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门,房间里还弥漫着司云的味道,她喜欢在家里用点熏香,虽然味道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淡去了许多,但仍残存着,说不出的滋味。
门自然合上,我又想起很久之前做的那个梦。那是刚认识若水没多久,我梦见她拖着行李要离开,亲人一一离我而去,如同现在一样。
没有手机,坐在这偌大的房子里,我就好像是与世隔绝了。我想,假如今夜我死在这里,无人问津的话,我可能会同这个房子一起腐朽。
不,房子比我活得久一些。
冬天了,穿得有些厚,但躺在地板上的时候仍能感受到地底下传来的刺骨的冰凉。
“咔。”
我脊背一凉,死死盯着刚才发出声音的那扇门,一动不动。
“谁?”我问。
“嘶……”一阵窸窣声。
果然有人。
我坐起身子,扶着墙站起来。
哪料刚撑起一半身子,就看见了门里那双闪烁的眼睛,顿时僵在原地。
我立马反应过来这房子里很有可能装了监控。
我迅速揉了一下腰,伸了个懒腰,庆幸自己回来没有开灯,不然门口的人刚才那一闪身就已经被镜头捕捉了。
我走向和那间房相反的方向——厨房,接了一杯水,喝了一会儿,感觉在监控那一段看着的人不会怀疑我刚才警觉爬起是因为有人之后,我放下了水杯,若无其事地朝那件房子走去。
这间房就在若水曾经住的隔壁,属于杂物房,一般我也是不来的。
我自然地推门进去,关上了门。
忽然一个身影就钻进了我的怀里,紧紧地搂住我的腰。
我刚才看见她的时候也只是有些动容,但此刻,我感觉浑身犹如电流穿过,又麻又热。
“老公。”她声音很轻,却填满了复杂的情绪。
“司云……”我搂着她,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你怎么会在这儿。家里怎么了?”
我记得志成云说她和红爷出国了,让我不要联系她们。没想到我还没有想着联系她们,司云就自己送上门了。
如果说之前我一直不理解自己对司云的感情的话,那么现在我就更茫然了。她虽然不像若水一样让我倾慕,但她总能让我心里漾起奇怪的情绪。
她摇着头,“我没有跟我爸出国,我想见你。我想你。”
我想你……
我鼻头一酸,连忙止住了。
这月半的辛酸谁能体会?
不,不需要体会。只要有个人在家里等我,只要知道,这世上,我不是一个人……
从前,我以为只有若水才能做那个无论如何都会站在我背后陪伴我的人,没想到竟然……
“我也想你。”我在她耳边轻轻呢喃。分不清她是若水还是司云,也不想分清。
太累了。
太累。
“老公…”
她语气中充满委屈,我知道她过得不会容易。
按志成云说的,她们早就离开了,那司云想必已经在这里藏了很久。
“你怎么不走?这里已经不是红爷的天下了。”我抚着她的脑袋,有些心疼。
“我担心你。”
她没再说下去,但所有的话,都在这四个字里了。
没必要问下去。
没必要揭伤疤。
没必要劝去留。
我抱着她,“我爱你。”
她身子一颤。不用看,不用去触及,我已经猜到自己的衣襟沾上了泪水。
司云跟着我一直是受委屈的。
这在纠缠中产生的爱,说不清,道不明,亦不能否认。
“家里装监控了吗?”我们平复了心情,坐在一堆杂物上之后,我才问道。
她顿了一下,“没有。但是我怕外面有人看见我。”
“所以,如果他们发现你在这里,会怎么办?”我不是太理解志成云针对司云的举动。
“他喜欢我爸。”司云顿了顿,“他们都讨厌我那个爸爸。”
我忽然身子一僵,那个爸爸……
如果司云知道她的父亲是我杀的(外面的人都那么说,我不能否认)……
“所以,如果不是我爸保我,他早就杀了我不知几次了。”司云瘦弱的身躯靠在我的怀里,脑袋压着我的肩膀,轻飘飘的。
我知道志成云和红爷如果撕破脸,司云一定没有什么好果子吃。第二代总是被动地被牵扯在旧怨里。
我也知道司云的安危是红爷求来的,她一定向志成云提出了带走司云远走他乡的要求,志成云答应了,但司云没有答应——为我而留。
“我不值得你。”我揉着她的头发。
她拼命地摇着头,“你是个好人。”
我浑身僵直。
“我一直都知道。”
我没有接话。
“你的事,我爸都告诉我了。”她轻盈的声音掀起夜色的涟漪。
“告诉你?”难道红爷把我杀了她父亲的事告诉了她?
