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赛之日,长安宫所有侍卫起了个大早,在李敏面前整整齐齐列成一排。
她并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眉心微拢,嘴唇紧抿,视线慢慢扫过眼前一个个侍卫,从第一位谢江开始,直到队伍末尾的邹启明,被她看到的侍卫,都下意识挺一挺胸脯,努力自己看上去更加精神一点。
与一个月之前相比,这些侍卫的气质变化十分明显,身姿挺拔如标枪,眼神锐利,悍,勇,无畏,如同漫步山林的猛虎,看似漫不经心,却随时能把猎物撕个粉碎。
对这一个月的训练成果,李敏还算比较满意,她不想这辈子就做一个侍卫,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上,而今天正是个绝佳机会——皇帝将亲自观战,一个月前,长安宫侍卫在卫戍司还只是二流水平,今日决赛他们如果能一鸣惊人,想必皇帝对她的能力会重新评估。
眼下南朝边境已是节节败退,李敏不相信皇帝对此毫不在意,万人之上的九五至尊,却屡屡被鞑子打脸,赔款,和亲,忍受对方越来越大的胃口和要求,心里怎么可能没有怨气。
可南朝不堪一击的军事力量,又逼得皇帝只能忍气吞声,定北军和定西军整整六十万精锐,每年消耗掉数额惊人的饷银,结果却每每让南朝付出比饷银更多的赔款。
更加之当下朝堂之上指点江山的比比皆是,指挥军队的几乎没有,如果皇帝发现身边有知兵之人,不论出于哪种角度考虑,定不会让他明珠蒙尘,所以,李敏绝不会放过今天这个难得一遇的表现机会。
看着她到南朝以后练的第一支小队,李敏缓缓开口:“今天就要决赛了,决赛之前,我有几个问题想问大家。”
侍卫们眼里闪烁着疑问,李敏突然提高了声音,铿锵有力的问道:“告诉我,你们愿意磕头认错吗?!”
“不愿意!”
“你们愿意低人一等吗?!”
“不愿意!”
“你们愿意被人指着鼻子骂软蛋吗?!”
“不愿意!”
“大声一点!”
“不愿意!”
“很好!”李敏手指决赛场地,高声问道,“现在长平宫的侍卫就在那边等着我们,告诉我,该怎么做?!”
侍卫们热血沸腾,轰然喊道:“战!”
李敏满意的扯开一个笑容:“不战则已,战则必胜!今天咱们就好好教教长平宫那帮小兔崽子,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合格的侍卫!”
侍卫们大笑着回应:“是!”
“殿下,是不是觉着吵?老奴这就去让他们安静点。”
“别!”高珩转身忙喝止周嬷嬷。
他从侍卫们集合的时候,就扒着窗口偷偷往外看,这回给周嬷嬷逮着,颇觉不好意思,掩饰的咳嗽两声,方才笑道:“嬷嬷别打扰他们,我只是觉得挺有趣的。”
周嬷嬷笑道:“殿下既然喜欢,不如出去看看?老奴的想法,殿下若能给侍卫们亲自助威,肯定比李百户更有用。”
高珩犹豫片刻,还是摇摇头:“不去了,嬷嬷,你去准备十份礼物,一会结束我要赏人,还有,把母妃前些日子给我的那张弓找出来,我要把它赏给今日的胜者!”
想到李敏见到那张弓时候会有的惊喜,高珩嘴角不由自主上扬,到时候李敏应当会明白他对她的重视,不会再为了蕊娘的事情介怀了吧?
他可压根没有想到过,今日的胜者也许另有他人,也压根忘记了,介怀的一直是他自己。
周嬷嬷站在原地没有动,笑着说道:“殿下,那弓可是卢王爷压箱底的宝贝,若不是贺您的生辰,王爷可是断断舍不得拿出来,这样的无价之宝,就凭那几个侍卫,哪里配用?依老奴看,多多赏赐些金银,也就罢了,再者说,这要是让娘娘知道了,定会责怪殿下……”
周嬷嬷只顾絮絮叨叨,没发现高珩慢慢敛了笑容,等到她发觉不对的时候,高珩已是面沉如水,一声不吭的看着她。
周嬷嬷被高珩看的如同芒刺在背,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尴尬的闭上了嘴。
片刻之后,高珩淡淡开口:“嬷嬷都说完了?”
“殿下……”
周嬷嬷觉得有些委屈,自从李敏到了长安宫,自家这位小殿下,和她是越来越生分了,难道自己从小伺候着殿下,情分竟然比不上这刚到长安宫几日的侍卫不成。
高珩没有理她,继续说道:“既然嬷嬷说完了,我也有些话要说,还请嬷嬷听听有没有道理。”
“这些日子,长安宫的侍卫为着什么缘故这样拼命,嬷嬷心里也清楚,他们都是为了我这个主人的脸面。
“嬷嬷眼里,这弓是无价之宝,可在我眼里,只有人才称得上无价,父皇和我说过,若欲人以国士报我,必先以国士待之,这张弓也好,我的其它珍藏也好,都是些身外之物,我若有了危险,不靠这些侍卫,难道靠着一堆死物不成?”
