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极为突然,哈尔努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整个人天旋地转,等到意识回归,就发现月朗星稀的夜空忽然就出现在了自己正上方,而抵着草地的背部,正火辣辣的生疼。
草原都崇拜强者,王秀群赢了哈尔努,阿琪格部落的不过惊诧片刻,便高呼起来:“汉家小子!汉家小子!”
商队众人与有荣焉,也跟着振臂高呼。
王秀群笑着朝众人拱拱手,学着刚刚哈尔努拉徐三爷的架势,伸手去拉哈尔努,笑道:“承让!”
哈尔努摇摇头醒了醒神,豁达说道:“我可没让你,你凭真本事赢的我,汉家小子,还挺有一手啊!”
王秀群还想说两句,却被阿琪格部落的少女围了个严严实实。
李敏笑着摇摇头,回头想找周一周二,让他们看着点王秀群,却发现金多利又冲她走了过来。
完颜隆看着她的眼睛里带着审视:“李兄弟,你和你这几个兄弟身手不凡,怎的不去军中效力,建功立业,倒跟着商队走起货来了。”
李敏轻描淡写道:“家道中落,父母年事已高,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小弟做行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不过是为了家人博一个安稳罢了,操此贱业,小弟已是无颜,金兄勿要多问了。”
完颜隆知道汉人“士农工商”等级分明,排名最末的商户,哪怕再有钱也没什么社会地位,对李敏不愿多谈的态度,自己以为心中了然。
他笑着安慰李敏:“你们汉人常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李兄也不必妄自菲薄。要不是李兄跟着商队出来走货,咱们一金一汉,隔着长城魏水今生也无缘相识不是?这趟进了上京,还请李兄一定不要客气,好让我有机会尽尽地主之谊。”
“如此甚好,多谢金兄,”李敏点头。
两人一个是有心拉拢,一个是故意结交,自然句句投机,不过一个晚上就聊得十分热络。
李敏做个样子问过徐三爷的意思,便和完颜隆约好了第二天两伙人结伴上路,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然而等营地里的篝火散尽,徐三爷召集了众人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意外地遭到了大家的反对。显然,虽然之前大家能接受这些金人给黑水河上死难者的赔偿,但这并不意味着大家就能安然接受和他们在接下来的十来天里同吃同住。
“老子虽然赚的是鞑子的钱,可说到底,老子还是个汉人,和这些个鞑子说不到一块去!”吴短安人矮脾气炸得快,是商队里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
“再说鞑子可不讲信誉,别看现在说得好,遇到什么事,扭脸就能把咱们卖了!”
大魏与大金这两年纷争不断,虽然屡立盟约,可大金行事又何尝将一纸盟约放在眼里,大魏的老百姓对金人信任度实在不高。
听了吴短安的话,其他人也纷纷应和,就连最温吞的米老头都反对道:“我看这些金人肚子里没安好心,之前和他们走在一处的商队,可都死在黑水河里了。”
徐三爷摇摇头,说道:“正是因为下午打过一场马贼,咱们才更要和他们一起走。你们可别忘了,这次咱们杀了二十多个马贼。你们这么多年在关外走货,几时见过马贼吃过这样大的亏?要是马贼真的追来,凭咱们几个,能打得过多少?”
这也是放在眼面前的问题,众人虽不愿与完颜隆搭伴而行,可也提不出更好的建议,已经死里逃生一回了,若再遇上第二次,谁也不敢保证还有没有那么好的命。
“反正我信不过他们,”吴短安瞧瞧大家的脸色都有点凝重,低声嘀咕了一句,也没再多说什么。
徐三爷见说的话已经收到了效果,笑道:“也未必会再遇上马贼,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也或许是这人老了,胆子也小了,不过总归咱们小心些是没错的。”
“再者说,路上多个人,也多个照应不是?何况马上就要到金人的地盘了,有金多利在,麻烦会少点。”
米老头迟疑道:“那便搭伙走几天吧,不过三爷,您可得多看着点那几个金人。”
徐三爷笑道:“那是自然,那就这么定了,今天晚上大家都早些睡觉,养好了精神,出了阿琪格的营地,路上就再没这么好的地方了。”
众人被他这么一说,到底放松了些,各自回了自己的帐篷歇息,一夜无话。
次日拂晓,草原上还弥漫着晨雾,部落的少女们便已唱起动听的牧歌,牧民们赶着自家的牛羊,往黑水河畔放牧。
李敏掀开帐篷的帘幕,立时有少女迎了上来:“徐三爷在沐长老帐篷里吃饭,请您一同过去。”
李敏进了沐长老的帐篷,见完颜隆也在里面,正递给徐三爷一只钱袋:“三爷,这里的银子应该够赔补你们商队的损失了。”
徐三爷接过钱袋,拱拱手笑道:“金公子高义。”
完颜隆摆摆手,起身道:“不必客气,在下便回去整理一下,一会营地外会合。”
李敏与完颜隆招呼过,坐到了徐三爷身边,低声道:“这姓金的随身带了这么多金银?”
