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恨、不甘、嫉妒,复杂交织的情绪全都淹没在一双黑若深渊的眸子里。
眸子的主人却依旧淡定神闲的大块朵硕,非要把石桌上香喷喷的烤肉全都吃完为止。
瞧他吃得油光满面的嘴,苏少言以扇遮面,目露嫌弃。
这位王爷打在娘胎里就尝尽了天下珍馐美味,出生后也就落下了这贪吃的毛病,听闻当年萧贵妃的宫里可是换了十个奶娘,可都喂不饱这么一个小祖宗。
他原以为那些都是宫里的茶余谈资,都是说着玩的,可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之前虽与他也有合作,但大伙儿也都不熟悉,想必他的性子有所收敛,今夜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竟让他原形毕露。
若是那位仰慕他的女子还醒着,见到他这番为了吃不要命的模样,定然会心碎低泣。
锐利的眼刀从身侧传来,让他一僵,脑海里那些有的没的,也瞬间消散不见。
苏少言伏在冰冷的桌子上,一脸失落,怎么就忘了这个醋缸了呢。
“还有没有了,给爷再烤一个。”
不消一会儿的功夫,一碟肉食统统变成了骨头,被他整整齐齐的堆垒桌上,变成了个精美的骨架子。
隐藏在暗中的死士敛起紊乱的心跳声,木木开口:“吃完了。”
“可爷还没有吃饱呢,要是肚子里这条虫子不喂饱的话,爷这浑身都难受……”
不等他絮叨的话说完,一道黑影嗖的掠了出去,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两只挣扎扑腾的野味,浑身上下竟然没有一点伤痕,就连根毛都没掉。
好快的手法,好高深的内力,可却沦落成了一个唯命是从的死士,也不知道这位哥们到底受了什么折磨。
苏少言缓缓睁开了眼皮子,对面无表情的死士既是敬佩又是同情。
跟在这样一个阴晴不定,乖张跋扈的主子身边,还能够保持着护主之心,若非拥有坚定如铁的意志,是万万不能做到的。
“苏卿,我家的死士各个都身怀绝技,尤其是做得一手好菜,既然你没有睡意的话,不如也来尝尝。”
低醇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当他看清楚垂在自己眼前飘荡的乌发时,陡然睁大眼睛,瞌睡虫一下子就消失了。
“殿……殿下……您的头发怎么了?”苏少言一脸诧异,刚才不是还好好的戴着玉冠的吗?这会儿怎么就披头散发了,就连衣服上似乎也沾着什么脏兮兮的东西。
他却不语,拧眉打量着苏少言,趁着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抽掉了发髻上的螭龙纹木簪,一头柔顺的乌发立刻倾泻而下,凌乱的披在肩膀上。
“我们可是好不容易从火场中逃命出来的,又怎么能衣衫整洁的回去呢,老狐狸一定会看出什么破绽的。”
狡黠的眸落在了对方木讷呆滞的脸颊上,不觉得伸出手去,捏着他富有弹性的脸颊。
苏少言紧攥双手,一口银牙咬得咯咯作响,眉宇间也浮现了危险的气息。
若是其他的人敢玩他的脸,他一定会将对方的手指一根根的拔下来,奈何眼前的人是他惹不起的,也只能忍气吞声了。
檀唇勾起浓郁的笑靥,直到香喷喷的肉食被端上来,他这才停止手上的揉搓的动作,风驰电掣的重新回到了石凳上,再次大快朵颐起来,也不怕热腾腾的肉食烫着了嘴巴。
苏少言枕着结实的铁臂,继续装睡闭目养神,天很快就要亮了,真相也会渐渐地浮现水面。
他在心底暗自发誓,等到回到了京都,一定得寻个借口好好的休息几天,暂时避开这个诡秘阴险的王爷。
等到云砺俨堆出了三个完整的骨架子之后,夜幕终于散去,和煦的阳光洒在大地之上,让人顿时觉得一暖。
一夜未睡的他还是如此的精神抖擞,眼底更没有半点乌青,慵散的伸了个懒腰之后,一脚踹向苏少言。
睡的晕晕乎乎的男子没有防备,如同一个蹴鞠一般向后倒去,并且在地上滚了半圈,这才停止。
苏少言倒抽了一口寒气,咬牙切齿的爬了起来,低垂脑袋念着忍字诀。
“王爷起的可真早。”
“彼此彼此,苏卿昨夜睡的可安稳?”
