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王妃一脸憔悴的瘫坐在圈椅上,脸颊上是未干的泪痕,朱唇轻启,不断喃喃:“为什么要对我如此狠心,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一旁的丫鬟们噤若寒蝉,不敢多说一句劝,王妃送去的糕点又给退回来了,都怪这个浑身晦气的贱婢,要不是她莽撞弄散了王妃的心意,她也不至于发那么大的火,今日她们的神经得绷紧点,要是做错了一丢丢的事情,恐怕都得挨一顿罚。
伫立一旁的绣兰斜眉冷眼,嘴角洋溢阴毒的笑,之前她就被王妃罚了一顿,心里正窝火着呢,这个罪魁祸首就偏偏撞到了枪口上,既然她要死,那自己得成全她不是吗。
尖锐的话骤然响起,再次掀起巨大的风浪:“王妃的容貌不必西苑的那位差,而且身上更是多了一份雍容气度,这些年来更是持家有道,对待郡主和世子哥也是无微不至的,王爷不是心冷的人,他把这一切都瞧在眼中的,若不是这个晦气的女人害死了秋葵,弄的世子哥郁郁寡欢的,王爷也不会把一腔怒火全都撒在您的头上。”
含着泪花的眸狠狠的瞥向那个多嘴的丫鬟,绣兰赶紧打了个寒颤,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要是中途退出的话,只会伤到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颤抖着牙根道:“奴婢所言非虚,当王爷看到那盒糕点的时候,心明明已经软化了,眼中的柔情是无法遮掩的,可西苑的那位突然来了,并且带来了世子病了的消息,更是扭曲了事情的真相,拐着弯的数落着您治家有失,王爷登时勃然大怒,把奴婢给轰了出来,并且让奴婢带话给王妃您,让您不要只把心思放在做糕点的身上,这些都是下人的活……”
紫铜熏炉落在地上的声音压下了她剩下的话,绣兰再次一凛,慌忙的跪了下来,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屏气以待王妃接下来的话,她主子的脾气真是越发的古怪了,越发的难以捉摸,也越发的难以伺候。
听着她添油加醋的一通乱说,阴慕华嘴角缓缓勾起,真是个无脑的丫头,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坐上一等丫鬟的位置的,难不成就仅仅是靠她那个当管家的爹庇荫吗?又或者她是吃错了什么药,所以把脑子吃坏了。
“还请王妃息怒,这一切都是奴婢的错,可奴婢也是无意之举,没想到却让王妃您误会了。”伴随着清脆的声音,阴慕华缓缓抬起发红发紫的脑门,眸光闪烁,谦卑恭敬,“但是奴婢并不认为自己有错,若不是奴婢那样莽撞的话,恐怕王妃您又要多一宗罪了。”
沅王妃紧拧柳叶眉,不解狐疑:“我倒想听听,你这个丫头有什么可诡辩的。”
她虽然不懂得郡主为何让她送那种贴身的东西,但是一定有道理,瞧这上面绣着并蒂莲花,又是大红色的,恐怕就是王妃新婚的时候穿戴的,原以为王妃只是为了利益而嫁给了自己的姐夫为续弦,现在看来,或许她真的爱上了,所以才会在即将失去的时候,失去了理智,变得状似癫狂。
阴慕华不畏不惧,将编好的说辞朗朗道来:“这位姐姐怒气冲冲的把您的心意送到厨房,恐怕就是要拿一干下人们出气,厨房的姐妹们平时做事都战战兢兢的,又逢秋葵的事情,她们的心情本来就低落,若是姐姐那么一闹,恐怕更会让人心不稳,到时候她们只会埋怨您这个主子,而不是姐姐这个丫鬟,若是那些个闲言碎语的再次传到王爷的耳中,那对您在王爷心中的形象岂非大有损害,到时候他就只会认为您放纵手下,让她们恣意妄为,这种嚣张的态度简直比主子们还要厉害……如此下来,您和王爷之间的感情将越来越淡薄,你们中间的误会也会越来越多,到时候只要有心人那么一多嘴,您的位置恐怕就再也保不住了。”
阴慕华的眸子瞬间变得阴暗起来,看来王妃的心已经偏向自己这边了。
看着她的手紧紧握着圈椅,骨骼咯咯作响时,绣兰的表情变得越发的精彩,极怒之下的她说出了不该说的话:“你这个贱婢,胡说八道些什么,王妃还有世子哥依傍,她的位置怎么可能会保不住。”
等她看到王妃那张铁青的脸色时,这才明白自己说了些什么,赶紧收住了声音,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本夫人最讨厌的就是叽叽喳喳的舌头。”沅王妃走到她的面前,狠狠的掰开对方的嘴巴,将铁锈的剪刀头深入其中。
只听一阵哀嚎,一股鲜血伴随着一条断舌滑落在地,绣兰也因为极度的痛楚而晕厥过去。
阴慕华赶紧上前,三两下的功夫便止住了对方泊泊蜿蜒的鲜血,救下了她一条小命,只是她这辈子再也发不出声音了,这样也好,有时候说的太多反而是坏事。
面对王妃惊诧的目光,阴慕华不慌不忙的解释:“郡主之所以让奴婢把这件物事送过来,为的就是想让您帮她做件事情。”
沅王妃的目光一凛,赶紧挥手屏退了丫鬟们:“这些年来,我一直当她是我的亲生女儿,这女儿要让母亲办事,母亲当然会尽力而为。”
“你们果然是母女同心。”阴慕华莞尔一笑,把玩起了手中的银针来,“郡主也和奴婢说过同样的话,所以这桩事情不单单是为了她自个儿,也是为了您好,她知道您心中苦闷,明明那么尽力的伺候着王爷,不但落不下一句好,反而被质问责骂,这对于您来说真真不公平。”
她幽幽叹气,言语间多了几分同情。
沅王妃是何等傲气的人,她需要的不是同情怜悯,而是能够助她一臂之力的人。
毕竟郡主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况且当年的事情她还历历在目,她可不相信郡主的胡诌,什么血缘之情,都是狗屁!
