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云投案自首之后,我去监狱看过她一次,但是她不肯见我。
2018年1月8日,周四,志成云下葬的日子,小雨淅淅淋淋地砸在我的脸上。
若水撑开伞走到我的旁边,“少爷,他来了。”
我不禁侧目,只见‘志成云’在警察的看护下下了警车,朝我这里走来。
我让若水打发别人给我们一点空间,若水把伞交给我,去做了。
我和“志成云”站在坟前,听着雨声,谁也没有开口。
墓碑上的照片和旁边的人一模一样,有些诡异。
“我这几天,想了很多事。”他先开口道。
“嗯,我也想了很多。”
“我一直以为他变成我了。”他说。
我看向他。
“因为他杀了他自己带大的孩子,我以为他无药可救了。但是我前两天想了想他临死前说的话,我突然对这件事产生了怀疑。”
“你是说,你不信他杀了安可诚?”
“他没有承认过,但我因为他没有否认,就认为是他做的。”他怅然道:“现在想来,也许另有其人。”
“都不重要了…”我看了看远处的警车。
“是啊,都不重要了。”他眯起眼睛。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真名。”
他看着远方,“忘记了。”
“忘了?”
“司云肚子里的孩子是我弄掉的。你不要怪她。”
“什么?”
我忽然想起司云在院子里单薄无助的身影,想起她红着眼眶却不掉泪的模样。我错怪她了。
“这辈子是我对不起你。如果有来生……算了,”他笑笑,“还是不要认识的好。”
雨势渐大,“志成云”的背影苍凉,逐渐消失在雨幕中。
“少爷,你们聊什么了?”若水近来问道。
我看向她,“没什么。回家吧。”
2018年1月17日,我进了戒毒所。若水送来衣物。
2018年1月18日,“志成云”一审开庭。若水晚上来探望我,心事重重。
2018年3月19日,“志成云”案宣判。若水告诉我是死刑。
2018年5月7日,“志成云”死刑执行,我没去。
5月8日,若水替我领回尸体。
5月12日,我出狱。
5月15日,“志成云”下葬,墓碑刻名——志惢。
“志惢?”我看着墓碑,“他这什么名字啊。”
若水看看我,“少爷,这个字不念rui,念suo。”
“志惢?”我一怔,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呢?
“怎么了?”
“没、没什么。”
晚上我们回到家,我躺在床上,还在想自己是在哪里听到过志惢这个名字。
忽然,我睁开了眼睛。
“少爷?你干什么去?”
我不顾若水的喊叫,去了随和与自爱玲的房间。
若水跟着我近来,“少爷你怎么了?”
我很久没进过这间屋子了。
四下看了看,我的目光锁定了保险柜。
开了半天,对不上密码。
“若水。”
“嗯,少爷?”
“明天记得提醒我叫人来开锁。”
“哦……少爷,你怎么了?”
“没什么。”
第二天,若水叫来了开锁公司的人,让我打发了。我拿了切割机,自己将柜子打开了。
若水站在我旁边,“少爷,这里面有什么?”
我看见我记忆里的小盒子躺在保险柜里,便站起身,“你先出去,我……我看看这些东西。”
锁好门,我站了一会儿,瞥向保险柜里那不起眼的盒子,眨了眨眼,走了过去。
志成云曾经对我说的话,还有过去随和对我的态度,在我脑海里翻来覆去地重演。
我终于走到柜旁,伏下身去将盒子捡起来。
我坐到自爱玲的梳妆台前,抚摸着盒子。
“嘣。”锁扣弹开。
我打开了盒子。
看见里面平展的赠养文书,我的眼睛都忘记了眨动。
目光移至甲方签名处,志惢二字生生刺目。
“啊!!”
“少爷!”若水在外面拍着门。
“为什么!”我一手扫掉梳妆台上大半的东西,“为什么!”
我捂着心口,浑身力气,却不知道往何处使。
为什么,他为什么这么对我……
到死,都不告诉我他的真实身份吗……
爸!
“爸!!”
一年后。
2019年1月10日,周四,洛杉矶某教堂内。
“若水,好了吗?”我在屋外敲着若水的门。
雪鲲走过来,“哪有你这么急的,去外面等着。”
我撇撇嘴,“我媳妇,我为什么要去外面等。”
“现在还不是呢。”
“哟。”自从我来了这洛杉矶,筹备婚礼的这段日子,这个雪鲲似乎处处看我不顺眼。
“好了好了,我出来了。”若水的声音渐进,门紧跟着开了。
若水一席白纱站在我们两个人面前,我们都忘记了说话。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若水穿婚纱,但还是惊艳了一番。
“好啦,这样不合规矩啦,少爷你快去大堂吧。我一会儿和爸爸就过去了。”若水羞涩地说。
我甜甜地眯起眼睛,“那好吧,夫人。”
去了大堂,宾客基本都坐齐了,我眼睛一晃,竟然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这次我结婚,因为没什么亲朋好友,就只叫了余宁远和唱唱,只不过他们是给我当伴郎的,这会儿正在后台准备呢,没想到还能看见别人。
“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我走过去,寒暄道。
那二人一男一女,身形挺拔,听见我的声音,便起身转向我,果然是他们。那两个劝说我当卧底的人。
“随心。”他们道。
“你们今天来,不会是从我这儿抓人的吧?”我当初冒险给唱唱留了一笔钱,叫他在事发前先行离国,还替他申请了移民。不然,今天我又要少一个“朋友”。
“哪里。你心思多啊,做得滴水不漏,我们怎么好跨国逮捕呢。”男的笑笑。
“这可听不出是夸我啊。”
“呵,这不是上头听说你要结婚了,知道你们为国家都付出不少,特来恭贺,还备了点薄礼,你可不能不收啊。”他说着逃出一个红包,塞给我。
我收下笑笑,“你见我什么时候跟钱过不去。既然来了都是客,坐吧,一定给你们好吃好喝的招待着。”
“哈哈,恭喜恭喜。”
婚礼终于正式开始了。
我从雪仕手里接过若水的手,来到神父面前。
神父慈眉善目的看着我们,按着《圣经》,用英文说:“我命令你们在主的面前,坦白任何阻碍你们结合的理由。要记住任何人的结合如果不符合上帝的话语,他们的婚姻是无效的。”
我们用眼神回应着神父。
神父看向我,问:“新郎,你愿意娶新娘为妻吗?”
我不由握紧了若水的手,“是的,我愿意。”
神父严肃道:“无论她将来是贫穷、是富有、是健康、或疾病,你都愿意和她永远在一起吗?”
我看向若水,她正望着我,我笑笑,“是的,我愿意。”
神父又转向若水,问:“新娘,你愿意嫁给新郎吗?”
若水激动地说:“是的,我愿意。”
“无论她将来是富有还是贫穷、是健康、或疾病,你都愿意和他永远在一起吗?”
我看着若水,她亦看着我,点头,点头,满目含着情意,说:“是的,我愿用一生守护。”
我心中暖流肆意。
因为若水说的是中文,神父也听不懂,只能看她的神色确定她说的是“我愿意”。
神父看向宾客,问:“那么,在位的观礼人,你们在上帝的面前说实话,这两位新人的结合,是否得到你们的认可。如果反对,请提出。”
静默一会儿,神父笑着说:“既然无人反对,好,我以圣灵、圣父、圣子的名义宣布:新郎新娘正式结为夫妻。”
满堂宾客掌声齐动。
神父高声说:“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我看着若水,低声说:“从此我们没有秘密了。”
她望着我。
我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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