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改之面色柔和,温暖的大掌落在她的膝盖上:“你想得到那里的宝藏,可还有一个人比你更急。”
阴慕华眼前一亮,若有所思的望着他翘起的嘴角。
是啊,那只老狐狸得到了“钥匙”,想必那颗蠢蠢欲动的心也要按捺不住了吧,他野心勃勃,又怎么甘心一辈子甘为臣子呢,一旦那个身体被掏空的太子登基,在幕后操控朝局的人是谁,还不一定呢。
现在她只要操心如何混入雪海宴就可以了,至于其他的人,相信老狐狸一定会帮她找到的。
阴慕华凝眸盯着他,丝毫不遮掩眸中激起的惊涛骇浪。
这个男人当真是被老狐狸牵制的一个牵丝傀儡吗?他似乎也在下一坪棋,而且下的彩头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来得大。
“昨夜恐怕没有好好休息吧,若是困了,就睡吧。”
温煦如风的声音飘入耳中,她的视线越发的模糊起来,沉重的眼皮逐渐粘合上,脑袋一点一点的,最后摔入了柔软的地方。
修长如玉的手指插入一头顺滑的乌发中,眸中隐隐凝起一丝伤痛。
这场任务不过是个试探而已,虽然有诸多波端,但也总算是完成了,那么下一次,出现在她面前的人会更加的阴险毒辣,到时候她该怎么办?是否能够承受得住,一个又一个的打击。
有些事情彻底忘记了反而会更加轻松,可是她却始终都忘不掉,曾经的伤痛都会成为她前进道路上的一道道跨不过去的鸿沟,更有甚者,会成为一根要她性命的毒箭。
马车突然停止了下来,马儿发出了惨烈的嘶鸣,似乎实在畏惧些什么。
眸光一凌,指腹抚摸着腰间的软剑:“既然是客人,那就不要偷偷摸摸的,惹下误会,错伤了贵体可是在下的不是了。”
豪迈低沉的笑声传来,一柄玉笛撩起了垂下的车帘,随后一位华服男子挤进了这个狭窄的空间。
“这位姑娘还真是有天大的本事,竟把你这块千年玄冰给融化了,若是被仰慕你的千金小姐们看到了,可又要伤心落泪了。”对方揶揄一笑,眼角的朱砂痣红如鲜血,越发的妖冶魅惑。
封改之甚至没有抬起眼皮,幽深的眸一直凝视着那张熟睡的面孔:“有话快说,若是没有事情的话,那请您快出去吧,这辆马车实在是太过窄小,无法容纳我等三人。”
男子捧心噘嘴:“先生怎么可以如此冷清呢,着实伤了本殿下这颗砰砰跳动的心呢。”
“您要是心疼的话,就去找府中的侍妾们安抚吧,我这里可没有什么特效药,有的只有一瓶黄泉水而已,若是您要的话,在下也只能割爱相让了。”
男子见讨不找好,立刻敛眉恢复了正色:“你要的帖子我已经拿到了,只是这身份恐怕你不能接受。”
剑眉微蹙,染上不耐烦,这个家伙的废话还真是多,若不是看在他母妃的份上,一定会给他送上一碗哑药,让他绝了那潜邸飞龙的野心。
男子似乎没有瞧见他眉间染上的怒意,嘴角依旧保持着浅淡的微笑,慢悠悠的拿出了描金彩绘的帖子:“我的大表妹虽然姿色平庸,性格却很是温和恭谦,很得母妃的眼,又是嫡女的身份,所以母妃本来让她前去参加宴会的,可是不知怎么地,就发生了些许的意外,竟然坠入湖中,救上来时已经晚了,她就那样绝了生气。”
“如此说来,这份金帖已经没用了,那你还拿来干什么?”
难不成还得让月儿装神弄鬼不成,雪海宴可不比都家,有多少眼睛耳朵看着听着,哪怕是有一点点的破绽,都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这样的险他不能让月儿去冒,绝对不行!
坚毅的眉宇染上一丝狠戾:“她虽身为嫡女,却因早年丧母而不得舅舅的眼,不知道是哪位夫人在他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她从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别苑生活了,若不是因为母妃随口提起,二哥的身边少个体己人的话,恐怕她早就被萧家遗忘了吧,所以她的不幸还没有传到萧家人的耳中,就连我那位糊涂的舅舅,也早就忘记了她女儿的容貌,唯一能记得的,也只有她手臂上的伤痕而已,先生的身边人才济济,一定有办法做出那道一模一样的伤口来的,不是吗?”
缩在宽袖里的手紧攥,额上更是青筋暴起,如同白瓷上的裂缝一般。
自然他们能够顺利的从都家出来,那么这个女人一定有过人的本事,所以他才会孤注一掷,想起了这招,他想借这些人的手,帮他揪出那个可恶的杀人凶手。
封改之沉思片刻,终究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交易一旦开始,就无法中途中断,这件事情一旦办完,无论成败,你都得把东西交出来。”
“这是自然的,那张纸对于我来说不过是张废纸罢了。”
“你的事情也说完了,可以圆润的滚出去了。”封改之睨了一眼躺在小几上的金帖,眉宇间的不悦并未散去。
阴慕华缓缓睁开了惺忪的眼皮:“已经到了吗?”
