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过自己会残疾,会成植物人,甚至会死。但我没想过有一天我会不能说话。
医生们查不出什么,做出了和若水一样的判断,说我这是创伤后的应激反应,简单说就是我自己受了刺激,所以不想再说话了。
笑话,我自己不想说话,我能不知道吗?
但他们说这可能是潜意识的想法。
我不说话了。
嗯,我也不会说话了。
司云虽然也每天守着我,但一直郁郁寡欢,若水是想陪我的,但那个陌生的女人把她拉走了。
已经两天了,我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按道理我车祸后,官方应该联系的只有司云和志成云,而我通讯录里压根没有若水,她和我隔着十万八千里,根本不可能知道,难道是司云通知的她?
可瞧瞧司云这态度,摆明了不欢迎若水,又想想她之前煞费苦心地帮助若水离开这里,我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能让她去在这个时候通知若水。
但如果不是司云,难不成还能是志成云?
这个男人的心思我总是猜不透,说不定他又在打什么算盘。
我的心思忽然疑心起这次的车祸来。但我去找冷仔和阿毛的心思是临时起的,所以回来的路上我意志消沉,车都是七拐八拐乱开的,应该不存在什么人定点埋伏我的事。
设计车祸这件事其实我是懂一些的,无外乎两种,一是在车里事先做手脚,二是用外力造成意外的假象。
我明显感觉这次事故是我的错,况且交警和保险也来和我接触过,说另一个受害人也伤得不轻,判决要等到我们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起码要能起身对质一下当时的情况,所以现在责任在谁还不好说,但交警和律师也明白告诉我了,他们看视频,责任不出意外地话就是在我身上。
所以基本可以排除被设计的思路。
想来还是我经历了这些之后变得疑神疑鬼了,明明自己该负全责的,这会儿又搞起阴谋论来了。
“老公?”司云端着热水走进来,看我发呆,叫了一声。
我扬起眸子来看她,因为不能说话,所以显得冷冷清清。
大概是看出我的失意,她加快了脚步坐到我的身边,然后递水给我,说:“医生说这应激反应不是身体上的毛病,所以说不定哪天就好了,你别往心里去。”
司云对我不能说话的事情介怀到看她一眼就能完全体会的地步,竟然还安慰我,也难为她了。
不过我心里比谁都不好受,所以当下也回应不了她什么积极地东西,只是呆呆地接过水来喝,眼睛盯着下降的水位,脑袋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司云可能受了冷落,没消一会儿,她就又借口拿药出去了。
我想,她可能不喜欢医院这种地方。
如果是若水在这儿……
心烦意乱,唯有周公能慰藉我的心灵。
可能是药剂的缘故吧,总是觉得睡不够。
晚上我醒了一会儿,其实也不算醒,是朦胧地那种意识,知道自己没睡,但也没有起来的意思,模模糊糊的。
隐约间听到一声叹息,然后有个宽厚的手掌拂过我的脸,这时我确定是有个人坐在我旁边,我下意识地没有动,假装熟睡。
但此后再没有动静了。
难道是那人看破了我的伪装,所以离开了?
但很快,屋子里响起的窸窣声打破了我的猜测,那个人还在。
我隐约猜到是志成云,因为我实在想不到还有哪个男人会半夜潜入我的病房唉声叹气。
只是,他已经和我不止一次撕破脸皮,从来在我投入“父子情”这戏码中的时候让我一次次认清现实,却又总这样给我错觉,让我捉摸不透。
明明可以不来叹这一声,明明可以不在乎我受伤的脸,他为什么要来这里“表演”?这么晚了,还有观众在场吗?
我忽然心惊,他半夜都不放过演戏的机会,专门演给我看的吗?
他根本知道我是醒过来的吧?
不不不,太阴谋了。我宁愿相信他是良心发现。
“没有谁是完全可信的,也没有谁是完全不可信的。”
他突然说了这样一句没头脑的话。
他到底知不知道我醒了?
这口气又像是自言自语,难道他是在告诉自己可以相信我?
他已经把我玩得晕头转向,就差说牵着鼻子走了,他还不信我?