她之所以让人帮自己,无非就是为了利益,毕竟唇寒齿亡,一旦她这个嫡母的位置败了,西苑的那个姨母未必能够真正的对她好,毕竟对方的肚中已经有了一个孩子,瞧王爷对她护着的样子,恐怕这胎是个小少爷吧。
见她目光阴冷,似乎已经有了动摇,阴慕华继续倒了点油,把这团火烧得更加旺盛:“算算时候,等到选妃宴结束了,西苑那边也该瓜熟落地了,所以她现在必须找出您的错处,只有这样,她才能让她的孩子成为名正言顺的嫡子,若是等以后再使劲,那么她的孩子在别人的眼中,永远是庶子,到时候就算继承了王位,那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沅王妃转身回到了椅子上,蹙眉冷哼:“就凭这个贱蹄子,也妄想和本夫人争吗?世子哥虽然不是从我的肚子里出来的,可我毕竟养育他多年,他的名字可是刻在宗谱上的,世子之位也是皇上御笔封赏的,难不成还能被挤掉吗?”
“不是奴婢诅咒世子哥,他虽然才弱冠之龄,可身子早就被酒色掏空,眼底虚青一片,已经有了颓然枯萎之相,他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若是某天突然暴毙,也不会引人怀疑。”
阴慕华一字一顿,句句清晰,深入肺腑,让人骇然不已。
对于这样的猜测,沅王妃不敢深想,她瞪大凤眸,咬紧牙关反问:“你认为西苑的那位有这个胆子吗,谋害世子哥可是个不小的罪名,一旦被人查出来,就算她有小少爷作为护身符,也得被处以极刑。”
阴慕华秀眉一挑,讥嘲道:“王妃难不成忘记了当年的事情了吗?谋害皇家赐婚的嫡妃和世子哥可是会有同样的下场,可是西苑的也照样做了,如今那么多年过去了,这件事情也没查出个十足的证据,西苑的气势更是越发的旺盛,甚至已经到了和您比肩的地步了,只要她稍微争气点,就可以顺利的踩在你的肩膀上,并且将你的尊严狠狠践踏,让你在王府里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又或者将当年的事情给挖出来,全都推在你的身上,到时候“真相”浮出水面,王爷也不会深究下去,她就可以笑到最后,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往事一幕幕浮上脑海,沅王妃的眼神一变再变,最后变得阴鸷果决,既然西苑的已经把她逼到了悬崖边,那她就更不能坐以待毙。
当年的事情,她不过是个旁观者,可不能吃那个哑巴亏,成为一个替罪羔羊。
“这件事情,我可以帮她,但是这宗交易是公平的,我希望她能够帮我解决这个心头大患。”
阴冷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阴慕华依旧在笑,阴森的弧度如同疯狂滋长的滕蔓般将她牢牢的锁住。
沅王妃的呼吸变得沉重急促起来,她的目光是那么的迫不及待,过了半晌,阴慕华这才淡然开口:“这是你们的事情,郡主不能出手,但是她可以帮你重新获得王爷的心,比起冰冷的权利,只有炙热的心才是最为珍惜的。”
“一言为定,希望郡主不要食言。”沅王妃诡谲一笑,她可不是笨蛋,当年她已经吃过一次亏了,这一次她要学会教训。
既然她们之间只有合作,那么应该有些东西平衡她们的关系,沅王妃转身拿出了文房四宝,放到了她的面前:“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写下来,然后画押,若是郡主食言的话,那我将会把这个重要的物证呈献给王爷,大不了玉石俱焚!”
阴慕华无奈摇头,可毕竟这里是人家的地盘,既然有事求于她,当然得听她的话。
她匍匐地上,拿起纸笔,艰难的写下了歪歪扭扭的字体,写完之后,她用力咬破了指腹,摁了个手印在上头。
“王妃,奴婢的身上还有伤,现在可以站起来了吗?”阴慕华无害一笑,忽闪着天真无邪的杏眸。
对于她精湛的演技,沅王妃很是佩服,她顿时开始相信起郡主的计划,把这个女人送到宫中,对于她来说,也有许多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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