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祥推着陈亦卿沿着竹林小道缓缓行走,午后时间刺眼的阳光经过竹叶的梳理变得细碎柔和,暮春的温暖气流带着翠竹好闻的气息包裹着二人,说不出的舒服让人昏昏欲睡。但午饭没有吃,干粮都在马车上,“咕噜噜”的声音在陈亦卿和程祥腹内翻滚,倒让二人不约而同想到了当初他们从河西镇到浔阳的那段行程。
虽然现在的他们比五年前的生活要好很多,别的不说,就陈亦卿此刻坐着的轮椅下面就藏着不少银票,而程祥随身的包裹里也都是银两。但五年前,他们什么都没有只有希望的日子,却比现在要畅快许多。
程祥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为了转移一下肚子饿的注意力,他先找个话题问陈亦卿:“公子,你真的就此不理玉轩了吗?”
陈亦卿的表情很茫然,他不知道所谓的玉轩出事情了,让自己紧张兮兮地跑到京城来会是这么轻而易举就见到玉轩,并能顺利地把他运走。
他甚至都怀疑,是不是高宁去浔阳找他是个阴谋,那些人的目的或许不是玉轩,是他自己。可高宁一路上都跟他在一起,而且那些人见不到他的话未必就不会放了小轩,刚才的“审问”过程,那个人也没有问什么问题。
程祥问的问题,陈亦卿也思考过,他心里何尝不想带玉轩走?他来京城就是为了救玉轩,又何来不想再理他了呢?
“我们先想办法找到玲珑,把玲珑带回浔阳,随后让高宁暗中看着玉轩,若没什么事情,等风头过了或是接他回浔阳或是去其他地方让他继续做点生意。”
陈亦卿若是真按着他说给程祥的这番答复来做,或许以后他、玲珑、玉轩、念恩、娉婷等等他身边的每一个人命运都会不同,也许他们还会像从前在浔阳一样,做做生意,闲来无事去旅游一下,每个初一十五还能到古月寺敬上一柱清香。
可命运弄人就是这样,或许别人无心的一句话,就如景林只是随便问问陈亦卿:“那你来京城做什么?”,他回答“准备在京城做生意,继续做我的服饰、布匹生意……做生意。”
问的人并没有把你的回答当回事,可答的人是很认真的在回答,他不仅这么答了,还要认真去做自己曾说过的事情。
陈亦卿略一犹疑,记起自己曾如此回答了景林,又害怕景林会暗中监视着他们,便对程祥说:“不,我们还不能如此匆匆地走了。我们还真要在京城做点生意再走,先找个客栈住下来吧,还有顺便看着把我们在京中的宅子整整……”
西街上的房子并不因为现在的气候是温暖的暮春而显得生机勃勃,无论是这里的建筑还是住在这些建筑里的人们,终日如灰色的瓦片般显不出色彩。所以西街的小屋里玲珑面如死灰般缩在角落竟未被车夫和高宁安排过来“看热闹”的人发现。
陈亦卿从浔阳带来的车夫虽然觉得车轿厢里被扔进来的朱玉轩浑身是伤的样子很是“晦气”,但想到程祥出手阔绰的打赏,还是小心翼翼地想将他从车上抬下来。
车夫一脸憨厚的向路过的一个三十出头样子的壮汉招呼着:“小哥儿来搭把手吧,我这位顾客受了点伤……”
这人未及天气炎热便换上了薄的短衫,垮裤的裤脚还挽着,露出一截脚踝。头上的汗巾子已经湿了,显然是做的出力活,衣衫勾勒出他粗犷的线条。
虽然这人看起来显得五大三粗有点瘆人,但见来找他帮忙的同是穷苦人的车夫,便又招呼了两个兄弟过来,他们都是粗人没有车夫那般手轻手轻脚,弄得还昏昏迷迷的朱玉轩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哼哼唧唧的。
不过人家肯来帮忙就不错了,车夫也是跟他无亲无故的,赶紧处理了这个麻烦,他还要去接陈亦卿和程祥,安顿好他的财主拿了尾款赶紧回浔阳才是正经。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朱玉轩抬进了院子,车夫冲屋里喊了两声:“有人吗?”见没有回应便想到:“看这人的样子,能伤成这样也不是什么省油地灯,那富贵公子肯救他,却不肯再搭理他,想必这个年轻人平日里定是个不招人待见的,恐怕他这破落房子里也无人居住。”就招呼着几个人推开门随意将玉轩安放在了床上。
朱玉轩生的高高大大的,又因为没有知觉便全靠他们几个抬着,饶是那几个壮汉干惯了粗活,依旧是有些气喘,几人站定顺了顺气,最末尾跟来帮忙的一个人还扫视了一眼这间破旧的房间才都在车夫道谢声中摆摆手迈步出去。
