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看她伤痕累累的样子,恐怕难以成为一个妃子吧,参加选妃宴的人何其多,不说有多么的妖娆妩媚,但是首先一条,就是身上不能有半点的伤痕,就连胎记也是不可的。
阴慕华心思通透,早就猜出王妃心中的想法,淡然一笑:“这次选妃宴主要的目的,就是给各位王爷选个正妃侧妃,我若是被选上了,岂不是浪费了您的一片好意?”
沅王妃指尖微微颤抖,那是她的心虚,这个丫鬟绝不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的。旁人只当她只会用糕点去赢回王爷的心,哪里知道,她一直在寻找一个机会,帮着王府稳固根基。自古夺嫡之争都会连累一些无辜的人,哪怕是皇宗也不例外,一旦太子顺利登基,那么在暗地里支持楚王的王爷必定会受到牵连。
太子懦弱荒诞,压根就没有一点治国的能力,云家的天下最终会落入外戚之手,这些都不是王爷想要看到的,一旦他扶保的楚王出现半点意外,那么他将会弃之,并且把蛰伏朝局的王牌打出来,虽然是下下之策,但是也算名正言顺,不但能够保住云家的江山,更能守住沅王府的一草一木。
杏眸幽远深邃,好似一柄利箭能够划破那一层屏障一般,将她的心思全都窥破。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沅王妃这才回过神来,面对这样一个犹如鬼魅的敌手,她唯有选择妥协,只有这样她才能获得更大的利益。
她叹出悠长的气息,嘴角划出一抹苦涩的笑意:“你就乖乖的呆在这里,明天正好是太妃的寿诞,她虽然已经失去了权势,可好歹也是王爷的长辈,我就以参加寿诞的名义,将你送入宫中,至于之后的一切,都得看你的本事了。”
她不过是一介王妃,更是一个即将失宠的女人,在朝局后宫的力量始终处于弱势。
阴慕华摸着手指沉吟片刻,眸底掠过一丝寒光,夹杂着复杂的情绪,好不容易脱离了那个阴暗无光的牢笼,这下子又要自投罗网,也不知这一次,她是否能够幸运的再躲过一劫。
沅王妃看了一眼小几上打开的匣子,微微眯眼,随后将它用力阖上,藏到了衣橱中。
屋外传来细密的脚步声,阴慕华轻咳一声以示提醒。
过了片刻,沅王妃顿发邪火,将八宝格上的瓷器全都扫落地上。
正想探听消息的奴婢听到巨大的响声,心中微微一震,好半晌这才回过神来。
有些粗糙的手扣起,有节奏的敲起了房门,阴慕华一瘸一拐的走到门口,缓缓开启了房门,当看到那捧着盒子的丫鬟时,她微微一怔:“这是?”
绯衣丫鬟扬起妩媚笑靥,声音甜腻宛若莺歌:“我家主子听闻王妃发了一顿火,所以怕她吃不下饭,特送来一些开胃的蜜饯点心,都是我家主子亲自做的,王爷也很爱吃的。”
尖锐的语调刻意拉长,就算听力不好的人,也能听得到。
阴慕华敛眉一笑,她能感受到从背后传来的寒气。怪不得王妃会一败涂地,想来这西苑的可不是好惹得主,瞧瞧这些丫鬟的打扮,一个个都是那么的娇媚,这就是她的手段吧。
她可以容忍自己的身边有那么多年轻貌美的丫鬟,就证明她能够容忍王爷游走花丛间,这便是她的大度,不像王妃,一个色衰年迈的人,眼里容不下半点的沙子,她身边的那些丫鬟们除了绣兰之外,没有半点姿色可言。
阴慕华伸出了结疤的双手,接过了食盒,从她抬眸的一刹那,可以迅速的捕捉到对方眼中鄙夷厌恶。
“还请姐姐回禀西苑的姨娘,奴婢一定会把食盒转交给我家主子的,只是我家主子身子骨抱恙,恐怕无法亲自向姨娘道谢了,这个是我家主子研制出来的百花蜜,每天一滴,混喝露水服用,就可以永葆青春,美貌长存。”
果然是西苑的丫鬟,脾性也是如此之大,蹙眉将百花蜜接过去之后,便高傲的离去了,连走路都带着风的。
望着她窈窕袅娜的背影,朱唇划过一丝诡笑。她开始佩服起郡主来了,能够窥探众人的心思,果真是料事如神,竟然能算到西苑的那位会派人过来耀武扬威的。至于那瓶东西,她虽然闻不出来是什么,但是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反正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让她们狗咬狗一嘴毛吧!
