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身子骨还没好全,怎么就出来见风了,若再感染了伤口,可就不好了。”葛氏慈祥一笑,抬手招着。
裴玉娇见状赶紧走上前,依偎在她的身边,语带撒娇:“再怎么说她也是我的妹子,我们至少流着一半相同的血液,妹妹如今已经成了人家的妻子媳妇,恐怕就得受都家的规矩,以后恐怕除了重大的节日,也不会再见面了吧,所以今日无论如何,我都是要来送送这个妹妹的。”
“这一干男孙女孙中,只有清哥儿和你最为孝顺慈善,你们二人一个事务缠身一个身体抱恙,可还是依旧前来与这个妹子告别,可有的人却没心没肺,不但不前来安慰丧母的妹子,更是在这个悲伤的时候跑到外头花天酒地,更是招惹了候家贵族,幸好那位少爷大方不计较,否则的话,我们相府也得添上一笔污名喽!”葛氏冷冷扫视着左下手坐立不安的莫氏,果然是小家里出来的,这把家中内事管得一团糟也就罢了,就连自个儿的孩子都管不好,一个比一个骄纵乖戾。
莫氏知晓她是指桑骂槐,心中很不是滋味,可如今大势已经不在自己的手中,自己断然不能沉不住气,这口气无论再难忍自己也得用力咽下,只要到了时机成熟,琋姐儿成功的当上了王妃,自己一定会把受的委屈统统还给他们!
“我听闻各个都给了小蝶妹子礼物,就只有我这个做姐姐的没有赠礼,小蝶妹子这皓腕生得极好,可这镯子却成色不佳,实在是配不上妹子,我这里正好有一枚羊脂白玉镯,虽然不算是极品,可也能称得上佳品,还请妹子不要嫌弃的好。”裴玉娇起身来到她的面前,毫不犹豫的褪下一直戴在皓腕上的玉镯,放到了她的手中。
这个镯子到底有多么的贵重,小蝶猜不出来,但是这可是县主从小到大一直戴在手腕上的,据说是她的护身符,可如今她却将这个护身符赠予了自己,这份无言的祝福让自己心头一暖,原本储存在眼眶中的液体再也憋不出,顺着消瘦的脸颊蜿蜒而下。
“傻妹妹,不过是个镯子罢了,不用那么感动。”裴玉娇温言一笑,掏出绢帕仔细的为她拭去脸颊上的泪痕,“这时辰也不早了,这早膳恐怕是来不及用了,我让廖婆子给你们准备了一些糕点,让你们在路上食用。”
“多谢姐姐。”
小蝶一个眼神,垂手侍立身后的妙娘赶紧接过了描金彩绘五谷丰登的食盒,眼眸立刻划过一丝异样,若只是普通的糕点,绝不会有这样的分量,看来这位县主还在食盒里藏了点别的东西。
小蝶抽泣着红着眼眶一一告别了府中的长辈,随后忍着泪水走到了门口。
车水马龙的街上停着一大一小的马车,这让小蝶很是费解。
莫氏在这个时候上前,让崔婆子搀扶着小蝶妙娘来到了朱轮马车里,随后又将阴慕华一人搀扶到了后面的青帷小油车里。
封改之也想上前,却被崔婆子阻拦了下来:“如今公子已经恢复了男儿打扮,就不便于月儿姑娘挤在一处了。”
“改之你放心,不用管我,且去照顾毓少爷吧。”阴慕华敏锐的感觉到又有一场阴谋要展开,既然莫氏想要玩,那自己就陪她玩到底。
封改之蹙眉很是不甘愿,锋利的眼神直直扫视着崔婆子,看到她异样的表情,这才恍然大悟,顺着她们的意思走到了前面,跃身上马策马驰骋在前方开路。
这些日子来,阴慕华早就已经习惯了黑暗的存在,她的耳力也越发变得敏锐,任何一点小动静都瞒不过她的耳朵。
她在心中默数着拐了几个弯,描绘着这一段回城的路。
等过了第四个弯,马上就要到悬崖峭壁的时候,细微的咯咯声传入耳中,似乎是什么东西脱落的声音。
联想到崔婆子之前的举动,阴慕华心中一凛,赶紧摸索着探出脑袋,可她还是慢了一步,不知为何会发狂的马匹嘶鸣着,挣脱套绳,朝着前方的悬崖冲去,一头撞死在坚硬的山石上,鲜艳的血液蔓延成一朵悲戚的彼岸花,是那样的惊心动魄。
封改之见状心中一凛,等他再次回头时,却再也没见到那辆青帷小油车,他纵身下马观察着,只见一道明显的车辙朝着悬崖方向,最后消失了踪迹。
他扑上前去,趴到了悬崖边,当看到悬挂在上面的那片断袖时,面色如灰,泪腺在此刻迅速打开,悲痛欲绝的泪水泊泊流出。
感受到异样的都子毓飞奔而来,见到了他的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赶紧将他搀扶起来:“小蝶这里有我在,我一定会好好的照顾她的,至于这个悬崖不算是很深,底下还有一片碧湖,若她幸运的话,或许还能有生机。”
“多谢!”苦涩的泪水顺着棱角分明的脸庞蜿蜒而下,滴在了荷包里,慢慢的渗透进去。
他现在已经顾不得其他了,纵身一跃跳了下去,却被半空中掠过的鹰爪抓了起来。
耳旁传来呼啸的冷风以及爽朗的戏谑:“风流倜傥潇洒洒脱的浪子竟然也有想不开自尽的一天,真是天下奇闻呐。”
“快让你的孽畜放开我!”封改之一脸阴郁,眸中杀气迸现。
“改之,你怎么也下来了!难不成你的马车也失控了吗?”
