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伺候着的丫鬟被惊得瑟瑟发抖,犹豫了半晌这才打开了锦盒:“二夫人,这几疋布虽然素雅,但也是难得的好料子,您虽已有了一对哥儿姐儿,可却依旧风韵犹存,若是穿上这些布料制成的衣裳,定能让相爷眼前一亮,指不定就会想起那些夫妻情分。”她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皮观察着对方的神色,见对方舒展了眉目之后,这才吁出一口浊气,胆子也放大了些,“郡主夫人可能是得了些好布料,可她如今已经瘦的只剩下个骨架子了,穿什么样的衣服还不是那个样子。相爷之所以怜惜她那是因为要补偿她,毕竟县主险些丢了条小命,若这件事情不能谨慎处理的话,老爷也会落得一个治家不严的坏名声。所以夫人大可宽心养病,等到这件事情淡却了,相爷的心定会回到夫人这里,到时候夫人还是相府的当家主母,真正的掌权之人。”
说了那么多的话,还是最后一句话最得她的心,莫氏启齿冷笑,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对着小丫鬟缓缓招手,丫鬟战战兢兢的来到了她的面前,扑通跪在坚硬的砖石上,膝盖上传来的生疼让她红润眼眶:“奴婢多嘴多舌,胡言乱语……”
莫氏俯身伸出丹蔻指用力捏住对方小巧的下巴:“我有那么可怕吗?以至于你那么怕我!”冰冷的手指顺着下巴一点点挪到她纤细的脖颈上,只要她稍微狠点,微微用力,就可以拧断对方的脖子,可是她却没有这么做,反而在对方快要吓死的情况下骤然松手。
丫鬟浑身脱力的瘫软在地上,身上已被冷汗浸湿,她的瞳孔里布满了惊慌无助,犹如被豹子围困的小鹿一般。
莫氏再次拿起摆在桌上的戒指,将其塞到了对方冰冷湿漉的手中:“从今日起,你就是我房中的二等丫鬟,日后你就专心打理我的衣物,可我这个人最不喜欢的就是不忠的奴才,要是你心生异样的话,那就休怪我手下无情了!”她微微一顿,纤细的手指爬上了对方布满香汗的脸颊上,轻轻捏着,“瞧瞧着嫩得出水的小脸蛋,想必红楼里的那些爷儿一定会喜欢。”
丫鬟颤抖着四肢,恐惧惊惶的泪水无助的蜿蜒流下,宛如天上坠下的雨珠一般。
莫氏掏出方帕毫无感情的甩到对方糊满泪水的脸颊上,冷然启口:“眼泪是女人最好的武器,可对于我却是没用的!反而让我觉得很讨厌,因为你流泪的样子实在是像极了那个可恶的贱女人!”
金属般相互摩擦的声音让人再次一抖,丫鬟立刻吓得把眼泪给收了回去,紧抿朱唇盯着手中沉重的戒指,很是为难。
“好了,你去把门打开,让我瞧瞧有什么布料可以送的出去的。”莫氏收敛眸中的狠戾,平静如水的站在锦盒面前,一点点将布料搬到了桌面上,当她看到最后一疋泛着波澜光辉的布料时,嘴角缓缓勾起,这老太太考验人的方式还当真特别,竟然将鲛绡放在最底下,幸好她没有把这个盒子扔了,否则的话,她就算找到了暖蚕丝,也没了绣画的面料。
紧闭的房门再次被开启,和煦柔软的霞光照射进来,铺在鲛绡上绚丽耀目。
莫氏用力阖上锦盒,遮挡了那片刺目的光辉,丹蔻手徐徐挪到了素雅的布匹上,选了两疋蓝色系的布料递给了一旁的小丫鬟:“把这两疋布料送入库房好好保管着。”
打发了这个丫鬟之后,莫氏这才来到了屋外,逗弄着那只嚣张得意的鹦鹉,很快这个碍眼的小东西就会消失在自己的面前,那老太太也会被气得吐血,最好一命呜呼才好!
