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休战了,你还不回去吗?”
崔浩然仍是急切的盼着崔翱能回到北齐,他在东楚开青楼、做牙行,生意线像蜘蛛网一样秘密撒开,盘绕在东楚这颗大树上,为的是崔翱,也是因为他是被北齐流放的侯爷。
崔浩然的家族在北齐也是常胜百年的勋戚,他的太祖曾追随北齐开国皇帝征战天下,是皇帝身边的第一谋士,又跟皇帝同姓,被赐国公。
到了崔浩然这一辈,他是家里的长男也是独子,他生下来就是长兴侯。可是他这个长兴侯做了不过十一年,还是个毛头小子并不懂得什么是政治的时候父亲和叔父就因贪墨入狱,皇帝雷霆之怒不仅要剥夺他们家的爵位,还要他们的项上人头。
那时候唯一出来替崔家求情的便是崔浩然的表姐,也是崔翱的母亲,北齐皇帝最为宠爱的淑嘉贵妃。
她大着肚子跪在青石板上只为皇帝可以息怒,留崔浩然一命。当然她不仅是要靠枕头风,更是派人查探整件事情的原委,中间也知道她的姨夫,崔浩然的父亲是有被冤枉的可能的。
而崔浩然的父亲,那个受了封建教化几十年的老顽固,不肯哭冤不肯低头,在狱中静坐如磐石。其实他心中明白,即便自己没有做过那些事情,仍有教弟不严之罪责。
崔浩然的叔叔,还是因为畏罪,害怕那些折磨人的刑罚在狱中自缢身亡了。崔家的浩劫从此开始,每天都有男丁被流放被鞭笞,而女眷被没入奴籍还算好的,更多的是被卖去教坊司成为官妓。
皇帝的雷霆之怒也不仅是因为崔家人的贪污,更是这样庞大的一个家族,代代都有极具智谋之人,在朝中仕宦之中地位举足轻重。若他们一心辅佐皇帝,那便是胜于千军万马。但若是他们参与储君之争,或有不臣之心,那将是最可怕的尾大不掉之人。
最终皇帝将自己关在小书房里听着窗外的秋雨潺潺一天一夜,终于决定留崔浩然一命,只是将他发去北漠服役。
这位小长兴侯便卸去一身荣华,被剥去所有光环一人一枷锁被遣往极北之地。临行之时,来送他的只有表姐淑嘉贵妃身边的一个小宫女,那小宫女打赏了押解他的将士叫他们路上给他口热饭吃,然后又掏出一个包袱,那里面有淑嘉贵妃为崔浩然准备的冬衣,又有三两件她的首饰,无论到哪里有点金银傍身,他的生活或许会好过些。
崔浩然对着皇宫的方向拜了拜,只希望因替他求情而伤了胎气的姐姐能够母子平安。他知道皇帝最终放了他的原因也不乏是淑嘉贵妃冒着秋雨,跪在小书房前求了一夜。
就在他戴着枷锁离开京城的时候,嘉和宫里早产的贵妃正痛得死去活来,而崔翱就在那时呱呱坠地。
淑嘉贵妃的丫鬟问她:“娘娘,这么做值得吗?”
那个温婉坚强的女子正逗弄着怀里的孩子:“有什么值得不值得?我被家族送到宫里来,他们也不过是求我有朝一日飞上枝头,可以庇护他们。而皇上于我若真只有家族利益毫无夫妻感情可言,那么因为我此时的作为以后真的就不踏足我的宫里,我也无话可说。
我只希望我的翱儿,以后别像他的小舅舅那么聪明,幸福的过一生就好,是不是小宝贝,嘟嘟嘟……”
而崔翱那聪明的小舅舅果然不负崔家名号,在北漠服役的人们大多不是饿死,就是冻死,要么就是被衙役们打死的,当然还有死在那些凶残的游牧民族手上的。
而崔浩然不然,不仅跟那些衙役们关系处的好,还在背地里用淑嘉贵妃的一对耳环作为起步资金,跟那些游牧民族做起生意。那个时候在他的心目中已经没有什么国不国家不家的概念了,他能想到的只有生存下去,方不负姐姐的恩德。
甚至当他几年后知道他的姐姐在他离京时诞下了一个小皇子时,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盘桓了许久,我崔家不是世代做皇帝的谋士嘛!那我就要活到我外甥长大成人的那一天,把他扶到帝位上去,我要助他当皇帝得天下,堂堂正正的回到那个地方去!