玲珑听到门外的动静便藏进了衣柜里,从衣柜门板缝里看着几个男人闯进来,紧张地不住咬指甲,直到车夫对床上的玉轩说了句:“小伙子,你自求多福吧!……唉,作孽啊!……”然后缓缓关了门出去,玲珑才不再颤抖。
又在衣柜里蜷了一阵,见外面没什么动静,玲珑蹑手蹑脚地推开柜子门跳出来,警惕地打量了床上那个衣衫褴褛的人,发现是玉轩她眼神里闪过一丝惊喜,心想:“肯定是公子来救我们了!”可随即她的眼神又黯淡下去:“若他来了,怎么会由这些陌生人送玉轩回来。”
她回头去望窗棱里透进来的阳光,那丝丝缕缕的光明和着空气中飞舞着的灰尘似是来自遥远的地方。而她和她身后昏迷不醒中还微微痛苦**着的玉轩都像是堕落地狱的游魂。
回头去看体无完肤的弟弟,玲珑的瞳孔毫无焦点的涣散一片,微微叹口气,用一件薄薄的斗篷将自己从头到脚裹了起来。
去医馆的路是她走惯了的,自从她来到了京城,玉轩已经受了不少伤,有时候是喝太多酒摔的了,有时候是不好好吃东西胃痛,有时候是不知道跟什么人打了架,嘴角淤青的回来……
想到这短短三个月的京城生活,玲珑觉得好像一生的时光也不过如此。周围有路人用奇怪的目光打量这个即使天气已经很暖,却依旧带着兜帽将自己裹起来的姑娘,而她好像浑然不觉般,她只知道要在天黑之前为玉轩买好外伤和退烧药。
长丰客栈就在长丰街上,陈亦卿刚安顿下来就使小儿去锦绣布庄京城分号给掌柜的报信,说是:“浔阳陈公子来了!”
那时候没有外卖,客栈里吃的喝的也有限,常有顾客给些打赏让客栈里有眼力见的小二出门去买个东西,捎个口信什么的。那店小二得了陈亦卿的吩咐,去客栈不远处的锦绣布庄送口信,还顺带要点酒菜,便一刻不敢耽搁的出门了。
都在一条街区上,锦绣布庄不多时就来了两人到长丰客栈见陈亦卿。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旁边跟着一个半大小子,都是公子服打扮,看起来穿得颇为讲究。
这二人便是锦绣布庄老板家的大儿子和三儿子,唐冠北和唐季南。如今唐家老二得了功名,唐家的生意能够在浔阳做大,甚至分号开到了京城,这中间也离不开陈亦卿的功劳。
所以,陈亦卿一见面就道歉说:“陈某实在是初到京城疲乏的很,明日就到店铺里去拜访。”的时候唐冠北倒是很客气地说:“愚兄自是知道贤弟到京城来一时也脱不开身,但是为何不回你在京城的宅子住,要住客栈?”
陈亦卿虽然嘴上客气,但是两家人经常在一起吃饭,倒是也不顾及那么多,毕竟中午就未进食,所以边吃饭边答他:“京城的宅子还在修缮,恐怕还得大半个月才能入住。”
“哦?”唐冠北忙说:“我只道那宅子买来后你已经安排了人住,你来京城自是一应物什都准备好了,却不想还要改修。是我这几天忙着生意疏忽了,不如去我们那里暂住,也都离得近。”
陈亦卿摆摆手:“不不,还是不去叨扰唐兄了。”
唐冠北又赶紧让道:“这是哪里话,别说你也是我京城布庄的老板了,让你住客栈算是怎么回事,怕是父亲和亚东知道了,也都是不允许的。”
唐亚东考了功名后陈亦卿就出面说和,让唐锦仁不要分家,经济上不分家只“分股”,而每个家庭成员要根据特长分工。唐亚东是个读书人,生意上的经验不及唐冠北,所以由唐冠北掌管他现在的店铺最合适不过。
唐亚东走了仕途,即便两袖清风,也自然能提升家族在浔阳的影响力,不怕不有助于唐家的产业发展。季南还小,将来做什么不急于决定,先让季南跟着冠北学生意。如果将来喜欢读书,他二哥自然要全力支持。要是喜欢做生意,无论选择哪一行,他大哥也要出资为弟弟筹谋。
虽然他是个外人,但他这样的规划,还是让唐家的三兄弟很满意。唐亚东本来就更喜欢读书,生意上的事情强求不来。季南还小,对于这些没什么主意,他的两个哥哥和父母欢喜,他就高兴。
唐冠北两口子对陈亦卿却是感恩戴德,虽然他是老大,但自小家里长辈们似乎是一直喜欢二弟多一些。也不由得让唐冠北担心自己辛苦付出的店铺,将来被分得四分五裂。不过如今有了陈亦卿的建议,再加上陈亦卿的“股份制”思想,让他们彻底吃了定心丸,做起事情也更勤力了。
陈亦卿入股后他们家的生意也越做越好了,所以即便没有唐锦仁,唐冠北还是真心愿意亲近陈亦卿的,此时陈亦卿初来京城,他自然不能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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