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是嘛。”阿毛嘟着嘴,“不然还能因为啥。”
我笑笑。
“反正随哥你要问啥就快问吧,那俩把我绑得还挺难受。”他自己动了动,坐在了地上,松了口气。
我看着他的模样又不禁想到他这一个月做得各种糗事,心里觉得他跟皇甫差不多,都年纪小,天真,一股子傻劲想做点什么大事,有些不忍。
兴许是红爷和志成云用了什么办法从他嘴里探听的消息?
“你今天就睡觉了?”我问。
“不然呢。”他嘟着嘴,盯着地板,“我说了不让你把星光给褒姒,你非要去,咱们打一架不成吗?啥也没弄就交出去了,一点也不像您的作风。我气得都不想跟您说话了。”
我没说话,看着他。
大概是沉默的气氛吓到他了,他悄悄抬起眼皮,正对上我的目光,瞬间又低了下去,嘟囔道:“你要是为这个绑我,那我没话说,再来一遍我还是不去。这事儿您做得不对,问我几遍我都不同意。”
“你觉得你有这个权利否决?”我眯着眼问他。
他抬眼看看我,“那您要这么说就没意思了。”他眼睛有点红,“我阿毛也没少为云天会出力气,现在您拱手让出去了,是,我没权利否决,那我还不能退出吗?”
他说着说着就哭了,我也有些难为情。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湘湖小镇。”
“啥?”他抬起婆娑泪眼,赌气地问了一句。
我怪异地看着他,“这一个月来,你跟家里联系过吗?”
他表情一顿,不哭了。
终于问到点子上了吗?他演不下去了吗?
他沉默着,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问下去。
耗着吗?
如果局势真如志成云表现出来的那么紧迫,那我实在没有时间同他演戏。
“你。”
“我没有家。”
我刚起头打算说点什么,阿毛的四个字就让我石化在当场。脑海里浮现出路上唱唱拒绝回答我的那些场景,我似乎理解了什么。
“我爸妈在我四岁的时候就离婚了,因为我妈有病,认知障碍,我爸嫌弃她,本来打算带我走,后来医生说我也有不同程度地认知障碍,随着年龄的增加会更明显。”
我心里豁然理解了他每次在我交代一些要紧任务时都提出要不要让冷仔他们干,他做做跑腿的事情就行,我开始以为他是推脱,原来竟然是……
“所以你看到我不会玩手机,认字也就那么回事,不会开车……”他顿了顿,吸了口气,“不说这吧。反正爸妈都死了。”
“他们……”因为感同身受,我听见“死”的时候身若电击。
“我爸纯粹是报应,和一个染病的女的在一块儿,后来死了,呵,他没想到会死在我妈前头吧?”他冷冷一笑,“死之前还叫我去看他,可能吗?我被邻居和同学嘲笑欺负的时候他怎么没说过看我?”
我沉默着。
“他就该死。”
尽管阿毛的语气仇恨至极,但眼睛是骗不了人的,他想他。
一如我一直骂随和一样,其实真正的想法只有自己知道。
“真不知道我妈为什么非喜欢他。”阿毛浑身颤栗,泪如泉涌,我不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事,眼下有些措手不及。
继而,阿毛由啜泣变成了放声大哭。
我连忙起身,虽然还在怀疑他,但这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地,就站起身搂住他,他头抵在我的肩膀上,泣不成声。
“(他)她根本就没有想过我。”
我不知道阿毛说的是谁。
“从来没有注意过我。”阿毛哭着说,“心里就只有那个男人。”
原来是在说他母亲。
“他死了,她就要去给他陪葬!”阿毛哭得大声,我心里震撼。
“我才十三岁啊!”
“好了……”我拍着他的后背。
他哭着喘着,咳嗽几声,止住了。
“我发誓不在为他们哭。”阿毛眨着眼,吸着气。
我看着他,冲门口喊了句,“进来!”
我早知道那两个不会乖乖听话,果然,我话音刚落,门就开了,两个尴尬的脑袋并排伫立在门口。
我站起身,“给阿毛松开。”
他俩迅速进来替阿毛松绑,阿毛看着我们,擦擦脸,“考核过了?”
