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程祥来说,无论是接济他长大的李广玉还是带他走出家乡的陈亦卿,都是他的恩人,而这二人在他心中没有孰轻孰重之分,他也从未想过会需要在此二人之间做什么抉择。
而玲珑一直是他敬重可亲的姐姐,他在这三个人面前状态是放松的,甚至觉得他们三个人之间也是亲密无间的,所以他当着陈亦卿和玲珑的面问起李广玉的经历,也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李哥哥,上次匆匆一见,并未详细聊起,我打听到你原本是中了功名的,怎么没有做官而是到私塾家学教书呢?”
玲珑给程祥盛了一碗汤,程祥边呼噜噜地喝汤边问向李广玉。
一旁的陈亦卿听到程祥如此无城府的问话,微微一笑,既觉得程祥的单纯可爱,又替李广玉有些尴尬。
其实上次程祥兴冲冲的回来说见到了李广玉,陈亦卿就已经着人调查了一下。当然调查李广玉的事情不能对程祥说,不然原本自己只是想了解一下现在的李广玉和在河西镇时有何不同,会不会被京城的繁华世界迷了眼,他是在关心程祥接触的是什么样的人。但若让程祥知道的话,可能会觉得自己是不信任他的李哥哥。
果然李广玉的面色微微有些红,有些尴尬道:“其实……其实我是中了功名,不过……不过……”
程祥微微有些讶异,又问道:“李哥哥,我记得小时候你跟我说过,你的志向就是要以诗书礼化一方人民,为百姓做实事,再也不让,不让我这样的孤儿……”
听到程祥提起过去小时候的事情,还有他心中的梦想,李广玉的眼神暗淡下去了,缓了缓道:“有时候志向并不一定都能实现的。”
程祥又不甘心的追问:“可是,你既中了功名不为官的话以后也不能再参与科考,你岂不是一世都要远了自己的梦想?再也没有机会了呀!”
李广玉在程祥的诘问里低垂下头,甚是忧伤与沮丧。
陈亦卿见此状,便出来打圆场,当然他也想探探李广玉的底,毕竟程祥把他带回来就不会只是问几句话便放他走这么简单,若此人可以据实而谈,把他们当成自己人,陈亦卿还是很乐意将他留在身边,这样既能让程祥开心,又能让自己多个帮手。
当然这也不全是他在照拂李广玉,陈亦卿合作过的人不是市井小民就是富二代。眼前的李广玉气质底蕴一看就同自己之前的那些合伙人和掌柜的们不同,这在现代社会就相当于引进研究生了,发展的好将来是可以当做CEO或者CFO培养的。而眼下他显然是落了难的凤凰,连生活都拮据。
陈亦卿换上一脸诚恳的表情道:“李公子,不必拘谨。你是程祥的恩人,我也听闻你自小照拂程祥,陈某敬重你的为人。你我二人年纪相仿,又都将程祥当成弟弟,那么我们便是朋友、是兄弟。公子有事不妨直言,陈某也想知道李公子为何在京城盘桓许久不回家乡,也不入仕。”
若说公子这样的称谓,倒不是谁都能用的。在这个时代一般也是文化人或者是贵族子弟才配被人唤一声公子,李广玉是读书人又人品贵重,在家乡名声颇好,被人这样尊称一句倒是当的起。而陈亦卿一个无父无母,写出来的字比小鸡啄米好看不到哪里去的人,做的又是商人的行当,原本是不会被这么称谓的,更贴切他的是陈老板、陈掌柜这样的称呼。
不过一开始是程祥只道他和李广玉年纪相仿,河西镇的人都称呼李广玉李公子,所以年幼的程祥就称呼陈亦卿一句陈公子。后来读过几年书的念恩也如此打趣陈亦卿,周围的人便也都这么叫他了。不过陈亦卿的行为举止看上去也斯文雅致,再者又赚了不少钱,也算是担得了。在李广玉面前,陈亦卿却还是自觉失了几分诗书礼仪的。
程祥向李广玉提起过陈亦卿的事情,李广玉也敬佩陈亦卿能不顾流言将一个素不相识的孤儿带在身边予他衣食,教他谋生的本事。想到自己当初为了功名,并未好好安置程祥便只身上京,与陈亦卿比起来,自己倒显得自私了。
所以李广玉见程祥、陈亦卿如今都言辞恳切的当他是自己人,便不再遮掩,将自己的经历说了出来:“当初我一心向学,同天下读书人一样,都希望一朝登科能够造福一方百姓,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可是我终究还是拜给了自己的心。
离开河西镇到京城赴考,我不仅是信心满满也真的是取得了成绩,我是二甲第十三名出身啊!并有幸成为户部的一名主事之吏,虽然人微言轻,但是我很有信心,必能做出成绩。后来我认识了一位姑娘,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陈亦卿眉毛一挑,听到姑娘便知道又有八卦了,于是轻声命玲珑唤人来将眼前的残羹杯盘撤掉,换上了热茶和水果,边饮茶便换上吃瓜群众的姿态听八卦。
李广玉提到这位姑娘倒是面上缓和了不少,虽然仍是淡淡的微笑,但他的眼神中都染上了不舍与温情,略带羞涩道:“她父亲是朝中官员,她是名门淑女,原本同我这样的小吏不会有什么交集。我们的相识也很是意外,不过源自雨天里的一把油纸伞,她竟如此知书达理……她没有看不起我,还经常跟我交谈读书感想,我们的很多想法都不谋而和……”
陈亦卿一脸黑线的看着眼前的书生,雨天里的油纸伞,这家伙倒有点像是那个呆头郎中许汉文!
