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火将破庙付之一炬,玄淇的眼神中倒映着熊熊的火光,焚进去的不仅是那些人对他下的杀手,还有精卫营一百多条人命,纵是一向淡定持重的玄淇也“咯咯”地咬紧了后槽牙。
罗廷亮恭敬地站在玄淇背后一步的地方,尽管玄淇现在是落难的将军,他依旧遵照着军中的礼仪来对待他的上官。
罗廷亮对玄淇说:“将军,我们早点上路吧!您身上有伤,我们又不能到附近的药铺去,容易被他们发现。所以还是早日到京城,才能为你治伤。”
玄淇点点头道:“这点伤还不足为虑,我们走吧!”
两人打马前行,一分析、一合计宋健怕是已经将战败的责任推到了玄淇的身上,驿馆那边怕是一进门就要被拿下。这是两个国家的战争,不是一般的案子。通敌叛国的罪名若然真扣到了玄淇头上,他在这里就被拿下,回到京城估计连玄凇的面都见不到,就要被判处极刑了。
而旅店更是不能住的,宋健的人怕是一路都在搜索他们,从那些杀手看来,宋健是想要他“死无对证”了。
“可是这厮也够蠢了,他要是杀了将军,来个死无对证,朝野上下能不怀疑为何精卫营通了敌却全军覆没的么?黑白怎能全凭他一张口?要是留了将军活命,回到京城两下对证,他不是就暴露了么?说不通,说不通……”
罗廷亮分析的头头是道,玄淇又何尝不知道宋健行此险招实为莽夫所为,当然他还不知道有王晟在中间作怪,所以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以宋健世家出身又是一军主将,仗打成这样,构陷袍泽又是如此的欠考虑,他的脑回路怎么会如此简单?
但是想到这样的人都成了大楚的主将,玄淇的心中又一阵阵的恶寒,难道东楚的气数真的是要尽了,无人可用以至于主将都如此不堪!
而他的玄武军,包括白虎、青龙、朱雀在内的四大禁卫任何一个将领出来怕是都比这些边防驻军要强,只可惜他们是禁卫军,任何时候打起仗来他们都要守在皇帝身边,而不能冲在国之防线。而宋健这样的人做了主将,受磨难的便是边疆的百姓了。
如今北疆战事失利,很快消息就会传到西南战线上,难保南郑和西越不会趁机袭掠。
玄淇望着前方黑暗中泥泞的小路,有些迷茫地问道:“廷亮,你若是回到军中至少可以正常领你的军饷,以你一身武艺说不定能建功立业,为何要跟我回来?这条路可能会令你丢掉性命。”
罗廷亮“呵呵”一笑,道:“将军是小看了我们这些东楚兵士了吧!若是贪生怕死之人,谁会来当兵呢?我们浔阳驻军也是间接死在宋健不力的指挥调度下的,我不想跟着他,但是我是军人总不能背叛朝廷吧!跟着你回去,我可以做你的证人,可以证明北疆这场战役事情如何,才不会被他们瞒天过海!也算是对得起我浔阳军中兄弟了!得罪宋健匹夫又如何?!即便前路凶险又如何?!”
玄淇听了这话对东楚又平添了一点信心,点点头道:“好,很好!我东楚军中仍是不乏义气男儿!等事情了了,我就向兵部申请,调你入我玄武军,进我精卫营!我看还有谁敢动你!”
对于京外的部队来说,有宋健这样的士绅家族出身嫉妒又看不惯玄武军的,也有羡慕敬佩皇帝禁卫的。
当初办理张常胜一案的时候,罗廷亮在浔阳驻军中是亲眼看着玄淇和景林带领的玄武军是如何的杀伐决断令行禁止,跟他们的军纪军容一比,浔阳驻军显得稚嫩又散漫。所以这番玄淇说要调他进精卫营,罗廷亮的眼眸泛出星星点点的光芒。
拱卫天子是战士的荣耀,是他们舍生忘死的勋章。
从景林家的后门出来是长长的一条小巷子,穿过这条巷子走上一条南北的大路直直往北便是去玄武军府衙最近的通道。
贾祥和杜展十来天没吃的这么饱了,又想着既然到了京城回到玄武军的地盘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因着食困便勒着马缰行得慢了些。
“不知道玄都统和兄弟们怎么样了!”
“放心吧,以他们的能力,就算救不下那些将士,自保出来也是没有问题的。”
“沿途听说玄都统“叛国通敌”一定又是那宋胖子搞的鬼!来日都统回来了,一定要他的狗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全然没有注意到背后靠近的剑锋,两道精光一刀毙命,他们好像从来没有回过嘉宁城一般。
自此去往北疆的玄武军就真的只剩下玄淇一人了!