我本来还为他的遭遇难过呢,心情还没变过来,又被他的傻里傻气逗乐了。
“过你妹啊!”我翻翻白眼,“我是把你当叛徒准备处理了。”
“叛徒?”他看看我,看看那俩。那俩头一别,“别看我们,我俩说你不是,随哥要审,我们才给你绑过来。”
“……”这俩家伙,卖我挺溜的。
“咳,”我摸摸鼻子,“既然已经证明不是了,我们就来说说接下来的事。时间紧迫。”
我聚拢了他们,讲了志成云说的话,他们问我有几分可信,我说到现在我只能选择相信直觉,相信他。
他们表示愿意跟着我,我们就踏上了去湘湖的路。
这条路我也只走过一次,但因为是安可诚神秘兮兮地带我去的,所以我当时特地留意了路径,记得格外清楚。在茫茫江边,志成云果然早已派人守候,船家直接送我们去了湘湖。
在船上,我又想起了安可诚。面对云雾缭绕的江水,我只觉得自己渺小,如同苏轼所言的“蜉蝣”,感叹人生无常。
还有两天以来一直困扰我的一件事——阿毛不是卧底,那到底谁是。
我心里淡淡泛起悲戚。
褒姒。
他曾叫我的每一声“大哥”,这两日想来都如细针一般刺入心脏,像巴掌一样啪啪打脸,让我无地自容。
我会看错人?
我会信错人?
我跟个傻子似的,把自己身家交给叛徒?
“呵。”
“随哥?”
冷仔叫我,我才意识到自己笑出了声。
“你还好吧?”阿毛问我,“这两天看您都心不在焉的。”
“随哥是在想事情。”唱唱叹了口气,沉默了。
我更觉得脸上火辣辣得烫。
“随哥,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不会背叛你。”
阿毛说的话,又如一棒击在我的心脏。
在经历了南陵、可诚、皇甫之后,我压根就没有想过会被什么兄弟背叛,只是在担心他们的安危。
谁知道我在担心之余竟然忘了人心隔肚皮。
“他联系您了吗?”唱唱抬头看我。
我摇摇头,心思更是飘去甚远,目光眺望远方,真想与这一江池水融为一体。
晚上到了镇上,我还寻思着在那里落脚,就有人找上了我们,说他们老大要见我。
我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自然就去了,谁知道见到他们所谓的老大,我心里一阵恶寒。
“褒姒。”我想笑。
褒姒看着我,坐在椅子上的他翘了翘腿,歪着脑袋摊手说:“我也不想这样的。”
“真可笑。”冷仔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阿毛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你是志成云的人。”我说。
他不置可否地喝了口水,等我看了好一会儿,他才说:“云爷一直想让您学会心狠手辣,但您偏偏优柔寡断,我就只好奉命来给您上这么一课。”
“从什么时候。”我差点哽咽。
“五号。”他说出了对我而言有些久远的代号。
原来从那时候就是一个套路。所谓的跟从和“宣誓”不过是个局。
“你藏得够深。”我实在说不出什么溢美之词。
“皇甫的事我确实难过。”
他竟然还有脸提皇甫的名字。
“如果不是你……”我一直以为是志成云在他身上装了窃听器,却没想到他自己就是个窃听器。
我真是个傻叉!
“云爷说要你成长,总是要牺牲点什么。”褒姒扣着手指,“只是这次你又没合格。”
我只觉得羞辱。
“您为什么相信他?”褒姒抬眼问我,“叫你来这儿就来这儿?没想过是个圈套?”
“他在哪儿。”我已经无力去想真相了。只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或者被人狠狠打一顿,彻底打醒我。
“他不在这儿。”褒姒说。
“他一定正在监视着。”我瞪着他,环视了一圈。
褒姒顿了一会儿,笑笑,“确实,云爷听着呢。不过您想说什么呢?”
“叫他跟我直接对话。”我盯着他耳朵上的黑色蓝牙耳机。
他停了一会儿,大概是在等指示,然后就见他站起身,把耳机放进我手里,给身边的人招招手。
他要带阿毛他们下去,我自然不会同意,但褒姒反问我:“您是想让我们直接就地动手,还是?”
我看看阿毛他们,只好劝说道:“先跟他们出去。情况不对可以动手。”
褒姒笑笑,他们才跟着出去。
待房子里就剩下我一个人,我盯着掌心迷你的耳机看了半晌,才迟钝地拿到耳边听。
“你要跟我说什么。”那边开了口。我猜他一定能通过什么看到我的一举一动。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还是没忍住,哽咽了。
“这就要哭了?”他的声音冷冰冰的。
“我不该信你?”
“这话你说过多少遍。”他的声音刺得我心凉。
“你就从来没有当我是你的儿子吗!”我声音颤栗,肩膀轻颤。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幽幽道:“看看安可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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