长眉上挑,眸中闪烁着诡异之色,令人不觉寒栗,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托您的福,一切都好。”
如果没有摔那么一跤的话,那就更好了。
苏少言凝视着衣袍上的污渍,眉角抽搐着,这个家伙不但踢了自己一脚,更不知道什么时候弄脏了自己的白袍。
“天亮了,想必葛老太君也得到消息了吧,我们得赶紧回去了,否则那些愚忠之人恐怕就要冲到别苑里去找我等的尸骸了。”
云砺俨低头整理凌乱的衣袖,这才变了一张嘴脸,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这一大清早的就要闻到血腥的味道,真是很久都没有这样了。”不染纤尘的皂靴向后挪动半步,原本潜伏在暗处的死士一拥而上,眨眼间的功夫,原本绿油油的花草上便染上了一层猩红。
苏少言饶是身手矫捷,可还是没有躲过溅来的热血。
看着衣襟上染红的白梅,原本蕴藏在心底的怒火终于破茧而出,摆到了明面上。
一道细微的银光划过,苟延喘息的刺客们还没有来得及哀嚎一声,就断了声息,齐齐被切下的断头骨碌碌的滚在了封改之的脚下。
他好似没有看到一般,绕过它走到了信王的身旁:“动作利索,真不愧是吃这口饭的。”
“苏卿的刀子可是用玄铁锻造而成的,上面更是染上了无数条冤魂,若不见见血,岂不是浪费了这柄利器。”云砺俨眯起长眸,闪过诡异的兴味。
宫里的那位也实在是太沉不住气了,动手的时机也太早了些,若是他的话,一定会等到敌人精疲力竭的时候,轻松的捅一刀过去,这样做虽然很卑劣,可既然要斩草除根,就不能给对方一丝一毫的喘息机会。
“这里还有一个人,封公子的刀子可要去见见血?”邪魅的眸子睨向躲在灌木丛中寻找机会的刺客,可惜他没有机会了。
封改之的心思全然不在这儿,见到斜靠在美人靠上的女子似乎有苏醒的迹象,如同风一般的跑了过去,将她圈在怀中,并且捂住了她的眼睛。
“天还没亮呢,再睡一会儿吧。”
低沉醇厚的声音传来,阴慕华没有任何的反抗,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和周公会面去。
伺机而动的刺客将视线落到了没有保护的人身上,只要拿她当人质,自己就算不能割下猎物的脑袋,至少也能够全身而退。
可理想总是美好的,实现起来却是困难重重。
他还未来得及靠近吓得面无血色的女子,握着长剑的手就感到了一阵酸麻,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正缠绕在自己的手臂上,一点点的往上爬。
“我劝你不要动弹的好,我家小乖的眼神虽然不好,可触觉却是十分的敏锐,而它也饥饿了许久了,这次闻到了血腥味,不吃个饱它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如鬼魅般的声音飘来,刺客以一种怪异滑稽的姿势停顿了下来,更是不敢大声的喘气。
正如同对方所说的,缠绕在他胳膊上细细长长的花蛇立刻停止了动作,冰凉的脑袋惬意的靠了下来,好似在小憩,可不时吐出的信子却舔舐着他的脖颈,露出了尖锐的毒牙。
只要他稍稍的动一下,黝黑的脖颈就会被咬破,但他不会立刻死掉,这样做岂不是便宜了宫里的那位。
既然是送上来的棋子,当然要好好利用才行。
“殿下,还是速战速决的好,月儿最害怕这些滑溜溜冰凉凉的东西了,万一被她见到了,恐怕你的宠物性命不保啊。”封改之好心提醒,怀中的小脑袋越发的不安分起来,看来是哄不了她多长时间了。
诡笑的眸子瞬间变得森冷寒冽,手指微微一曲,弹出了一颗黄豆般大小的金豆子。
僵直酸麻的手腕收到了突如其来的刺激,微微一颤,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尖锐的牙齿已经刺入了他粗糙的肌肤内。
毒液一点点的灌入对方的身体,原本惊诧恐惧的眸也逐渐失去了光辉,变得木讷呆滞。
很久没有饱餐一顿的小乖觉得这还不够,眯起眼珠子恣意的吸食着血液。
“王爷,您家的宠物好像要失控了。”苏少言仔细的擦拭着自己手中的小刀,不咸不淡的提醒。
“苏卿放心,小乖自有分寸,若没有那几分灵性,恐怕早就变成一锅蛇羹了。”一想到那种鲜美的滋味,他就忍不住的流哈喇子。
突然一股寒风袭击而去,小乖微微一颤,赶紧松开了嘴巴,乖乖的游了下去,来到了主人的手上,撒娇似的摇晃着尾巴。
真是物以类聚,它以为自己是狗吗?竟然还摇尾乞怜。
小乖似乎感到了来自背后的嘲笑,立刻回击,嗖的窜到了苏少言的肩膀上,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只要自己的主人一声令下,它就会立刻攫取美味的血液,瞧他白瓷般的肌肤,一定是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所以血液一定特别的有营养。
“你这只小宠物实在是太没礼貌了,应该是拔了你的牙齿好呢,还是把你的皮剥了做个套子好呢。”薄唇微微上扬,发出幽冷的轻笑,半点也没有畏惧。
小乖浑身一凛,顿时消了浑身戾气,如同打蔫的茄子一般耷拉着脑袋,重新回到了主子的身上。
豆大的眼珠子水汪汪的,好似在哭泣一般。
修长的手指落在了它的脑袋上,慢慢抚慰着它受伤的心。
“乖乖的睡觉吧,等回去了给你肉吃。”
豆大的眼睛一亮,立刻兴奋起来,苏少言甚至还能看出它嘴角咧开的弧度,果然成精了。
细长的身子扭动着,乖乖的来到了竹筒里,心满意足的酣睡起来,至于外面的风云变化,就不干它这只宠物的事情了。
等到宽大的玉手从眼睛上挪开之后,阴慕华这才彻底醒来,直觉告诉她,刚才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立刻拧眉观察着周围的一切,除了天亮了之外,也没其他的变化,好似真的是她多心了。
微风拂面,一股香甜的胭脂味立刻扑面而来,浓郁的香气让她不禁皱眉。
“谁把胭脂盒给打翻了?”
长短不一的手指一同指向了无辜的苏少言,阴慕华有些狐疑,一个大男人的又怎么会带着胭脂水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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