封改之凝重点头:“你拿着这个帖子进入这座别苑,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帖子上的人,至于丞相那里,自有我去回禀。”
秀眉微蹙,流淌着复杂眸色:“难不成他又有什么计划了吗?”
“不,这些都是我的意思,反正易容之后,老狐狸也认不出你了,只要你不露出什么马脚,就可以了。”
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好,知道了太多,对自己反而没有好处。
反正拥有了这张帖子,她就可以顺利的潜入雪海宴,找寻自己想要的东西。
“解药怎么办?”她现在唯一担心的体内的蛊毒,她的解药已经不多了,万一那个时候蛊毒发作,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封改之递给她一个青灰色的包袱:“这里面的解药足够维持到雪海宴结束。”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无情的退出了马车。
阴慕华看了眼随风摇摆的车帘,深吸了一口气,跳下马车,头也不转的走进了开启的小门。
灵动的黑眸转动着,观察着这陌生的环境。
“这里可是你生长了十数年的地方,绝对不可以露出这样新鲜的眼神。”
森冷的声音兀自响起,娇躯微微一僵,杏眸微抬,将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收入眼底。
“奴婢是您的奶娘青姑,您可千万莫要忘了,另外还有两名侍奉您的婢女,蕊儿和画眉,因为照顾您不周害您失足荷花池,所以被奴婢关在了柴房中,等到您的身子好些,再把她们放出来。”
阴慕华温和一笑:“这是自然的,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够回到本家去。”
“等您用了午膳,估摸着萧家的马车就要到了吧。”
青姑曲腰垂眸,哪怕是对她这个假主子,也没有任何的不敬。
阴慕华颔首点头,跟在她的身后来到了屋子里,眼光瞬间被栏架格上那两个栩栩如生的小泥人给吸引了。
青姑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些,呼吸突然停滞下来,她匆匆上前,赶紧将这两个东西藏了起来:“小姐就是为了这两个泥人而落下了狰狞的伤疤,如今还是把它们忘了的好。”
阴慕华颔首微笑,径直的走到了梳妆桌边:“青姑,替我拿件衣服来吧。”
一个不受宠的嫡女,绝对不会拥有自己身上华丽的衣服。
青姑打开了衣柜,拿出了一套半旧不新的袄裙来,这套衣服还是去年年关的时候,老夫人特地遣人送来的,用的料子还是二小姐瞧不上眼剩下的,可这位大小姐却依旧感动的满眶热泪,她的心原本就已经死如灰烬了,可没想到那位老太太竟然还惦记着她,着实让她冰冷的心一暖。
阴慕华走到了屏风后,换上了这身半旧不新的袄裙:“青姑,就没有合身点的衣服了吗?”
她拧眉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这身衣服也太不合身了,不但露出了半截藕臂,更是露出了如玉的脚踝。
这看在别人的眼中甚是轻浮,这里虽然没有男仆,可一旦回到了本家,就一定有那如狼似虎的眼睛盯着她,到时候她丢人的样子就会传遍京都,恐怕萧妃听了,会取消她去雪海宴的资格。
青姑幽幽叹气:“这已经是最合身的一件衣服了,其他的衣服恐怕更加的不合身吧。”
一想到那位小姐曾经过的日子,她的心里就不是滋味,看来大家对付不受宠的人都是以同样的态度,她还是幸运的,因为还有哥哥护着,所以有合适的衣服穿,有一口饱饭吃。
阴慕华思忖半晌:“老太太现在也在本家吗?”
青姑缓缓点头:“老太太虽然年岁大了,可精神好得很,本家的内务表面上是二夫人在打理,可最后的决定权还在她的手上。”
原本耷拉下的唇缓缓勾起:“那就好,就穿这件衣服吧,我想老太太见了,一定能明白我心中的无奈。”
萧婉宜虽然是这个家不受宠的女儿,可毕竟也是上了家谱的人,并且也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她只是幼年失母,所以没有庇护而已。
若是老太太看到了她这个嫡女,衣衫不遮体的样子,不但不会怒,恐怕更会心疼她这位孙女来,毕竟所有的人都是爱面子的,大家族的人尤为甚。
青姑虽然不知道她心底在打什么主意,但是那个人说了,一定要听她的话行事,并且告诉她,只有这个人,才能揪出那个害死小姐的人。
“青姑,麻烦你帮我梳发吧,不用很复杂的发髻,能够衬得上这件衣服的就行。”阴慕华打开了妆奁,里面就孤孤单单的躺着几枚簪子而已,她不用选,因为这里面也只有一枚鎏金的簪子。
素手拣起了这枚簪子,递到了青姑的手中,任由她将其斜斜插入垂鬟分肖髻中。
一番简单的梳妆过后,她凝眸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秀眉轻扫,略施粉黛,清雅得宜,除了身上的衣服,完全挑不出任何的错。
皓腕抬起,不点而朱的唇扬起微笑:“青姑,你说我这道疤痕长在哪里好呢。”
青姑会意,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疤痕,小心翼翼的贴在了皓腕上。
细腻的手感宛若真物,加上精湛的技术,就连她都把这道疤痕当真了。
脑海忽然浮现了都家的那些人皮灯笼,顿觉毛骨悚然:“青姑,你这些东西不会是死人的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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