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亦卿也知道自己的毛病,用人不疑也是管理的守则之一,可偏他能做到的只有疑人不用。
对于程祥、玲珑、玉轩、王家父女,他才是百分百信任。还有后来的因为高宁的事情,转而死心塌地跟着他的大牛、三丰都没得说。但终究说到底,这些人跟他的关系能够互相信任是有契机的。
比如玲珑、玉轩他们一起从死人堆里出来的时候就注定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大牛、三丰是因为他帮了高宁完成心愿,当然张常胜曾经给他开出的条件,这些人都不知道,所以算不得互相谈成。
而程祥、齐大夫,对他来说,是一种感情的利用。因为自己救了程祥,所以程祥愿意无怨无悔跟着他,他便仗着这无怨无悔有恃无恐。齐大夫将他当亲孙子般看待,也是因为他常找名贵草药投其所好,让齐老头欲罢不能。
至于娉婷,他斜昵一眼眼前面色红润娇艳欲滴的姑娘,倒是有点内疚的。他常说自己尊重女性,鼓励周围的姑娘们,如念恩、玲珑、娉婷发挥所长自食其力。而现在利用人家姑娘感情的自己,又有多励志多高尚?
谁让他总是信不过其他人,如见赵孬蛋,安排“密探”这样的事情,程祥、玉轩他们都不得闲,他也只能叫娉婷跟着来了。而娉婷推着他进进出出得多了,闲言碎语也变接踵而至。
什么,原本都在赌东家身边最后胜出的会是玲珑还是念恩的人,现在又分了一大拨将宝押在娉婷身上了。什么,搞了半天徐臻臻跟娉婷互相排挤,竟不是因为朱玉轩,而是因为大老板之类的话已经传到他的耳朵中了,想必娉婷也听了不少。
可是奇怪的是,前一段娉婷见到自己的时候还一副感情不能自已的样子,还未说话总是红了脸,又总是抢着帮玲珑、念恩做活。时不时就到春阳街陈宅做个义务劳动之类的,可是近来反倒是跟着陈亦卿出入得多了,娉婷变淡定了。
有时跟他出来娉婷会刻意回避,似乎要跟他表示,并不是很愿意听到他跟别人谈事说秘密。有时又在来往的路上保持沉默,显得跟他出来只是作为被他买回来的奴婢应该做的事情。
陈亦卿一边既安了心,看来人家姑娘也没有那么喜欢自己,不至于对自己下手。另外又有小小的失落,好像娉婷如此跟自己远了些,是自己吃亏了一样。
“为什么会失落呢?我一个大男人!”陈亦卿想着忽然又发现了不对,“啊咧,大男人……”
见娉婷会因为臻臻跟他吃醋,他又狡黠地笑了,心想:“嗯!只要这姑娘还对我有意思,那她断不会害我,还这么机灵又漂亮,带出来谈生意真是再适当不过了!……”
偏偏有些人,看不清自己心意的时候会做欺世盗名之徒,连自己都骗。
华夏族的成年礼,为男子行冠礼,女子行笄礼。
冠礼表示男青年至一定年龄已经成熟,可以婚嫁,并从此作为氏族的一个成年人,参加各项活动。成年礼也称成丁礼,由氏族长辈依据传统为青年人举行一定的仪式,才能获得承认。
行了冠礼才算是成年人,是一家之主,可以娶妻生子。
经书记载,实行于周代。按周制,男子二十岁行冠礼,然天子诸侯为早日执掌国政,多提早行礼。《仪礼•士冠礼》贾公彦疏:“诸侯十二而冠也。若天子,亦与诸侯同,十二而冠……不仅是天子诸侯,一些普通百姓在娶妻之前,即便不到二十岁,也会行冠礼。
《礼记•冠义》篇系统阐述了“冠礼是礼仪的起始”的观念。它说:“凡人之所以为人者,礼义也。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容体正、颜色齐、辞令顺,而后礼义备。以正君臣、亲父子、和长幼,君臣正、父子亲、长幼和,而后礼义立。故冠而后服备。服备而后容体正、颜色齐、辞令顺,故曰:冠者礼之始也。
所以在这个重礼的民族传承中,无论天子诸侯、士族公卿还是普通百姓,冠礼都是男子不可或缺的重要仪式。但是根据地位、身份以及门户高低不同,冠礼的规格差别就大了去了。有些家里穷的,便也不讲究这些礼数了。
按例冠礼要在家庙中进行,但陈亦卿自来浔阳周围的人便都知道,他家乡发生灾祸片瓦不存且父母早亡,族中又无人,除了浔阳城竹枝巷的王启顺是他远房姨丈,旁的就再无亲属。所以,陈亦卿的冠礼由王启顺来主持就再合适不过。
原本陈亦卿只是想在他的春阳街小院,还是同往年生日一样简简单单,一大家子人一起吃餐饭,王启顺想给他行礼他便就由他“姨丈”大人做主行了礼,人少不拘也不至于太繁琐。
可唐亚东知道陈亦卿尚未定亲,又到了二十岁的年纪,便主动找上门来,声称:“陈公子,以你这样的身份今年定是要行冠礼了,愚兄定是要来贺一贺你的。唐某不才,秋闱不过三甲耳,且还是托了你嫂子娘家的福,才能回到浔阳做个学正。但是由我来为你的冠礼做个赞者或有司也是再恰当不过的!”
