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我仍是对安可诚的那个问题心有余悸。
还好我没有吭声,他也没有执意地说下去。
只是,这难免还是扰了我的心神。我不禁猜测,如果当时我说了什么,会不会他就看透了我。也许不,也许我能机智地倒打一耙也说不定。
但终归只是猜测,因为时间已经过去,话题也早被终止。
但愿他不要再提起。
我其实很讨厌撒谎,隐瞒也是撒谎的一种,但是因为现实的一些东西,我不得不做这些令自己讨厌的,甚至可能迷失自己的事。
“蟾蜍。”
我愣了一下,“差点忘了你在叫我。”
“呵,你还记不记得我叫什么?”他调侃道。
我刚想要脱口而出,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不记得他叫什么。蛔虫?臭虫?知了?
“唉,果然。”他摇摇头,“我就知道你不会记得。”
“……”我捋了一把头发,尴尬。
“等会儿你别再忘了我名字就好。”他话里有话的说。
我看着他。
“蛇谷。”
“哦,对。”我一拍脑门,想起来了。
“记好了。”
“嗯,保证。一定。”
安可诚带我去的地方要穿过整个城镇的主干道,我趁机走马观花地把城镇看了个大概,还好是一条路走到头,没有拐弯,我倒也记了个七七八八。
“你好像对这路很感兴趣?”
我心里一紧,笑着说:“好奇嘛,你头一次来得时候,难道不会多看看。”
他耸耸肩没说话,继续往前走,正在我以为他没有在意的时候,他忽然说:“我第一次来得时候,还没有成年。”
“……”
奇怪,这家伙小时候就来过?
他不是大学毕业后才开始贩毒吗?
之前不是乖孩子吗?
等等,他大学毕业后都多大了?他才比我大一岁吧?哪有时间成为现在的安可诚?
“这边。”
他转了弯,我紧忙跟上。
“我十六岁大学毕业,十七岁坐牢,三个月出狱,出狱后的一个月我正好十八岁。有个人说他想送我一份生日礼物。”他踏着山路说着。
我跟着他,心扑腾扑腾地跳。十六岁就大学毕业,这家伙果然是个学习的好苗子啊。
不过他跟我讲生日礼物做什么……
“就是这里。”
他狠狠地迈了一大步,登上一个坡,我跟了上去,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见一方黑长的怪物,吓了我一跳。
不过再细看一眼,原来是一排平房……
那房子隐匿在树后,也没有灯光,所以我才会看错……
“这么偏僻的房子,有什么用。”
他走了下去,我一面问,一面跟上。
“那个人送房子的时候还送了我一个方程式。”他看着前方的房子,留意着脚下的路。
我怔了一下,“那个?”
“嗯。”
居然会有人送他一个毒品的配方。还送一排房子,所以,这里是生产的地方吗?
不对,他既然都有生产力支持,干嘛还要朝我讨要志成云的名字?
“其实我爸本来是不支持我做这些事的,因为他是白手起家,你懂吧?特别怕一失足……”
“嗯,我爸也这样。”
“呵,不过呢,我出狱后家里发生了一件事改变了我爸的看法。”
我竖起耳朵,我们踩在草地上的声音就清晰起来。
“有人雇了人故意在我爸的地方做生意,”他咬重了生意二字,我心领神会。
他说:“然后你也能猜到,故意整你,你任何白道的关系就不太好用了。”他笑笑,“当时我就收到一封信。一张房产证,一个方程式。”
这个手法好熟悉……
“你似乎猜出了是谁?”他虽然像是问我,但我们似乎都知道答案。
我没说话,皱着眉头。
他继续往前走,“我当时不知道他是谁,信上没有署名,没有寄信人,只说我接手这个生意他就帮我们家渡过难关。”
他眼睛微眯,鼻翼微张,嘴唇微撅,像是陷入了沉思。
我们终于来到平房跟前,忽然,我听到了几声微小的机械声。
我本能地回眸看去,汗毛乍起,如果不是夜色遮掩,我想我的表情一定会被安可诚看轻吧。
可就算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怕。
因为那个声音我太熟悉不过了。
上膛声。
“蛇谷。”安可诚点起一支烟含在嘴里吸了一口,说。
退膛声。
脚步声。
我看到一个黑影。
不止一个。
一堆。
“蛇哥。”最前头的人敬畏地叫了一声,眼神瞥到了我的脸上。直觉告诉我,刚才那个最先给枪口上膛的人是他。
“人都到齐了吗?”安可诚左右环顾一下。
“嗯,不过不纯。”
不纯?