后来屋子里彻底安静了。
晚上仔细听的话都是会有噪音的,但有时候独处的时候听到的那种“安静”和这个是不同的。那是一种“没有声音”的状态,静的可怕,你自己都忍不住想说两句。
我现在就处于这个感觉,但却不能说话。
他走了吗?
我在心里问自己。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一切如旧,司云站在桌子边,打开保温的饭盒,然后端出菜来给我一点点地说她怎么早起,怎么为我学做饭的光荣事迹。
我这两天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但还是乖乖坐起来准备听她的“演讲”。
但等了半天都没有开始,我不禁好奇地看她,难道是我昨天没打招呼就睡了,所以她不高兴了?
她刚好要把饭放在我升降的桌子上,转身对上我瞧过去的目光,“怎么了?”
我确定我从她嘴巴的开合认出了这三个字。
但我怎么没听见呢?
我皱起眉头,挑了一下眉梢。
她强颜欢笑,用眼神询问着我,然后说了一句什么,我的心瞬间凉了一截。
我听不到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但我只觉得动一动嘴角,抬一抬眼皮都是十分费劲的事。
我见有只手在我眼前晃啊晃的,我觉得很烦,但也没动,过了一会儿,手就停了,轮到我肩膀遭殃,被人晃动了半天,司云惊恐的脸一览无余。
接着就是那群白大褂上场的时间,围着我又是测血压又是看瞳孔、摸脉搏的,最后竟然消失的若水也来了,只不过这次她没带那个短发的女人。
若水站得最远,但不知怎么,她一出现,我的心就没那么慌了。
若水说我身体指标都正常,不能说话应该是受事故的刺激,说我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让我放松放松,说随时有可能恢复。
我想我这耳朵可能也是这个状况。
但若水的表情渐渐变了,显然是那堆白大褂们说了什么,紧接着就是司云跌坐在床边的一幕。
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我直觉不是什么好事,甚至糟糕透了。
白大褂们面面相觑,然后离开了病房,司云看了我一眼,哭着走了。
我正莫名其妙,手心就传来一阵温热,我偏过头,是若水。
若水握着我的手,用很慢很慢地速度对我说:“你会好起来的。”
她说的很刻意,应该是为了让我读她的唇。
我虽然看懂了,但我心里更沉了。如果若水有把握,她就会用那种语气对我说:“少爷,没关系的,很快就好了。”
但她恰恰用了最沉重的鼓励,还忘了俏皮的微笑。
看来我是病得不清。
好了,一周不到,自己就变成了聋哑人。
帮会还需要这样一个人吗?
我还能坐到东城会会长的位置吗?
呵,当然不能。
这比死了还可笑。
世界静悄悄的,如果不是我看着若水,我恐怕想象不出身边还有个人。
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接下来的日子我全都忘记了,如果非要用个词来描绘的话,可能是绝望。
因为聋哑的症状来得突然,医院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治疗的方案来,所以身子骨好的差不多,我就出院了。
没有人来看我,若水每天会给我做饭,司云则不知道上哪去了。
虽然古语有云“患难见真情”,而且我和司云本来也不是因为真爱在一起的,她的消失我不应该感到难过才对,可事实证明,我的内心深处并不这么认为,我很失望。
饭突然放在了我的面前。
可能因为没有声音的缘故,这几天不管眼前出现什么,我都感觉是突然出现的。虽然渐渐习惯了,可偶尔还是会吓一跳。
若水替我摆好餐具,我没有看她,等我吃了一半抬起头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
她这几天总是会出去,不过到了饭点她都会回来,所以我也见怪不怪了。
冬至这天我睡到了中午,不是自然醒,而是被手上的针刺感弄醒的。
“你干什么。”我用无声的唇语说。
那边若水显然没有听见,抽了我半管血,站起身的时候才对上我的眸子,愣了一下。
“你干什么?”我又问一句。
她蹲下身来,用一双坚毅的眸子望着我,“少爷,你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
不等我说什么,她就吻了我的额头,出去了。
这种种感觉都让我以为自己是个废人。
我“痛恨”她们。
一个弃我而去,一个形影不离。偏偏我希望她们角色调换,如此若水不会看见我的狼狈,司云的存在会让我的自尊心得以保存,起码,我还有魅力。
然而现实却无情地扇我耳光,让我无力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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