在唐亚东这样的小康之家,冠礼上除了有冠者本人外,还需要冠者的男性长辈宗亲2人,称为“主人”,而陈亦卿在这城中的“主人”也只有王启顺1人,他们是都知道的。
而后又有为冠者加冠的的德高望重者1人,称为正宾。赞者1人,协助正宾加冠或为冠者束发、更衣,一般是冠者的兄弟、亲友或师长。有司3人,为冠者准备所加之冠或其他行礼所用之物,一般是好友或兄弟姊妹。其余另有来观礼的客人若干,这人选便随主家心意了。
若说是作为赞者,唐亚东一个正八品的学正对陈亦卿这样一个小商贾来说也是绰绰有余了。
原本只是把所有的事情交给王家父女去筹备,陈亦卿只预着最多加上大牛、三丰还有几个信得过的掌柜和娉婷便足够了,他陈家小院堪堪不过容纳十几个人。
但唐亚东一番诚挚的毛遂自荐,光是名词都把陈亦卿说得云里雾里了,更是无法拒绝。可若是把唐亚东请来,他老爹唐锦仁和他大哥唐冠北是自己的合作伙伴如何能不请来?
若是请来了这个老合作伙伴,怎么能不请新合作伙伴赵林和孙璇儿?合作伙伴都请来了,还有唐亚东这个八品学正做赞者,那么又怎么能少得了刚刚升了千总,听说是要外调的罗廷亮?罗千总来了,那么沈经历、武捕头……
陈亦卿有些头痛地扶扶额,叫道:“娉婷、娉婷!晓欢、晓欢!”
看着工人把一批玲珑、念恩挑中的新演出服送回明月楼的晓欢,刚才还看见公子和唐家二少爷在一楼客席“相谈甚欢”“推杯交盏”!怎么唐少爷刚走,陈公子就坐到了二楼包厢,点上了灯笼,一脸忧愁地喊自己和娉婷。
眼见陈亦卿表情跟便秘一样痛苦,晓欢不敢耽搁,慌忙一边答着:“就来了公子!”,一面催促着服装室的小叶去喊娉婷。
“你们可会写字?”
陈亦卿叫娉婷和晓欢来,第一句竟是这句话,让二人面面相觑一阵。娉婷在晓欢求助的眼神中,默默举起手,不明就里的小声说:“我……我们都会!” 娉婷吐吐舌头看着晓欢,一副死也要拉你垫背的表情。
晓欢瞪了她一眼,“不不不,还是娉婷写的好看些,我会写是会写,可是好多字都不认识,写不全。”
陈亦卿还是保持着他扶额便秘的表情,悠悠道:“写两个字来看看!”
果然娉婷是字如其人,瘦长而秀美。晓欢写的很慢,但看起来也是一笔一划,虽无什么书法可言,但是陈亦卿不禁咂咂嘴,心说:“连这丫头都比我的字好……”
“好了,少爷我交给你们一个任务!”
陈亦卿翘着腿,一副吊儿郎当公子哥模样,微微叹口气:“我要行冠礼了!”
明明这行冠礼是好事,是男子成年当家作主的标识,可娉婷和晓欢不明白眼前这位少爷是怎么了,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
娉婷、晓欢,你俩来负责我冠礼上宾客名单的拟定,顺便写写请柬。时间紧任务重,临时改人员,我怕顺叔搞不定。再说我家那小地方也盛不下,娉婷再帮我选个合适的地方。
晓欢如临大敌般,她也知道定是近日宝阁衣柜太忙,这些细法活公子不能交给念恩、玲珑二位姑娘。可宝阁衣柜忙,她这个小丫头自然不比那二位掌柜的清闲,不仅要做绣活,要在宝阁衣柜帮顾客试衣、裁衣,还要经常帮着明月楼和明月楼分号的演出服订制。
娉婷不说话,咬着下嘴唇点点头。心里有一点点失落也有一点点欢喜。原本,那日公子说下月让她参加他的冠礼,她高兴得如同在心里抹了蜜。
公子愿意在她吃醋的时候哄她,也亲自邀她参加他最重要的仪式,她一直想为他亲手缝制深衣的。哪怕不是深衣,采衣也罢,中衣亦可。
可现在,他让她来帮他写宾客名单,衣服自然不论多少件,是要交到念恩、玲珑姐姐手中了。也是,公子的衣服不一直都是二位掌柜的做的。连宾客名单,都要跟晓欢一起分着做。
即便那是她最要好的姐妹,娉婷还是分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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