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法?都家的家法何时轮得到一个妾做主?”
冷漠的声音从侧边传来,惊得原本嚣张跋扈的丫鬟散了底气:“奴婢并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看不惯这个偷懒的婆子而已。”
“既然嬷嬷都已经说了手臂受了伤,想必一定是疼痛难忍,否则的话,也不会面色如此难看,不过是去上上药,也不会耽搁很多时间的。”一袭梨花白轻容罩在高挑纤细的身躯上,衬得她的皮肤红润,可镶嵌在上面的美眸却冷若刀锋,“老太太一向体恤下人,若是被她知晓那位姨娘拿着鸡毛当令箭的话,也不知道心中会徒生何等想法。”
玉露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屈膝就跪了下来:“这一切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狐假虎威仗势欺人,若姑奶奶要责罚,就责罚奴婢好了,这一切和姨娘并无任何的关系。”
“这打狗还得看主人,如今琪华正得俊哥儿的宠,我若是贸然教训了她的奴才,岂不是是折了小侯爷的面子。”自从都莫心知晓琪华得到的镯子是假的之后,原本积攒在心头的阴郁瞬间消散,不过是个卑贱的妾,就算在怎么得宠也是个外人,母亲又怎么会贸然将传家之宝交到她的手中,这一切都是自己多想了。
玉露低垂脑袋,愤愤不平的瞪着地面,好似要用眼神将它挖出一个洞来:“多谢姑奶奶不罚之恩。”
“不用谢的太早,我虽然不罚你,但是若不给你些教训,难免让你不长记性,不如就折中下吧。”都莫心低垂眼睑,指腹来回抚摸着腕上的镶金玉镯,“你且跪在这里,什么时候她包扎好回来了,你在什么时候站起,若是有人问你为何跪在这里,你就说是姨娘的主意。”
冷漠的眼神瞥了嬷嬷一眼,原本伫立在那里的人,立刻举步,匆匆的朝着耳房的方向走去。
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养出来什么样的奴才!
若不是她抬出老太太,恐怕这个贱婢连她这个姑奶奶都不放在眼里。
一想到自己心爱的玉镯被这个贱婢砸坏,她的心里就直冒火。
这个镯子虽成色一般,不算贵重,可对于她来说,这是她此生收到的最好的礼物,这里充满着自己美好的回忆。
反观,自己的侄媳妇虽然不为自己所看中,之前自己也多番的刁难与她,甚至让她过了鬼街,将她变成了府中上下人等口中的不祥人,可她却替自己挨了玉露的一巴掌,甚至放下所有的尊严跪在泥泞的花园中,不顾里面刚刚施了的厚肥,仔细的将每一块碎玉捡起来,就算是弄脏了衣物惹来侄儿的白眼、琪华的讥笑,也毫无怨言、一脸温顺的将碎玉清洗干净,并且用自己所剩无几的体己钱将玉镯修补好,并且亲自的送到她的手中。
可惜,这么好一个娘子放在眼前,有人却有眼无珠,偏偏把狐媚之人当做手中宝。
其实她也知晓侄媳是无辜的,可如今证据已毁,能否证明她的清白,也只能看天意如何了。
缀着珠宝的鞋子停驻下来,都莫心侧身仰头,眺望被晚霞笼罩的天际,美眸闪动,流转复杂的情绪。
慵散倚靠在柱子上,心满意足啃着包子的阴慕华见到此番尝尽,嘴角扯起一抹诡笑,现在虽然不能拔掉琪华这个眼中钉,但是起码能折了她的羽翼。
玉露这个丫头,实在是留不得了!
人言可畏,甚是可怖,嘴唇不过是简单的翻动着,就让她成为了别苑所有丫鬟的公敌。
她机械性的往嘴里塞着包子,直到里面塞不进去了,这才开始嚼动起来,让满满的野菜香充斥口腔,驱逐那些不好的感觉。
“你这丫头,刚才还没吃饱吗?”
头顶吃了一记不轻不重的爆栗,阴慕华不悦的拧眉:“刚才那种情况,就算是有龙肉放在我的面前,我也吃不下。”
“嘘!”修长的手指抵在她油腻的嘴唇上,眸光熠熠,将她整个人影都吸了进去,“言多必失,这里看似风平浪静,可暗地里却被安插了不少的耳目,至于他们是敌是友,就连我也说不清楚。”
阴慕华惊讶的睁大杏眸,因为咽得太快速的缘故,细碎的野菜呛到了气管里,她瞬间咳了出来,嘴巴里的那些嚼烂的食物全都喷洒而出,沾了对方一身。
封改之龇牙咧嘴的瞪着眼前闯祸的女子,让人看得发憷。
阴慕华倒退了几步,转身正想逃走,后领却被无情的揪起,整个身体以倾斜的姿势,被人拖着走。
要回到房中,是必要路过人多的庭院,那些看似认真却在偷懒的下人们,看到她这样滑稽的模样,没有任何遮掩的大笑出声。
起此彼伏的讥笑声钻入耳中,让她气得一张小脸铁青如墨,头发上都快冒烟了。
进入昏暗的耳房,他用力将这个不听话的小猫儿按在了圈椅中,冷厉的看着她:“在我看不见的时候,你到底和信王看了些什么,为何会惹来如此多的流言蜚语?”
