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个时候还要虚伪推辞的话,着实是对不起自己的肚子。
她虽然饿得有些头晕眼花了,可还是缓缓的把玉手探到了碟子中,小心翼翼的捻起了一块晶莹剔透,似水晶又似琉璃的桂花糕送到了朱唇前。
香而不郁的味道钻入鼻腔,她咽下了口腔中的唾液,这才启口,慢慢的品尝着手中的美味。
之前早就听过兰香提过这种剔透的桂花糕,每每提起,她总是垂泻三尺的模样,可惜她来了这个地方这些日子,却没有时间去尝一下这里的名点,今日有幸,终于能够一饱口福了。
她的动作很是缓慢,伴随着樱唇一张一合,贝齿一咬一嚼,一块小小的糕点,终于全都送入了她的腹中。
直到最后一点渣滓消失在口腔里,她的舌尖上依旧留存着酥软甘饴的滋味,久久不散。
阴慕华眉眼弯弯心满意足的样子,全都落在了两个男人的眼中。
云砺俨的目光变得异常的柔和起来,若不是他们之间还横着一条沟壑,他真的会忍不住去捏捏那绽放梨涡的粉颊。
坐在一旁的封改之双目圆睁,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一股熊熊的醋火包围在他周围。
修长的手指探出,落到了她的嘴角边,抹去了粘在那里晶莹的点心碎,送入自己的薄唇中,仍由它在自己的口中渐渐融化消失。
不过是块普通的糕点,他之前也尝过,并没有觉得有多么的好吃,可今天这点碎渣为何就别样的美味呢。
封改之很是不明了,剑眉也渐渐拢成了一个川字。
“又不是小孩子了,要吃就自己拿啊,难不成还得从我的嘴里抢食啊。”刚才对方的手指抵在自己的唇角时,她的心竟然慢了一拍,为了驱逐心中茫然的想法,她随手抓了一块绿豆糕塞入了他的手心中。
封改之微微一怔,也不管手里的是什么东西,直接往自己的嘴巴里送去。
今天好像不管吃什么东西,都很香甜似的,这里面一定是放了很多蜜糖的缘故。
灼灼的目光射在自己的身上,让人坐如针毡,她稍稍挪动了臀部,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莫不是垫子做工粗糙,害的姑娘不舒服了?”
温润的声音打断了她扭来扭去的动作,阴慕华这才坐定了下来,捻起糕点干笑着:“奴婢想坐过来些,尝尝这玫瑰糕的滋味。”
“姑娘错了,这并不是玫瑰糕,而是橘子冻,夏日吃来,最是爽口。”
阴慕华嘴角微微抽搐,一扫之前斯文的吃法,一鼓作气的咬下了半个糕点,把腮帮子塞得鼓起来,这才满意。
“姑娘慢点,可别噎着。”指骨分明,修长干净的手赶紧提起玉壶,将里面清香的茶汤斟入翡翠荷叶杯中,将它递到了阴慕华的面前。
嘴里的糕点虽然爽口,但是一口气吃下了那么多,全都堵在了口腔里,实在是不好咀嚼,她正需要一杯茶将它融化,这样才能顺利的咽入肚中。
玉手毫不迟疑的接过了茶盏,粉唇开启了一条细缝,慢慢将茶水吸进了口中。
过了好半晌,混着茶水的糕点这才顺利的滑入喉咙。
没有了阻挡,空气得以顺利的进入了胸腔之中,原本憋得通红的脸颊也渐渐恢复了常色。
阴慕华大口大口的吸着清醒的空气,身躯也变得柔软无骨起来,瘫坐在坐垫上,满身冷汗。
幸好有这一杯茶,要不然她就要被那小小的美食给害死了。
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车帘被撩起,亮光瞬间照射进来。
“主子,到了。”
“恩。”慵懒散漫的声音从鼻中哼出,原本紧闭的眼皮瞬间睁开,缓缓起身,绕过地上瘫坐的女子,先行下了马车。
鹰眸斜睨着她,唇角漾起诡异的微笑:“不过才区区的两块点心,别说你已经吃饱了。”
阴慕华整理衣襟,并且豪气的抹去了额上的冷汗,旋即跟了下去。
杏眸迅速的扫视着四周,实在是不解,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信王殿下宁愿饿着肚子,跑了那么远的路,就为了来到如此荒凉的地方吗?
四周布满着杂草荒木,若不是走进的话,还当真不知道,里面竟然藏着一间青砖黛瓦的院落,只是墙壁上全都长满了绿黄交错的藤蔓,屋檐上甚至垂挂着随风飘荡的蜘蛛网。
她很是怀疑,这里还有人住。
“信王殿下挑选的地方还真是好,胜在幽静,没有人会打扰。”鹰眸浅眯含笑,颇有赞赏之意。
进入内院,她才解开了心中的疑惑,别看外面苍凉,可屋内却是另有乾坤的。
云砺俨熟门熟路的打开了照壁上的机关,开启了掩藏青石板下面的密道。
“火折。”
话音方落,立刻有人递上了点亮的火折子,昏黄的光辉照亮了脚下的道路。
阴慕华注意到的却是那只黑色的皮手套,又是那个神出鬼没的人,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之间的。
浑浑噩噩的跟在颀长背影的身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才重新见到了光明。
“走了那么远的路,月姑娘想必饿坏了吧。”
醇厚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臆测,阴慕华抬起脑袋,茫然的望着对方:“苏公子,你也是来用美食的吗?”