十二、三岁的少年脸上带着同草原一样无公害的笑容,没有人会在乎他是否勤力干活,看管流放刑犯的北齐兵士喜欢他弄来的北漠狐皮和身材丰满的女人,北漠的游牧民族喜欢他倒腾的那些精美的杯盘和生活用品。
他像是个老成的掮客般提供一切顾客所需,他不在乎自己这个往昔的侯爷是否在这时受人尊重,他要的是有朝一日离开这个鬼地方。
然后五年后的一天他真的消失在了北漠,没有人知道他是何时掩了身份逃离了兵士们的看守,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而对于他的记载便只有发回京城的邸报中提了一句:“死于野兽之口!”
崔浩然正一路南下,去寻找更适合他做生意发财的地方。他不知道这时姐姐在宫里守着他的外甥如同废妃一般的过日子,虽然仍是贵妃的名号,但是终究因为他跟皇帝之间生了嫌隙。其他虎视眈眈的女人排挤她,打压她,让本就因生子落下病根的淑嘉贵妃身体更是一日不如一日。
这时收到崔浩然死于野兽之口的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她的一番努力也不过让弟弟多活了五年而已,北漠的生活一定是种折磨,这五年他肯定过得不好,那么她所做的努力又有何意义?只是为了看清皇家的凉薄吗?!
崔翱一天天长大,淑嘉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而崔浩然在南来北往的路上渐渐有了正式的身份——北齐的商人,他的智慧专心用在生意上实在是大材小用,他的财富积攒得越来越多,可是始终不知道该在何时在何处安个家。
后来嘉和宫终于迎来了皇帝,淑嘉贵妃在病中依旧是那么明艳动人,她的额头圆润饱满,浓密的头发垂在肩头半掩着因病而消瘦的脸,眉眼微微蹙着如同秋夜平静的湖面,瑶鼻下的樱桃小口虽然略显苍白,但多了几分让人怜惜的美。
可是皇帝虽握着她的手,却是要带走她的儿子,已经十岁的大皇子崔翱要往东楚为质了。
崔浩然收到消息的时候有些激动又有些兴奋,他终于可以有机会见到他的外甥了。这个孩子是他姐姐的依靠,也是他的幸运星。北齐他回不去,可是东楚的话又有何难。在四国之间游走着做生意的崔浩然,终于有个固定下来的目标了。
崔翱毕竟是要到东楚为质的皇子,仪仗随行人员等准备下来也要几个月的时间。而他人还没到东楚,崔浩然已经疯狂的在东楚买下了许多青楼了,他要在他外甥来的时候给他建立起来一个情报网,而这样的话,青楼是最合适的地方。
所以现在东楚的十八坊是崔浩然的生意,也为崔翱而建的。
陈亦卿也想过做青楼生意,因为在这里那些败家子们是最放松也最容易打探消息的,他想做这些当然是为了豫王。
可是终究他还是没能动流凌的生意,谁也想不到流凌这个名字,是崔浩然在北漠时候望着冬日结冰的房檐随意想的:“我是一支流放北漠的冰凌,而有一日这冰凌必定比那利箭更要快,更要锋利,他会回到北齐宜和城,成为姐姐的保护者。”
可是崔浩然还是没能保护他的姐姐,因为他离开皇城的时候淑嘉贵妃就拖垮了大半的身子,而崔翱的离开,直接要了她的命。
崔翱来到东楚之后便住在质子府,这府邸比鲁王、豫王他们的府邸建制也不遑多让。他可以接触嘉宁城的人,他甚至也到皇宫做客,和皇子公主们熟识,他还跟几位年纪相仿的王爷一起读过书,但是他们可以在嘉宁乃至东楚随意走动,而崔翱不可以。
那些派到崔翱质子府的宦官是看着他的耳目,那些保护他安全的侍卫是监视他的走狗,他去到任何地方青龙卫都会第一时间得到他的消息。崔翱甚至和青龙军的大公子李永康是朋友,可是李永康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礼的时候,他的父亲却派了无数爪牙盯着自己。
任谁在这样的环境里心境都会发生变化的,更何况崔翱的母妃还去世了。自小母妃教他的那些恭谨谦和温文尔雅,崔翱统统抛到了脑后。他只记得后宫中那些可怖的女人是如何磋磨他们母子的,而他的父皇对于曾经捧在手心的人都可以不闻不问。
他更忘不了父皇因为别人的一句话,让他千里迢迢到了别人的国家,过着阶下囚般的生活。在东楚除了那个神通广大可以绕开所有耳目的舅舅,崔翱不再相信任何人。
而对于北齐,他们又志同道合地想要光明正大的回去,拿回那至高无上的,属于自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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