我不禁扫向那男人背后的那群人,黑漆漆的,一张脸我也看不清楚。该不会都是被阉割的吧?
“没事。”安可诚把抽了一半的烟递给那个说话的男人,然后直接绕过他往后去了,所有的人都自觉地让开了道,让跟在后面的我都感觉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再看安可诚的背影,真的是有当黑帮老大的潜质。天赋、内涵、机遇、人才、场地,看起来他都有了。
再反观我……
算了,安慰一下自己,人家可是做了快十年了,你才起步一年,你还有机会。
“灯。”安可诚推开门,伸出一只手掌,后面有人递给他一个手电筒,他开了关、关了开,试了两下,然后照向了房间的深处。
只是随意晃了一下,我的心就猛抽了一下。
整个房子就是一个研究加生产的毒品作坊,半透明的塑料帷幔微微地摇曳着,看得我心惊肉跳。
“这批货必须要赶在七月十二号之前做出来。”安可诚冷漠威严地说。
“嗯。”男人走上前来,“七月八差不多就赶出来了。”
我看见他手上已经没了烟,不禁想着那烟去哪儿了。毕竟是大佬给的,难道会直接扔了?
这眼睛一扫,忽然发现后面有个火星子,然后移动,移动——哦,原来又是分烟的伎俩。
“那就好。一定不能出状况。”安可诚说着转过身,对后面的人说,“你们都是我最后的底牌,一定要保住咱们的心血。”
“蛇哥放心。”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
安可诚点点头,看向我,“这就是我的秘密。现在,你要不要加入我们。”
什么?
“嗯?”我有带点糊涂。
“故事你才听一半,一定很感兴趣后面发生了什么吧?”手电发散的光映得安可诚的脸半阴半阳,不知怎地,心里毛毛的。
一时间,这几天的疑团就如爆炸后的蘑菇云一般腾腾上涌,涨得血脉喷张。
“走,我带你参观参观。”他转向那群人,“你们去休息吧,不用管我们。”
“走吧。回去。”男人帮忙催赶着其他人。
不等人群散去,安可诚就带着我参观起那个房间来,说:“这是生产线,白天做,晚上停。因为灯光太引人注意。”
说话间,门已经被别人关上。我的心又开始忐忑起来。
“那时我收到那封信。”
他往前走着,突然转了话题。
我心一紧,又不自觉地竖起耳朵来。
“我以为是他自导自演的这一切,所以没有理会。过了几天,我爸就被上面带走了,说是调查,我妈很着急,让我给信上的人打电话,说如果真是他造成的这一切,就问他能不能商量。”
他笑笑,“我就说我妈太天真,毒贩子,哪有谁会跟你商量的。”
我眨眨眼,没有说话。因为现在我们都属于毒贩。
“不过我还是打过去了。毕竟,那是我爸。”他下意识地拿出一根烟,抽出一半,连烟带盒子一并扔了,“抽烟不好。”
“……”
我该说什么?
“上瘾了,很难戒。”他自顾自地说,“我听他们说,你戒掉了他们的新型毒品。”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纯度的,反正之后就有瘾了。进去之后,那里面管的严,应该谁都能戒吧。”
事实上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志成云给我吃的是什么。
安可诚摇摇头,“你是唯一一个。”
“嗯?”
“你该不会是以为只有你自己用过吧?”他笑笑。
我撇撇嘴,“当然不可能。他们费那么大功夫弄点药就为了整我?说了自己都觉得可笑。”
“你出狱后很低调。”他说。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但我找你的时候,你几乎没有犹豫。”
我正要反驳,他就补充道:“当然,你演的很犹豫。”
被拆穿的感觉像一丝不挂。
“别想太多。我们都是演戏,谁也不比谁强。”他顿了一下,“其实,谢韵蓝的出现和你有很大的关系吧。”
我确实在他和谢韵蓝的邂逅上做了手脚。但我没有说话,揣测着他拆穿这一切的目的。
他转身面对我,灯光焦距在我的脸上,我下意识抬起手眯起眼睛。
“你早就知道我在找S市的人脉。”他放低手电,灯光离开我的眼睛,我缓了缓神,说:“所以你将计就计,利用我找到志成云。”
他笑了笑,“没错。我之所以肯定你认识他,就是因为一些人告诉了我新型毒品的事。”
“凭这个你就能猜出志成云是当年送你房产叫你入伙的人?”我有点不解。
“看来他什么都没跟你说。”安可诚微微一笑,我心里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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