逗弄了一会儿,崔婆子这才回来,可她却是两手空空,脸上更是多了一丝愤懑。
莫氏拂袖转入内室,一脸阴沉的坐在梨花圈椅上:“崔嬷嬷,你可是我身边的老人了,我一向对你信任有加,可这次你却让我太失望了。”
崔婆子心中一沉,皱起了布满菊花褶子的脸:“奴婢差点就买到您想要的点心了,可半道上却杀出个程咬金,将仅剩的几盒点心给买走了。”
“这老板和老爷可是老相交了,难不成不知你是相府的人吗?”正因为如此,所以她才会让崔婆子去那里买糕点,不是图它的味道,而是她需要一个证人,证明她这个嫡母对回门的庶女不偏不倚,照旧送给她几盒闻名遐迩的糕点。
崔婆子小声开口:“买走最后几盒糕点的人是郡主身边的一等丫鬟,听说是买给那个鸿叔吃的。”
话音未落,莫氏已是气得暴跳如雷:“郡主还真是神通广大啊,不但知晓了我要送小蝶糕点,更是抢先我们一步买下了最后的糕点,她既然要处处与我作对,那我只能送她一个小礼物了。”
“二夫人您可莫要冲动,这郡主夫人可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要不然她也不会用那么短的时间获得老太太的青睐和老爷的宠爱。”崔婆子赶紧劝阻,生怕她的主子走错一步连累了她们这些下人,“至于礼物的事情,奴婢自作主张,让画眉去找清哥儿讨要御赐的雀舌茶,将军府的老太君好茶,相信这珍贵的贡茶定能讨她欢喜。”
莫氏疑窦蹙眉,实在弄不明白这奴才的心思:“你这样做,岂不是让清哥儿笑话我这个落难的嫡母。”
崔婆子神色淡然,徐徐开口:“清哥儿是长子嫡孙,岂会笑话你这个嫡母,到时候他只会责备那个不懂事的郡主姨娘。”
莫氏是个聪慧之人,又怎会不知其中的道理,立刻舒展愁眉,笑逐颜开。
这可真是个好办法,如此一来她就可以借着清哥儿的嘴告知老爷,郡主是如何欺压自己。
过了半晌,气喘吁吁的画眉这才回来,手里端了一个精致的小方盒,打开一看,里面放的不是她想要的茶饼,而是一只粉彩百子嬉戏春图纹盖碗。
“大少爷说雀舌茶早已经用完,这只茶盏乃是从宫里流传出来的,据说要是谁用了这个茶盏就会很快有喜,他让您将这个茶盏转送给小蝶,让她快点努力尽快诞下将军府嫡孙才是最讨喜的办法。”画眉颤抖着声音将裴清和的话一字不落的传达。
莫氏脸上没有半点怒容,嘴角勾起的弧度反而更深了:“大少爷想的果真长远,作为将军府的长媳,早日诞下嫡孙的确是小蝶的重任。”她小心翼翼的将盖碗放回了檀木方盒里,缓缓起身,一手搭在了崔婆子的手腕上,“这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该去将这份礼物送给小蝶了。”等过一会儿,一场好戏即将上演,而她这个主谋却能轻易摆脱嫌疑。
莫氏来到拢翠水榭的时候,小蝶正愁眉不展,而她的罗汉床上却躺着虚弱不堪的都子毓。
他显然是受了什么重大的打击一般,原本英俊的脸颊深深的凹陷下去,一双深邃精锐的眸此刻也失去了神采,如同一个没有声息的木人一般呆呆的看着床顶,眼角的泪水已经被风吹干,此刻只剩下几道哀戚的痕迹。
“都二少爷这是怎么了,怎么就像是丢了三魂六魄了呢。”莫氏面露惊诧,这都家的少爷虽然也是庶出,可毕竟来者是客,要是他在相府里出了事情,那都家的其他人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姻亲成为仇敌,可是要让他人笑掉大牙的。
小蝶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真是惹人怜爱:“这小叔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从去看了小姨娘的尸体之后,就成了这幅样子,水米不进的可是着急死蝶儿了,再这样下去的话,他的身子一定会垮掉的。”
“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去向老爷禀报呢,你这个大嫂做的也太不称职了吧。”莫氏一脸责备的望着小蝶,随后将手中的小方盒放到圆桌上,“这是二娘给你准备的礼物,原本想让你哄哄你家太安人的欢心,可要是她看到了孙儿这副憔悴失魂的模样,定会责怪你这个大嫂照顾不力的。”
小蝶用力咬着下唇,眼眶中储满着泪水,仿佛她的羽睫微微一碰触,就会掉下来一般。
“蝶儿也不想这样,刚才太医令来了,我就想请他为小叔子诊治一番,可却被郡主姨娘劝阻了。”小蝶幽深叹气,充满委屈,“也对,县主乃是尊贵的千金之躯,而小叔子不过是个入不得眼的庶子罢了,又怎么能劳驾太医令费心费力呢。”
莫氏听了心中窃喜,可表面却不动声色,她走上前去,握住了对方颤抖的柔荑,柔声宽慰着:“什么庶子不庶子的,这薛淑人可是堂堂命妇,正所谓母凭子贵子以母贵,这算起来毓哥儿可是个尊贵的少爷呢。”
小蝶抬起水眸,微颤的睫毛上沾着晶莹的泪珠,更显柔婉:“小姨娘已经入土为安,明日我们也会启程回到将军府,若小叔子的身子还是这样虚弱下去,那我真是万死不能赎罪。”
莫氏眼前一亮,心生一计:“真是个傻孩子,这生老病死可不是你能所控制的,你又有什么罪!至于这毓哥儿的病的确不能再拖延了,还是让崔婆子去请封公子来医治下吧。”
“那就劳烦崔嬷嬷了。”小蝶起身盈盈福身,水眸盈盈充斥哀求。
崔婆子脸色一变:“这可是折煞奴婢了,你且等着,奴婢这就去将封公子请来。”
小蝶在转身的那一刹那,眸中闪过一丝冷冽,若不是郡主的话,她还不知道自己视若珍宝的凝肤膏里竟然藏着让人不能生子的毒药,而她也已经用完了这一盒香膏了,恐怕她以后生子的机会微乎及微了,怪不得这些日子来她的好事很是不正常,有时候还肚中翻搅疼痛犹如刀割,她面子薄,也不好意思请大夫号脉。
若她不能诞下子嗣,那么都家就更加容不得自己,再过几年寻个借口将自己休离,到时候自己色衰爱弛,又身份低微,恐怕再也找不到一个好的良人,过不得舒心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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