“我们原本也只是交流感想而已,一切的交往仅止于礼,后来被她的父亲知道了我们经常一起读书交流,便要断绝我们的来往。他的官阶远高于我,他跟我说要么选择她要么选择仕途,也是在那样的时刻我才知道,我不能失去她,而她亦是如此坚定地选择了我!”
李广玉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微微叹口气,程祥不合时宜地追问:“那后来呢?你们在一起了?”
陈亦卿白了他一眼,跟着自己看了那么多话本子,明月楼的演出都白看了么?才子佳人要是那么容易就在一起,世间的情爱就不是这么值得歌颂了,他的李哥哥也不会如此失意潦倒。
李广玉无奈地笑着摇头道:“是我们想的简单了,我们以为她父亲知道我们对彼此忠贞不二的心就能成全我们。可是他知道我们已经深爱彼此,不仅没有成全,更是动用力量将我赶出了户部,还用我的身家性命威胁她不能再见我。可是我不甘心啊,哪怕是能再远远见她一面也好,所以我就留在了京城,希望能等到机会……”
听完李广玉的故事,陈亦卿略表了一番唏嘘,他是想引进李广玉这样的人才,但是他知道这些读书人往往有一股牛脾气,即便他现在生活拮据,也未必肯肯接受他的招募。
“唉!李公子至情至性,陈某佩服。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即便不能圆满,也足以回味一生。不似陈某这般一个小商人,每天都在计算利益。”
李广玉摆摆手,正色道:“方才公子还未回来时,我听程祥说了陈公子的事情,您不仅帮助了程祥,程祥的朋友玉轩和玲珑姑娘也是您救下的吧?虽说世人轻商,但是陈公子经商也是为了给跟着你的弟弟妹妹们一口饱饭。如此说来倒比这些满口仁义道德却于百姓无益的官员们值得尊敬了!”
陈亦卿见李广玉赞他便知他恐怕是被自己那“梦中岳父”给打击透了,所以对官场已经失望之极,看来自己的招揽有望。于是叹道:“唉!人哪有知足呢,我一开始确实只想带着他们几个安身立命,但是生意做起来之后,越来越多的伙计们跟着我讨口饭吃,我就必须越做越大。这不,眼下我要再开两家大铺子,真是缺人啊!不知李公子可否……”
陈亦卿在那边厢拿出撩妹的耐心招揽李广玉,这边玲珑却跑神了。从小她便只知父母重男轻女,女孩儿家肯定是要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人的,而自己经历了这么多事后,甚至觉得女人是可悲的,生在这个世上不过是男人的玩物,是生育的工具。
她从来不敢去想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情。眼前却忽然出现了个人,谦厚温和,对自己所爱之人一往情深,甚至可以放弃大好前途。
会是她吗?那个和自己长得有三分想象的姑娘,在锦衣阁见过的那个被众星捧月般拱绕的贵家小姐。为何同样是女子,同样生存在这个世界上,她可以得到父母的疼爱,有尊贵的身份,有这样温润如玉的公子对她倾心,干净得如同清晨花蕊间的露珠,散发着清新的味道。
而自己呢?被父母忽视,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还要被人欺辱,如同是她脚底的烂泥。不!那叫作“明慧”的女孩子怕是脚底连尘土都不会沾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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