“我和我爸都知道你是……”她顿了顿,悄悄凑在我的耳边,吐了两个字。
晴天霹雳,我从头到脚冰凉穿底。
“放心。”她淡淡地笑了笑,靠在我怀里,“我爸已经不想管这些,她说这些都是你的事,不管你想干什么,造成什么结果,都是你的能力,她听天由命。”
这对我来说实在太为震撼。
我一直以为红爷是背后的主谋,谁知道她有名无实,仅仅一个月,东城会就换了当家。
志成云没有顶这个名号,所以我也不知道现在谁在明面上是老大,也想不出。可能这次露面的才是真正的大佬。
但红爷即使只有个名头,也不可小觑她的势力和野心。她竟然知道我来这儿的目的,那她应该早早除掉我才是,就算她要洗手不干,我对她也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威胁。
她怎么可能放心?
还是说,司云在这儿不过是试我?
该死……
或许红爷和志成云他们早就察觉了什么,在这里一起演戏试探我。
“司云。”我语气不由自主地冷了几分。
“嗯?”
我盯着她,“这不是你们的计谋吧?”
我已经不想再去猜。
“什么?”她楞了一下。
“没什么。”我被她茫然的表情打败了,不想再用肮脏的想法去思索她的心思。
无人爱我,那我还能撑下去吗?
就算司云是假的,也罢了。
反正生命里该离开的都离开了,不该离开的也不在了,我还小心谨慎什么呢?
“你这些日子,都经历了什么?”司云冰凉的指尖抚过我的脸庞、唇瓣。
我抓住她的手,“我杀了人。”
她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笑了,“你才不会杀人。”
我心一痛,松开她的手,“你错了。”我站起身,朝门口走去,“我杀了褒姒。我先上楼了,在这里确实不安全,你想走的话,就尽早离开吧。”
她没有跟上来,呵,谁会安心跟一个杀人犯在一起呢?
只是我又担心她在那个杂物间里睡不踏实,进去的时候连坐的地方都是硬找的,实在不知道她每天都睡在哪里。
在楼上装模作样地整理了半天床铺,最后还是扛着被子下去了。
“咚咚。”我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兀自推门进去,司云还坐在那儿,见我来了,有些惊讶,“你怎么……”
“收拾收拾,给你弄个地铺。”
“我、我不睡这儿。”她拦下我的手。
“嗯?”
她皱起眉头,“好歹我也是个大家出身,怎么会睡这种地方啊。我这几天都是在隔壁睡得。”
隔壁就是若水之前住的房间。
我愣了一下,看来是我想多了,她是牺牲了一些为我,但还不是样样憋屈受苦那种。
这样我就释怀很多。
“哦,那就好。”我扛着被子,“那我给你放隔壁吧。”
“你自己盖吧。”她有点生气。
“怎么了这是?”我大概知道她为什么生气,毕竟追她的时候我研究了她的心理,又和她在一起生活那么久,她的一举一动我大概都能揣测个七八分意图。
只是我这人要脸,即使知道她的潜台词,也要等她真正开口才好确认自己的想法。
“没有!”司云气鼓鼓地拨开我走了。
那我哪里能让她走?
春宵一刻的,我也憋了很久,眼下她香气从我鼻尖擦过,我岂有放她的道理?
拉住。
“你干嘛。”
她推搡着。
我单手裹住她的腰,简单地两个字:“陪我。”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看着卧榻边的司云,一种错觉从脑海里划过——仿佛我从未离开。
要是若水在这里会对我说什么呢?
她总是起来的比我早,收拾好一切等我。
好,也不好。
我几乎没有什么时间欣赏她的睡容,那只属于我的时间。她总是清醒的,清醒得让我有时候都怀疑她对我的爱是否出于怜悯。
司云就全然不用担心了。她就是个单纯又有钱的普通人。喜怒哀乐全行于色,不用猜想不用琢磨,敢爱敢恨,真真切切。
“嗯……”司云翻了个身,胳膊自然地落在我的腰上。
然后睁开眼,嘟囔道:“几点了,你怎么醒这么早。”
外面天还是黑的,但我在湘湖的日子已经习惯了早起。
不知道多久以前我还过着夜夜纸醉迷津,日日日上三竿才起床的少爷生活,现在就全清零,等待奋斗了。
“嗯。想看看你。”我已不自然地说出经过修饰的话。
她笑着钻进我的怀里,“睡吧,别瞎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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