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兴镇是东楚北疆五郡离北齐最近的地方,而此次南北战场就在普兴镇边缘,镇子里的百姓早就被抓了壮丁,男人跟宋健上了战场,女人就在后方裁衣做饭。
到底不是北方苦寒之地,再加上这雪来得突然,普兴镇的树木仍是绿油油的便覆上了一层白。雪落到地上因地面温度高,便融化成水,和着泥土湿冷污糟。
北齐的将领在普兴镇东二十里的密林里收获颇丰,所以晚饭时间东楚战士们吃糠咽菜的时候,北齐的营帐中飘起了野兔、野鸡的香味。
一众将领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时候,一只小队伍从北齐军营的北门出去,这队伍一看便是训练有素的轻骑,行动起来整齐迅速。
而这一行人的最前面领头的便是北齐军队的总指挥,宋林。刚刚暗下来的天色里,宋林在他亲兵队的护卫下,正返回北齐南界。
行了约莫一个时辰,队伍过与东楚挨边的善乐城而不入,擦着边到了善乐后不远的地方。夜幕下,这静谧的地界仿佛一座来自地下的城池,一条通道两侧是高而华丽的岗哨。
“来者何人!”
在宋林的轻骑面前,几个看门的游勇散将显得毫无威严,但是他们见有人要进入这唯一的通道,还是得尽职尽责地询问。
此刻若是敌人的军队,恐怕他们也只得落得刀起头落的下场。而宋林勒紧马缰,挥挥手,自有他身侧的人打马上前亮出齐国军队的腰牌,但是见这腰牌不过只是放行便罢了,见来者手上还有一道明晃晃的圣旨,那守门的并将慌忙跪迎来者。
跪地的那一刹那他们还有点恍惚,在这样的地方,他们自是以为一辈子都见不到圣旨这样的东西了。毕竟这善乐城外比一座城池也不算小的地方,是他们齐国皇长子的陵墓,这陵墓轻易不会有人踏足。而他们作为守墓的将领,世世代代便只能守着这墓过日子了。
道路一经打通,这一行人便纵马驰骋,宋林握紧缰绳冲在头里,神色肃穆的他是一刻都等不了了。
下马近前,宋林凝视着墓碑上“齐皇长子崔翱墓”的字样,这是他第一次到这里来,却为了到这里来用了五年的时间。一时间五味杂陈的感觉在他心里炸了开来,既有得偿所愿又有悲从中来。
“你们在做什么?!”
出声的是皇长子崔翱,彼时他还是个十岁的孩子,但是天之骄子的威仪不在于嗓门高,也不在于倨傲的神色,他说出来的话自带着一股势气,让人不容置疑。
而浑身是伤骨瘦如柴的宋林就这样被人丢在了他的脚下,抬头仰望着这个比自己还要小几岁的孩子。
崔翱向他伸出手,他便真正的站了起来。
“你这个骗子,你当初明明说过不过是到东楚几年,等你回来的时候便是带领千军万马踏平天下之时,我尚等着你归来为你牵马执辔,可是你竟然躺在这里享清福!”
宋林呆呆地想着,眼泪竟不自觉地流下,还好跟随他而来的人都在背后落后他一步的地方,没有人看到他此刻的真情流露。
要知道宋林现在可是二皇子的人,也是二皇子竭力推荐他到前线出击楚军。若被人知道他为大皇子而哭泣,恐怕是此前的努力便都废了。
宋林一伸手,自有人递上圣旨,宋林“唰”地一抖将那明黄的绢帛打开,朗声念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有长子翱,孝亲忠国,体恤苍生,未免战事只身赴楚为质……”
已有驻军窃窃私语:“不知皇上怎么忽然想起来大皇子了……”
“是啊,现如今二皇子最为受器重,皇上怎么这个时候想起来追封大皇子了……”
“毕竟大皇子才是长子嫡孙!”