熟悉的声音钻入耳中,让封改之放弃了挣扎,脸上的愤怒霎时消散成了惊喜。
“你……真是吓死我了。”沙哑的声音无处不透着惊喜,他头一次感谢那个怪物的存在,否则的话,恐怕眼盲的她真的要凶多吉少了。
花若叶邪肆一笑,摘下了珐琅酒壶,硬着冷冽的寒风,将辛辣的液体灌入喉中,两团红晕很快浮现在他近似透明的脸颊上,更显肌肤娇嫩,醉眼迷离,甚是迷人。
他似乎还没有玩够,大手一捞,将娇柔的躯体揽入怀中:“我这儿有一个法子可以让你重见光明,不知你可愿意呆在我的身边,陪我吃喝玩乐,若你愿意的话,我就立刻替你治眼。”
“不过是曲曲的眼疾,就不劳主上亲自动手了。”阴慕华淡漠的拒绝了他的提议。
花若叶眯起了狭长的细眸,上下扫视了她一番,不知是否因为是眼盲的缘故,所以就算身处半空中,她的脸上也没有半点惧色。
“好个大胆的丫头,在你之前,还没有任何的人拒绝过我呢!真是有趣,既然你不愿意我动手,那你就只能自己抹黑回到都家了。”话锋冷厉,等到雄鹰降低了飞行高度,他毫不留情的拎起对方的衣领,将她抛到了草地上。
封改之见状,面色一凛,立马脱下了自己的衣袍,也一同跌入了枯草垛里。
“啧啧……还真是个有情有义的痴情种,想不到这苗疆蛊毒的威力如此厉害,不但能够操纵人心,还能够有牵线保媒的作用,改明儿我也去弄一颗玩玩。”勾魂媚眼俯瞰越变越小的两影子,淡薄的唇微微勾起,露出阴冷诡谲的笑。
又是个不会怜香惜玉的主,就算是生气也不用下那么重的手吧,也不知道自己的肋骨断了没。
阴慕华吃痛拧眉,额上更是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在那一刹那,她似乎看到了一丝朦胧的光,心生诧异:“想不到这吓一吓竟然让我有了重见光明的机会,你说我要不要再跳一回崖呢,兴许就能接了这诡异的毒了。”
封改之在草垛里摸索着,终于找到了那个缂丝荷包,这才如负释重的吐气,他刚才一时着急把腰带给结了,幸好这荷包还在,若是丢了这枚来之不易的解药,他当真得懊悔死。
他头一次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颤巍着修长的手指,从荷包里抠出了那枚有些湿濡濡的药丸,送到她的红唇边。
“这是情丝缠的解药,虽然还没有什么药引子,但是或许会有一定的效果。”在没有服用下解药的情况下,她都能够重新获得光亮,这就说明奇迹已经出现了,他们一定要好好把握这个绝佳的机会才行。
阴慕华没有迟疑,张开樱桃小嘴,就着他微颤的手指,将解药含在口中。
冰冷的唇瓣碰触到温热的唾液,他不自禁的红了脸颊,幸好对方的眼疾还没有完全的康复,若被她看到自己这番窘迫的样子,定会嘲讽自己几天。
略带甘甜的味道蔓延唇齿间,她还没来得及咽下,解药已经在自己的口中融化。
“解药已经吃了,为什么我的眼睛还是没有好呢?”
冰冷的手摸到她的脑后,抚摸着她披在香肩上的青丝,温言安慰:“说你傻,你还真的傻了,这解药才刚刚服下,不会有那么快的药效的。”
阴慕华低眉浅笑,和煦的阳光投射下来,在她脸上晕开了奇妙的光辉。
封改之看着她手中紧攥的包袱,很是无奈:“你这个小财奴,刚才那么危及的一刻,竟然还记得拿着包袱。”
“这里面可有保命的东西,我已经想过了,就算我侥幸逃过悬崖上的那一劫又如何,若是没有控制蛊毒的解药,我一样要死!”
望着她悲戚的眸,封改之也感到微微刺痛,他将这个荏弱娇柔的女子揽在怀中,软语抚慰:“有我在,你就休想那么早去见阎王!也只有我才有资格取了你的命,其他魑魅魍魉都不可以把你抢走!”
面对这样占有欲的话,阴慕华抽搐嘴角,不知该窃喜还是该生气。
“哥哥你瞧,这里有两个人,而且那个男的还衣衫不整的,也不知在干什么勾当!”
咋呼的声音传来,封改之立刻警惕起来,他四下寻找着,也没有找到自己的外袍。
真是该死的!刚才他应该砍断了那只雄鹰的双足,而不是扔下自己的衣服。
“我这包袱里还有几件箭袖胡袍,虽然会有些不合体,但好歹也遮挡了这一片只有我才能看的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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