周嬷嬷低着头没说话,她觉得高珩说的是正理,只是在她眼里,长安宫里的侍卫,值得高珩拉拢的只有谢江和魏道青两人而已。可看殿下平日里的态度,这张弓最后十有**是被李敏得了去,那小侍卫,没根没基,浮萍一般,便是拉拢过来又有何用。
高珩见她沉默不语,知道她心里还是不服,便加重语气道:“嬷嬷,你是母妃身边的人,我一向敬重你,可你若再这样下去,那我这可就供不了你这尊菩萨了。”
这话说的重了,周嬷嬷吃消不住,直接跪下请罪:“老奴僭越了,请殿下恕罪。”
见说话有了效果,高珩也是见好就收,点点头微笑道:“嬷嬷不必如此,你见多识广,若是我有不到的地方,嬷嬷还是得提点一下。”
“那老奴这就去替殿下打点礼物?”
“劳烦嬷嬷了。”
周嬷嬷躬身退出,这才长长出了口气,她抬头望向贤妃的寿昌宫方向,犹豫片刻,耳边又响起高珩方才的话,终是皱皱眉转身去了库房,算了,殿下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主意,就让他自己拿吧。
另一边,比武场上。
皇帝坐在高台上,看着练武场中卫戍司三千卫士山呼万岁,不禁露出满意笑容。
今年卫戍司比武大赛分外隆重,决赛场地按照皇帝要求,放在了皇家练武场,这可是这些年来少有的事儿。
“谢卿,哪个是你侄儿谢江?朕听说他今年可是大出风头啊。”
皇帝今儿特地把禁军谢必栋和兵部尚书魏勤两人叫到身边,方便随时提问。
谢必栋听到皇帝夸自家子侄,忙一揖逊谢:“他不过是稍有长进,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皇帝摆摆手,笑道:“你也不要过谦了,三千侍卫能闯进二十,还不值一提?魏卿,你那小公子也是不简单啊。”
魏勤一共四个儿子,明明是武将世家,却有三个儿子是酸腐,老四更让人头疼,名字长期盘踞在南京知名纨绔榜,所以魏勤虽然身居高位,却总是在忧心魏府后继无人。
这些日子,魏道青完全像是换了个人,一改纨绔习气,卫戍司比武更是让魏府上下惊讶的合不拢嘴巴——他竟跌跌撞撞打进了前五十,现在连陛下都有了印象,魏勤终于看到点希望之光,心里还真是挺美的,不过皇帝面前总也要谦虚两句:“犬子驽钝,还差得远,差得远。”
“来人,赐坐,朕便和二位爱卿一起看看,这些可都是南朝未来的虎将啊,”皇帝今天心情很好,指指练武场中正在做准备的侍卫们,兴致勃勃。
谢必栋魏勤都有些受宠若惊,武将长期被压制不说,这些年边关接连战败,魏勤和谢必栋可都是常任背锅侠,皇帝有段日子没有如此和颜悦色的同他们说话了。
两人都是老狐狸,对于皇帝为何亲自观看比试,都是心下了然,数日前皇帝听说长安宫此次比试一鸣惊人,才临时起意吩咐观战,这次吸引皇帝的,便是长安宫侍卫队长李敏,看来皇帝这口气也是憋得很了,发现个能用之人,便有些迫不及待。
李敏此人没什么背景,掀不起大风浪,谢必栋和魏勤都不介意关键时刻扶他一把,日后发达了,李敏总得记他俩的这个人情。
两人彼此交换了个眼神,笑呵呵将视线转向练武场,不管怎么说,这武将的春天就要来啦。
皇帝为着擢选人才来观战,高珩和高珺却是为了赌约,两人在观战的高台之下刚一碰面,视线交错间便是火花四射。
两人并肩踏上台阶,高珺用只有高珩听得见的声音说道:“老五,今儿你就等着给我磕头认错吧。”
高珩轻哼一声:“四哥未免也太自信了,小心话说的太满,到时自己不好下台。”
“不信你就等着吧,”高珺斜瞥高珩一眼,眼神极尽轻蔑,肩膀故意用力撞开高珩,自己顺势抢先一步登上高台,留下一声嘲笑。
高珩心头火起,待要伸手拽住高珺,那边皇帝听到这边响动,已经转头看了过来。
见父皇笑吟吟的看着他们,高珩不想让父皇以为他在挑事,只能强压住心头怒火,努力挤出笑容。
看着高珺背影,高珩不禁有些怀疑,两天前在国子监遇见高珺,他还是一副烦躁不安的模样,今天怎么突然趾高气扬起来?
高珩心底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高珺不会做了什么手脚?
可一转念又觉得自己多虑,父皇眼皮底下,数千人众目睽睽,高珺敢做什么手脚?
只是高珺时不时便得意的往他这看一眼,让他总是有种不好的预感,以他对他高珺的了解,这回下的赌注这样大,高珺若是没有必胜把握,没道理现在就在他面前显摆。
高珩想了片刻,乘高珺同二哥高玹说话的功夫,不动声色侧头对贴身太监小德子耳语道:“让小福子悄悄去找李百户,让他防备着点,另外,你亲自回长安宫打听一下,那边有没有发生什么事,记住,不管打听到什么事,脸上都别带出来,快去快回。”
小德子领命而去,练武场中比试已经开始,高珩面上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却是忐忑不安,只等着小德子回复一切正常,一颗心才能真正放到实处。
没过多一会,小德子便匆匆赶了回来,脸色倒还平静,眼底却带着一丝焦急。
他凑到高珩耳边轻声说道:“殿下,贤妃娘娘刚差人告诉周嬷嬷,蕊娘突然不见了,娘娘正派人在宫里头找!”
高珩脑子里轰一下炸了,高珺,竟然这样卑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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