宋林边念圣旨,边在心里默默地讲与他昔日的主人知道:“如今末将跟在二皇子身边,实是觉得当年之事蹊跷,殿下再等等,再等等……”
宋林一行人再返回普兴镇的时候,正是宋健准备带人“奇袭”齐国军营之时。
宋健兴冲冲地布置兵马,边调兵遣将边幻想着他这一战能够斩获敌首风风光光的返回嘉宁,到时候定是光耀门楣,又得二皇子的信任。不过这些什么荣耀、风光,都比不上赶紧打完仗回去揽着自己的娇妻美妾来得逍遥,这边疆苦寒他真的是受不了了。
可他并不知道,北齐的人还真是怕他不来袭营。
喊杀声不绝于耳,火光冲天的北齐军营中,楚军迎面扑来却发现几处大营竟是空的,而楚人正迷茫不知所措的时候,洪水猛兽般的齐兵从大营四周一拥而上,他们正如瓮中捉鳖的“鳖”一样被围在中间。
骑兵五人一组百人一队配合向前,将楚人冲散成小股势力,围成一圈竖起长枪不论是谁一顿乱捅,待马匹再往前走时,中间那楚兵已经跟马蜂窝一般了。
步兵举着盾往前逼近,越来越小的包围圈里楚兵感觉到的是死亡靠近的压力,弓箭手在盾牌后齐齐发力,顿时圈里的猎物便都如同刺猬一样。
宋健被人护着往南逃,这时跟着他的人里面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正是白虎军副尉王晟,他负责协助户部运粮草至北疆,却正遇上丢盔弃甲的宋健。
王晟一见宋健慌忙上前扶住站都站不稳的宋健,推着宋健痴肥的身体上了马,又跨上自己的坐骑同宋健一同往回撤。待到了普兴镇外一处土地庙里,宋健一边“呼呼”地喘着粗气,一边想起了方才搭救他的王晟,忙朝王晟说:“多谢了王副尉!”
对白虎军,宋健并没有觉得比玄武好到哪里去,他们都是皇帝的亲卫兵,吃喝用度都是最好的,只是白虎的职责主要是京城的城防,没有玄武那种可以打小报告的便利,再加上这王晟刚救了自己,宋健便不再倨傲。
当然,宋健也没有什么好倨傲的,五万大军如今生死未明,被齐人绞杀大半,剩下的在外面迎战的迎战,趁乱逃的逃,他自己身边就剩了保护他的五百人队伍了,若是就这么回去,恐怕是受罚不得止,说不定还得丢了城池丢脑袋。
但是宋健此刻也管不了那么多,先保着自己的小命要紧。所以喘匀了气后对王晟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不知王副尉还有多少兵马?”
王晟以为这宋胖子是要再杀将回去,便面露难色地说道:“末将此来主要是协助户部运粮草,所以在城外驻守的除了役夫,也不过千人的将士。”
谁知宋健摆摆手说道:“够了,够了,本将还有五百人,王副尉有一千人,够护送咱们返京了!”
王晟阴冷地一笑,从心底里鄙视这宋胖子无能。他纵是不比宋健士绅出身,也不比他位高权重,但是仍知道将士守国门该是副什么样子,即便作为男人,也断没有如此只想逃命的理。
但是王晟此来心里有别的事情,便也顾不得宋胖子了,他不过是个押送粮草的将领,粮草又没有丢,这仗输了便跟他关系不大,他好不容易请来了这北疆的送粮活,再加上如今宋胖子大败,这么好的机会他可不能错过。
于是王晟定定心神,收拢那阴冷的笑,一脸担忧地凑到宋健面前说道:“难道将军就想这么回去?就算皇上不要将军的命,怕是将军以后也比想在军中立足了!”
宋健听了这大实话心里烦闷,于是有些自暴自弃地说:“那不然还能怎样?!如今连外面还有多少并将活着都不知道!”
王晟谄媚地一笑,说道:“末将倒是有一计……”
宋健也纳罕这白虎的人什么时候对他这么好了,先是救他的命,这又要给他献计,但是如今自己这样子,也没有别的办法,于是挥挥手屏退了一旁的人,便对王晟说道:“讲!”
王晟又往前探了探同宋健耳语道:“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但是这仗打败了,自然得有人负责,将军是主帅难辞其咎,但是若是有人通敌卖国,将军被蒙蔽,那便是有情可原了!”
宋健眉头一松,心中不觉敞亮:“你是说……”
王晟点点头道:“宋将军一众手下自然是没问题的,问题是那个玄武军的玄淇来了,将军就输了,可不就是他有问题么!”
若说这宋健领兵没有多大能耐,但是久在官场浸淫,立马明白了王晟的意思,但是忌惮于玄武军的势力,还是不免有些犹豫道:“只是,这玄淇是玄武军中人,岂能我们说是就是?”
王晟嘿嘿一笑,接着说:“若是玄淇回去了,自然还有辩白的机会,但是要是个不会开口的死人呢?!”
宋健稍稍一沉吟,只道是玄武军得罪的人太多,连白虎都不与他们和睦,便不多言语直接招呼了手下几个人,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自有人领命出去。
一旁的王晟听着也得赞叹他的理解能力和执行能力,短短几分钟的交谈,宋健已经转过了弯想了个缜密地计划了。
王晟转过头看着土地公那和蔼的面孔,勾起嘴角在心里默默念道:“王威啊,我的弟弟,我这一招借刀杀人如何?这次定是能帮你报了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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