景林颤抖着双手终于下定决心,那沾着血污和泥土的布在灯烛上一撩便化作灰烬。
崔浩然满意地点点头,拍了一下景林的肩膀又从他来时的阴暗通道里缓缓地回去了。
景林在心里默默地说了句:“玄淇,对不住了!”
月亮已经爬得老高了,许多人业已吹熄了灯,在寒冬的夜里拥着棉被暖暖睡去。
公子楼的三楼上陈亦卿设计的琉璃灯折射出异彩纷呈的光芒,那光芒在娉婷原本苍白的脸上打出温和的光芒,让她光洁的面庞多了些人间烟火气。
陈亦卿直勾勾地看着抬不起头来的娉婷,沉静异常地说道:“程祥,你去吩咐楼下的人不用上来侍候,他们收拾完回去休息罢。”
他转而又对娉婷说:“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程祥和我是一样的,你不必怕,说说吧!怎么回事?”
娉婷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我其实是……”
程祥吩咐完了便在三楼楼梯口守着上下口,有些疑惑陈亦卿让娉婷说的是什么事情。
陈亦卿微微一笑,说道:“说不出口吗?你其实是北齐人对吗?刚才那位崔公子也是!”
娉婷猛地一抬头,嘴唇被她咬得似是要滴出血来,异常红艳诱人,她惊讶地问:“公子怎么知道我是?……”
说完倒也反应过来,自己这是承认了。
陈亦卿伸手拉过娉婷的胳膊,将她腕上那串手钏露了出来,娉婷想缩回去却完全不能动弹。
陈亦卿望着这串手钏,温和地说道:“第一次见这手钏我就有些惊讶,你是被我买来的,怎么会有如此名贵的手钏,你一路被人买卖,那些人不会收走你身上的贵重物品么?可见你多珍视这串手钏。
或许诚如你说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你珍惜异常,但是在东楚这样的粉玉髓很稀有,非王公贵族不能拥有的。
但是产粉玉髓的北齐就不一样了,有钱人家的姑娘都戴得起,所以我猜你是北齐人,且曾经生活在北齐还不错的人家吧?”
听了陈亦卿的话,娉婷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扑簌簌地落下。
“那么,我再问你,这位崔公子?!”
娉婷摇摇头,说道:“崔公子我就不知道了。”
陈亦卿又有些疑惑了:“可是我看你刚才上来时候见他的神情分明有些不自然,而且我猜测他也是北齐人。”
娉婷咬了咬嘴唇道:“我乍一见他,跟我一个曾经的朋友长得有点像,但是仔细看看却又不是,他若也是北齐人,那倒也是缘分了。可是公子,你要相信我,我虽是北齐人,但是没有什么恶意……我……”
陈亦卿点点头,他根本不觉得北齐的人出现在东楚有什么不妥。或许是在郭雨晴的意识里北齐也好,东楚也罢,都是这个大陆上的不同省份而已,别说从北齐到东楚了,就是到了那南郑的最南边,也很正常。再说,还有那蓝眼睛黄头发的白人娶黑皮肤卷头发的黑人呢。
而娉婷却哭着异常委屈地说道:“我是出身北齐的富裕人家,后来遭人陷害父亲不在了,我被转卖至此,还请公子不要赶我走!我没有什么……没有什么……我只想留在你身边……”
陈亦卿轻轻地拍了拍娉婷的肩膀,安慰她道:“傻瓜,你是我买来的,我为什么要放你走,好了,别哭了!”
娉婷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扑到了陈亦卿的怀里,守在楼梯口的程祥慌忙转过身去,往下走了几个楼梯坐下长出一口气,脸都红了半边。
娉婷趴在陈亦卿的怀里,她微微颤抖着肩膀,贪恋陈亦卿身上的味道,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离不开陈亦卿了。娉婷无法想象自己漂泊这么久不被人尊重,不曾得到过如此干净温暖的拥抱,一旦她离开陈亦卿该如何生活。
父亲被人构陷,自己沦入仇人手中做了傀儡,被当做礼物相赠抑或被当做货物买卖的时候,娉婷都不曾哭得如此伤心。那时候她只一心要生存下去,她希望有一天可以忘记过去那些不堪的事情,重新活下去,她坚信人的一生不会一直倒霉,总有她拨开云雾的一天。
遇见陈亦卿,她以为老天爷听到了她的祷告,让这个男人来到她的身边拯救她,给她依靠让她可以不再漂泊。尽管五次三番他拒绝自己抛出的橄榄枝,可是他的身边也没有别的女人不是吗?就算有,只要能留在他旁边,能每天看着他,就觉得踏实安全。
可是那人出现了,他会是来带我走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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