徐三爷也低声道:“他倒是有信誉,一早便把他们带的货折了价卖给阿琪格部落,若是这批货带回上京,所获之利起码要翻一番。”
李敏和徐三爷相视一笑,彼此心下了然:“真不是商人所为。”
半个时辰后,商队众人和完颜隆一行在营地外会合。
完颜隆见到李敏,便牵着马走到她身边,显然是要与她并辔而行。
李敏装作不经意地看看四周,完颜隆身边的护卫只剩下了四个,还有一人不知被他差遣了去做什么。
完颜隆笑道:“李兄弟,这一路上还需你多照拂。”
“彼此彼此,”李敏见他并不提及消失了的一名随从,便也当自己没注意,点点头客气一句,便上了马,仍是跟在商队最后。
商队里的人虽然不待见这个“金多利”,但徐三爷有话在先,众人也压着心里情绪,并没有表露除了。
好的是这一路完颜隆除了必要时和徐三爷说上两句,也不与商队其他人搭话,只是前前后后跟着李敏转悠,弄得李敏烦不胜烦,若不是想着这条大鱼已经咬了钩,早就和他翻脸了。
好在因为担心马贼报复,商队加快了脚程,原本该走四天才能到的密云峡,这次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已经站在了峡谷入口。
密云峡山崖高耸,中间是一道狭长曲折的小道,一眼望不到头,峡间小道最多只能容纳两匹马并行,山谷间浓荫蔽日,只站在入口,便能感觉到阴凉之气从山谷中袭来。
穿过这片峡谷,便是今晚的栖身营地。商队赶了一天的路,人困马乏,汗水在衣衫上浸出了一层盐粒子,众人巴不得赶紧穿过峡谷,煮上一顿热饭热菜,再寻个小水塘,跳进去好好泡一泡,把这一身暑气冲走。
可徐三爷去勒住了马,挥手让商队停住。
吴短安性子急躁,催马过来:“三爷,怎么不走了,是有什么不对劲?”
徐三爷的视线鹰一样锐利,定定望着两边山崖上的密密林荫:“这林子不大对啊,你听听。”
吴短安伸长了脖子,侧着耳朵听了一会,除了安静就是安静,他不解的看向徐三爷:“什么也听不到啊。”
后面又有人打马靠近,接话道:“就是听不到才不对劲,太安静了。”
说话的正是完颜隆,他和李敏一起到了入口,两人和徐三爷一样,警惕地瞧着两边山崖。
李敏脸色凝重:“日落西山,正是倦鸟归巢的时候,里头却一只鸟叫声都没有,只怕峡谷两侧设有埋伏。”
吴短安心里一惊,抹了把汗,低声道:“不会真的是马贼赶上来了吧?”
“不排除这样的可能。眼下敌暗我明,有多少人也不清楚,而且峡谷道窄,首尾相顾不易,进去就是送人头……三爷,除了这条道,还有没有别的路去往上京?”李敏问道。
徐三爷皱着眉摇头:“要绕开密云峡,就得从长城关口过,那里有重兵把守,严禁百姓出入。”
也就是说密云峡是他们这群走私党的唯一路径。
李敏望着眼前郁郁葱葱的峡谷,以及其中时隐时现的红泥小道,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什么好主意。
一边完颜隆正在和自己的侍卫们低语,李敏装作四处打量,竖着耳朵仔细听他们说好,可惜完颜隆谨慎,交谈用的女真话,李敏一个字也听不懂。
“这一下午赶路大家也都累了,先下马休息整顿,造饭之后再做打算。”徐三爷思忖片刻,终于下令让商队退出一里地,并留了大刀等人在峡口附近看着,以防峡谷中的伏兵突然冲出来。
王秀群和周一周二都扭头看着她,李敏道:“先吃饭,看三爷他们怎么说。”
眼下的情况派他们进峡谷探情况也不合适,一进去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教人看得清清楚楚的,只怕连对方的脸都没见着,就被隐藏在树林间的弓箭手给射死了。
商队的人按徐三爷的吩咐往后退,李敏按着缰绳缓缓而行,思量着还有什么法子能过密云峡,忽地看见吴短安神色鬼祟地靠了过来,四处打量,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吴掌柜找我有什么事?”李敏客气问道。
吴短安不放心地朝完颜隆那边看了看,完颜隆还在和他的护卫们窃窃私语。
这会儿鞑子倒是不粘着敏哥这伙人了,他心里暗嗤一声,压低了嗓门和李敏说道:“小心这些个鞑子,我刚刚听见他们说,要是马贼打过来,就让我们先去送死,他们在后面观望,人少就打一场,人多就跑,反正马贼的马跑不过他们的马。”
“我就说这些鞑子不能相信!”
李敏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人本来就是为自己打算的,更何况,他们连同伴都算不上,不过互相利用而已。
可吴短安能过来提醒她一句,不管里面有多少是为李敏,多少是为他自己,可这点心意,李敏十分感激,当下低声谢道:“晚辈会小心的,多谢吴掌柜的提醒。”
吴短安看她一眼,点点头走开了。
其实他并不是听见的。李敏刚刚离金人那么近,也只听到了只言片语。他这些年行走在外,遇上的鞑子多了,有好的有坏的,吃的亏多了,不仅学会了蒙古语和女真语,连读唇都会那么一点点。这一路上他正防备着金人呢,正好就叫他碰上了这么一出,心想果然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些个鞑子,一百个里能有一个好的,都不叫烂了窝了。
完颜隆并不知道自己的计划早被人识破,一行人这会儿正避开商队众人独自造饭。他们也不生火,只就着水囊咬着风干了的咸牛肉,时不时警醒地往峡谷位置张望张望。
期间倒是几次撞上李敏的视线,完颜隆不躲不避,朝李敏遥遥举着水囊示意,宛若旧友。
“这拉拢也是忒不值钱了点。”李敏心里暗笑一声,只怕这次过不了这密云峡,她瞧中的这条大鱼,可就要从她眼皮子底下游走了。
“咳咳咳,周一你会不会生火,这风都往北吹了,你也不看着火儿,堵膛了熏我一脸。”王秀群这时候跳脚起来,不满地抱怨道。
风向变了?
李敏脑中灵光一现,嚯的一下就从地上蹿起。
“三爷,我有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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