,一点问题也没有!”雨荷含泪辩解道。
清宁问雨荷:“那你是亲眼看见绮霞喝下去的?可有什么症状发生?”
雨荷微蹙眉头想了想:“和平时一样,姐姐喝完,我收拾汤盅就走了,临走我还嘱咐她要多加饭。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今天姐姐好像没说话,也没站起来,往常姐姐都会和我说笑送我出门。”
“那就是这汤的事了!”清宁转过身来问诸仙:“你们说怎么办?”
诸仙面面相觑,最后一众推举清宁做主。
清宁走到堂屋中间坐下,凛然道:“君上被斗母度厄菩萨召去紫云山千花洞给毗蓝婆菩萨看病,毗蓝婆菩萨因在凡界降服恶妖而深受重伤,此般事大,连佛祖也惊动了的,我们不可随意打扰君上。”
诸仙子皆点头称是。
清宁话锋一转,看着红莲:“但是现在人证俱在,只好先委屈红莲妹妹了。”
红莲道:“现在一点眉目也没有,怎么说人证俱在?就凭云奴和雨荷几句话就定我的罪?!我不服!”
清宁冷冷的道:“这不是你服不服的问题!这件事你是最大的嫌疑犯!只好先绑了你,等君上回来发落。”
说罢手中一道金光射向红莲,红莲顿时动弹不得,低首一看自己被捆得紧紧地,一点法力也使不出来,原来清宁使的是捆仙锁。
接着两个小仙走进来把红莲带了出去。
清宁又看着雨荷道:“绑了主犯,从犯也不能轻饶了去!”
随即又把雨荷绑了一并看押起来。
见两人已伏法,清宁这才微微颌首,含泪道:“这接下来就是妹妹的后事了,诸位以为如何?”
诸仙子有主张先把遗体放进冰棺里,等神君回来再定夺的;有主张就地焚化的,念几卷经了事;也有主张解剖遗体的,看看究竟是所中何毒••••••,众说纷纭,一一不能足。
清宁听完了众意,眼泪已扑簌簌掉了满衣襟,她哽咽道:“我听了众姐妹的意思,已明白了。不如这样,我们先请浦沅姑姑检验尸体,然后今日就焚化,姐妹们多念几卷往生咒,好度妹妹早日投胎。”
浦沅领命去了。
过了几个时辰,浦沅姑姑向清宁以及诸仙复命,言查不出所中何毒,这个毒很古怪,心脏骤停,血脉逆转,血液,皮肤,内脏却没有任何中毒迹象。
清宁说:“罢了,既然如此,料理后事要紧。”
就在院子里架了柴堆,淋上蜡油,把绮霞遗体放在上面,诸人又哭了一场,便点火了。
几十卷往生咒念罢,藤儿看见那焚烧过后冒出的青烟,似乎缭缭绕绕都飞进绮霞的屋里去了。
她觉得甚是奇怪,见别人都低头念经,便也不说破,默默祝祷绮霞的亡魂能早日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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