她只要完成自己的事情就好了,何必多管闲事呢。
阴慕华反手掩上房门,缓缓的步入内室,绕过了地上的碎瓷片,将精美的食盒放到了圆桌上。
朱唇努动,正要说话,便被冷哼声打断:“好一个棒打落水狗,真是字字诛心啊!我还是高高在上的王妃,那个贱女人就敢如此,倘若我真的败了,还不知她要怎么欺我辱我呢。”
阴慕华垂眸打开食盒,将里面的蜜饯干果等拿出来摆在圆桌上,声音淡然,却如同雷霆:“你也太小看她了吧,欺你辱你那只是小儿科,她想要的东西岂是你能够想到的。”她利索的拔下发上的银簪,登时插在了散发酸涩的蜜饯上,“您想要的只是单纯的爱情,可她想要的却是浩瀚的权势,你们本就不属于一类人,所以她的手段必定会更加的毒辣。若我没有料错的话,一旦她得势,第一步就会把你身边的棋子一颗颗的挖出来,然后以百般手段将其折磨,还得让你眼睁睁的看着,让你感受到那种心疼却无力的滋味;第二步,就是要解决世子哥了,秋葵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她到底死得有多么的凄惨,想必王妃也见识过了;最后,她将彻底铲除您,将无根依附的你轻松拔起,做成一枚踏脚石,让她顺利登上王妃之位。”
沅王妃心如擂鼓,可表面依旧维持着镇定:“你说的第一步、第三步我完全相信,可第二步,她可没那么大的胆子,世子哥乃是堂堂嫡出,虽现在颓然,但他身后还有皇上护着,谁敢动他!”
听她咬牙切齿的颤音,看来她的心也在动摇,只是不敢置信而已。
阴慕华敛眉轻笑,选择忽视对方眼底的愠怒:“我们的皇上如今整日沉迷丹药长生之术,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他的身子骨早就被药物腐蚀,恐怕日子也不长了,若他这座大山轰然而倒,那么在山中生存的动物们也必定会遭受牵连,世子哥就是那些小动物之一。你若现在还以为西苑没胆动世子哥的话,那么你永远是败者。”
落凤阁瞬间静寂的可怖起来,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够清楚地听到,沅王妃的脸色变而又变,最后面孔通红,浑身颤栗,用尽了力气,这才迸发出两个字:“她敢……”
“她不敢,就不是她了。”阴慕华拔出了银簪,皓腕抬起,让王妃能够看清上面的漆黑。
沅王妃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摇摇坠坠的瘫坐在椅子上,眼角滑过一滴泪:“看来我对她真的是太仁慈了,现在我俩对局胶着,可她竟敢在现在就动手,用的还是老法子,难道就不怕这次栽倒在地吗?”
“办法旧没关系,好用就成。”阴慕华眸光幽闪,迸发寒气,“既然这是她送上门来的契机,我们何不好好的利用。”
她再次将簪子扎到了蜜饯上,在王妃惊诧的目光下,将抹了毒物的蜜饯从容的送入嘴中,细嚼慢咽。
沅王妃看着她喉结上下滑动,错愕出声:“你这是干什么?”
“找死。”
阴慕华诡谲的说出了这两个字,反正这些毒对她来说不过是麻药而已,暂时昏迷一阵子的话,也许能够减去一些痛楚。
沅王妃愣愣的看着她,许久方才开口:“那我怎么办?”
“当然是佯装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去找大夫,演戏你总会吧。”
一股疼痛从心肺涌起,看来药效快要发作了,趁着还残留一丝神智,她赶紧给沅王妃出谋划策,免得到时候她手足无措,反而坏了大事。
忍耐着痛苦,阴慕华紧闭眼皮,如同一座玉山一般訇然倒地,脸颊不小心划过地上的瓷片,落下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蜷缩在屋顶上观察这一切的两人同时吸气,眼底一片冰冷,犹若寒冬腊雪般。
封改之身形一晃,正想要下去,手腕却被牢牢握住。
他侧目,阴鸷的瞪着那只莹白的手,咬牙怒道:“放手!”
“这一切都是月的选择,若你真的为她好,那就该尊重她,而不是莽撞行事,坏了她的好事,同时也浪费她一番苦心。”对于这么个不开窍的男人,花若叶是又气又喜,桃花眼用力瞪大,点漆瞳孔登时紧缩。
封改之蹙眉狐疑,再次转头,看到那伤痕累累的身体时,鹰眸闪烁,恨不得这些伤全都落在自己的身上。
“好戏就要开始了,这里终究不是你我久留之地,若你还想棋局能够顺利走下去的话,那就回到你该待的地方吧。”花若叶冷冽的说出了命令,毕竟名义上,他还是自己的手下,他还得听自己的命令行事。
封改之哑忍心中的愧疚疼惜,微颤薄唇,声音沙哑更显沉痛:“替我好好的照顾她,不要让她陷于危险的处境之中。”
花若叶眼眸眯起,嘴角掠过一丝似有若无的笑:“你放心,猫儿也是我心爱的人,我会好好保护她的。”
话毕,两人如同闪电般嗖嗖的消失在琉璃瓦上。
几乎在同时,寂静片刻的落凤阁响起了凄厉恐惧的呼救声,犹若鬼哭狼嚎传入每一个角落。
落凤阁出事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王爷的耳中,此时他正在提笔练字,心神一晃,浓稠的墨汁抵在宣纸上,毁了好好的一幅字画。
他拍落狼嚎,拂袖怒颜的来到落凤阁,略显肥胖的身体停在院子里,冷眸微抬,扫视着上面的金匾,往事一幕幕划过,挖出了他掩埋深处的柔情。
沅王正要抬足,一道仓皇的影子立刻拦住了他,绯衣丫鬟发髻散乱,眸中泪光闪烁,让人心痛的紧。
“王爷,请你去看看我家主子吧,她自从服用了王妃给的百花蜜后,就立刻腹痛难忍,这小少爷恐怕……恐怕是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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