阴慕华委屈的嘟起嘴巴,眼眶也迅速红了一圈:“别人不信我也就算了,可为何连你也不信我……这一切都是玉露那个死丫头陷害我的,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看中了威风凛凛的你吧,害怕我这个搭档把你给抢走。”
全身的焰气瞬间熄灭了,深邃的鹰眸变得柔和起来,低声下气的道歉:“别哭了,如果你我这副样子让别人看到了,他们还当我在欺负你呢。”
“你本来就在欺负我!”阴慕华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心也越发的酸楚,现在这个时候,虽然不能相信任何的人,但是她还是想要一个温暖的肩膀,让她累得时候可以倚靠。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现在他就算有充足的理由,也成了处于下风的那位。
封改之无奈摇头,掏出了绢帕,温柔的为她拭去脸颊上的泪珠。
“好了,别哭了,都快成小花猫了。”
低醇的声音在空中回荡着,见他手足无措的样子,阴慕华终于破涕而笑。
修长冰冷的玉指宠溺的刮了下对方直挺的琼鼻,无奈叹息着:“又不是小孩子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玉葱指抬起,用力揩去了眼角噙着的泪花,水眸微闪,掠过冰冷的寒栗:“玉露这个丫头你准备怎么处置?”
“多嘴的人留着舌头也是祸害。”封改之冷嗤着,这种小角色压根就不用他动手,信王那边的人想必会抢先一步将其灭口。
阴慕华用力咽下了唾沫,之前的大好心情瞬间变成了恐惧,幸好他们不是敌人,否则以她刚才如此戏弄,这个人会不会痛下狠手,挖去自己的眼珠子呢。
“你不是还没吃饱吗?我们这就去用晚膳。”见她良久没有反应,封改之嘴角噙笑,毫不怜香惜玉的扯着她的手臂,将她连拉带拽的拖到了饭厅里。
面色阴沉的老太太已经入座,似乎没有看到他们一般,自顾自的教训起跪在地上的婆子:“你瞧瞧这都是些什么菜,信王殿下是何等的金贵,万一吃坏了肚子可怎么是好!”
阴慕华的脑子再次晕乎起来,这个婆子之前准备的可不是这些食材,凡是一个聪明的人都不会这么做,除非她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奶奶莫要动气,不过是个粗鄙的下人罢了,就交给妾身处置吧。”琪华目光阴冷,好似要将跪在地上的婆子,射出一个个血窟窿来。
这个该死的贱婢,仗着有姑奶奶撑腰,竟然如此对待她的大丫鬟,这无疑在她的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你们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将这些菜汤给撤了,天已经暗了,重新准备一桌晚膳是不可能的了。”都莫心也没有料到琪华会闹出这一出,虽然气得牙根痒痒的,但也不能为这个可怜虫求情,“文叔,你拿着这些银子去酒馆点些小菜吧,一定要最好的才行。”
纤纤玉指从腰带上扯下了沉甸甸的荷包,里面装了些金银锞子,足矣买一桌子上等的酒菜了。
默声侍立角落中的老人蹒跚前来,恭敬的接过了那一袋金银,领着几个年轻力壮的仆人,便匆匆的出发了。
封改之撩袍坐下,嘴角勾起,似笑非笑:“听闻琪华姨娘的身子骨不好,这等事情何苦劳你亲自动手呢,既然是府中的内事,自然要有当家主母亲自处理才行。”
此言一出,饭厅里的气氛再次诡异起来,每个人的表情都非常的有趣,尤其是琪华,那龇牙咧嘴的模样,恨不得将这个男人扯碎嚼烂。
葛氏低眸看了眼手指上硕大的玛瑙戒指,并没有任何的声音,对方虽然是一介白衣,可也算是信王殿下的人,她还得卖这个王爷几分面子才行。
一旁的莫氏闻出了空气中微弱的硝烟,立刻打起了圆场:“这位公子说的极是,琪华你的身子骨本就虚弱,可不能过多操劳下去,这个婆子就让我来处理吧。”
“如此甚好,在下相信淑人您一定会秉公办理的,不会像某些人似的公报私仇。”不阴不阳的话兀自响起,再次凝固了饭厅沉重的气氛。
阴慕华甚至还能听到有人磨牙的声音,不用细瞧,也能猜出是谁被气得火冒三丈。
既然这场火已经被点燃了,不浇点油,又怎能对得起琪华的一番苦心布局呢。
身为丫鬟,她本是没有资格坐在椅子上的,可她却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而且还拿起筷子毫无礼仪的拨弄着还未来得及撤下的酸辣萝卜丝。
“嬷嬷的手艺我可是尝过的,就算只闻味道,我也能断定,这并不是嬷嬷的手艺。”阴慕华用力拍落银箸,一脸不解的望着匍匐地上的老妪,“既然不是您的手艺,您又何必硬要往自个儿的身上揽呢,莫不是被人威胁了不成?”
“哼……也不知道你家的主子是怎么教你的,还有没有规矩了?”不等嬷嬷开口,一道尖锐异常的声音立刻插了进来,“一个小小的奴婢而已,不但上桌用膳,而且还敢拍桌子叫板了。”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不过是激动了点而已,就被说成了叫板了,现在她可在人家的屋檐下,哪敢和葛氏对着干。
阴慕华收敛起了周身力气,瞬间变成了小绵羊,垂下脑袋可怜兮兮的站起缩在了封改之的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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