“殿下难道没和月姑娘说明,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入鬓长眉微微上挑,桃花眼中充斥着戏谑的冷笑。
云砺俨拍了下自己的脑门,摇头大笑:“瞧瞧本王这脑子,光想着来见少言了,都忘了这一茬了,不过现在解释也不晚。”他一边拍打着手中的折扇,一边开口,“这里就是第一桩案件发现的地点,当时那些残骸就七零八落的散在前方的屋子里,而密道里则血淋淋的,阶梯上皆是铺着鲜血淋漓的新鲜人皮,看来是有个女红针黹一流的人,将它们缝上,而且还用丝线在上面绣着看不懂的图案,像是文字却又像是图画。”
从他云淡风轻的描述中,就能够轻易地想象出来,当初那里是多么的血腥一片,秀眉微皱,眼底闪过一丝狐疑:“奴婢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丫鬟,这查案的事情,本不该奴婢插手,可你们为何要带奴婢来这里?”
“因为里面的受害者,你可能会认识。”
云砺俨的声音变得冷峻起来,另她心底燃起了一丝不安,缩在袖子里的玉指也缓缓的攥紧,佯装镇定的开口:“王爷真是说笑了,奴婢来到这里的时间并不多,大多数时间更是呆在侯府,这里的死者,奴婢又怎么会认识呢。”
“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争辩,不如你先去看一眼,尸体虽然残缺,甚至已被虫子老鼠啃噬得面目全非,可她穿戴的东西,还是能够辨认出来的。”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胳膊就被人用力的攥起,将她来到了雕栏画栋的阁楼里。
这里的景致虽好,可大伙已经无心观赏,在他们的心中,还是里面的尸体最为重要,只有搞清楚了尸体的身份,才能做下一步的推断。
苏少言瞥了一眼,原本守在旁边的衙役立刻会意,上前将尸体身上的白布取走。
入目的是一堆早已腐烂的残肢,两颗眼睛被硬生生的挖走,空洞的地方甚至还能爬出几条蛆虫和蚂蚁来。
“亏得苏大人还是提醒按察副使,难不成连保护尸体的小常识都不懂吗?纵然他是一介白衣,可好歹也是一条性命,总不能就这样弃在这里不管不顾,任由鼠蚁咬噬,实在是太令人心寒了。”阴慕华的心中本就存着一股怒气,如今看到这具被放在草席上的尸体,更是一发不可收拾,脑子发热,将自己的身份瞬间抛却脑后。
苏少言并没有发怒,嘴角噙着一抹苦笑,是那样的无奈:“本官也是没有办法,我又何尝不想让这位姑娘早日入土为安呢。”脚步沉重的来到了桌子前,拿起了上面落满灰尘的匣子,“可这位姑娘的身份实在是太特殊了,在下只是一介按察副使,实在是无权草草下葬她的尸骨。”
猩红色的绢帕落在匣子的表面上,轻轻抹去了上面的灰尘,一朵妖冶的曼珠沙华瞬间露出了面目。
瞳孔微缩,阴慕华狠狠抽了一口寒气,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先是那人的戒指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现在这个充满诅咒的匣子也出现了……这两者之间到底是因为巧合,还是因为某种关联。
见到她的异样,封改之不动声色的挪到她的旁边,悄悄的扯了下她的衣摆。
阴慕华这才回过神来,强装镇定:“不过是个普通的匣子罢了,奴婢又怎么会认得呢。”
封改之低眸扫过她紧攥的柔荑,心中隐隐掠过一丝不快和心疼,这两个家伙,当真是会挖人伤疤,若不是他还有任务在身,又怎么会如此隐忍呢。
薄唇划过狡黠冷笑,浓密的睫毛一张一合,透着冷彻心扉的寒气:“本官可不想使用其他的手段来帮助月姑娘回忆,只是这个答案对于本官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所以还请月姑娘定要好好想想才行。”
贝齿紧紧咬合着,浑身的肌肉因为沸腾的情绪而微微颤动着,为什么要如此的逼她!
若是她说不认识这个盒子的话,恐怕这二位也不会相信,可若是说自己认得的话,又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身份呢。
毕竟阴家的罪女早就已经死在掖庭局了,如今站在人间的,只是替太后裴相办事的楚馥月而已。
云砺俨微蹙剑眉,缓缓打开了紧闭的银锁:“不过是个普通的盒子而已,没有想起来也不要紧。但是这里面的饰物却极为不普通,尤其是这一对簪子,独特精巧,本王敢断言,这个世上再无第二对一模一样的簪子了,本王记得姑娘曾经戴过,所以这才来问问姑娘而已,你不必如此紧张,本王可不是那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原来都是这对簪子惹的祸,听到了这样的解释,堵在喉咙口的心这才松了下去。
樱唇微启,有些颤抖:“信王的眼力真是极好的,没错,这对簪子的确是我的,但是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它们早已丢了,在我遭遇劫匪的时候,就被他们给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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