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李敏的上京副本10

　　次日清晨，徐三爷扬声催促：“大家赶紧收好帐篷，别耽搁了时间。”

　　李敏刚想说话，忽然眼尖瞥见前路似有扬尘，她脸色一变，站起身来：“好像有一队人马朝这儿来了！”

　　徐三爷闻言伏身，耳朵贴着地面听了片刻，抬头时脸色已经变了，不及起身便喊道：“有骑兵来了，护卫队取刀！上马！”

　　“这一趟可真够邪门的，还天下承平呢，啐！”吴短安呸了一口，取出长刀，斜了完颜隆一眼。

　　商户们也都丢了碗筷，有刀的抽刀，佩剑的拔剑，什么也没有的，也找了趁手的长棍，背靠背站好，摆出一副备战的模样。

　　完颜隆眯着眼看看天空，脸色放松下来，撮嘴打着唿哨，不一时便有一只苍头灰鹰飞了过来，在空中盘旋数圈，忽地猛冲向商队，惊得队中骡马一阵踢蹄。

　　李敏手摸向腰间绊马索，却见完颜隆扬起左臂，那苍头灰鹰鹰爪一探，稳稳立在完颜隆臂上，显然是他驯养熟了的。

　　完颜隆见到飞鹰，心情大好，哈哈大笑：“大家莫要惊慌！来的是我的家臣护卫，并不是马贼。”

　　商队的人将信将疑，不敢大意，还是紧握着武器。

　　完颜隆将鹰交给查格德，背着手笔直站着，傲然看着远方尘土飞扬之处。

　　片刻后，一队二十余骑的护卫便映入众人眼帘，马速极快，片刻后马队打的旗都看的一清二楚，旗上白狼头颅图腾，眼神凶狠，似乎要择人而噬，旗帜随着铮铮蹄声，在风中尽展。

　　马队距离完颜隆二十米处勒住了马，护卫们不待停稳便翻身下马，领头的抢前数步，跪下大声道：“纳哈处来迟，还请殿下责罚！”

　　李敏仔细看了一眼，发现这人便是原先跟着完颜隆，后来神秘失踪的护卫，原来是回去上京带人接应来了。

　　查格德看一眼纳哈出，心中疑惑，这厮先回上京调集人马，原以为他已经先一步命丧密云峡，没想到竟然还活着，不知他是怎么过的峡谷？怕是二皇子也要疑心了。

　　让他没想到的却是完颜隆似乎并没有想到这一层，反倒是面露喜色，连忙上前扶起纳哈出：“本王还以为见不着纳哈出兄弟了，早知道密云峡中有伏，就不该让你一个人先行。”

　　纳哈出闻言面上一惊，他说这话不过是官样文章而已，并不晓得完颜隆一行人竟然真的遇险，这要是给完颜隆误会了，那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他刚刚欠身，便又扑通一声跪下去，抬头看着完颜隆辩白道：“属下该死，竟不知密云峡中埋有伏兵，险些让殿下身陷险境，幸好殿下有神明护佑，平安无事，不然属下就是死一万次，也难弥补罪过！”

　　李敏一直盯着纳哈出，见他脸上神情真切，并无作假，正想着要不要开口替他说句话落个交情，就见完颜隆坚持将纳哈出扶了起来，温声说道：“誒，纳哈出兄弟，你孤身犯险何罪之有？你我兄弟二人自小一块儿长大，情同手足，你不知道我当时发现峡中有伏兵的时候心里有多着急。你当时是一人单骑过险关，而我身边却是有查格德他们护卫保全。如今你安然无恙，我心里十分高兴，快别说这些了，赶紧起来。”

　　这一番话说完，纳哈出固然恨不能以死相报，完颜隆的一众护卫面上都是一副动容之色，就连商队里的行商老手都忍不住点头称赞：“没想到这金人还真有几分仁义！”

　　李敏复看完颜隆一眼，又想给他收买人心的手段鼓掌了。

　　虽说她还没见着完颜隆的敌人，但这一路同行下来，对他了解的越多，李敏便越替他的敌人捏把汗。能忍有谋，面厚心狠，任谁碰上这样扎手的点子，只怕也都难以从中讨得好处去吧！

　　李敏忽然意识到，如果让这样的人坐上大金的龙椅，对大魏恐非幸事。

　　是不是该趁着他还无有作为的时候，就断了他身登大宝的路？

　　李敏若有所思地看着完颜隆，不提防对方也正回头朝她看来，两两目光一相撞，完颜隆见李敏眉头紧皱，眼神复杂，忍不住问道：“李兄弟为何这样看着我？”

　　李敏指指商队骡马货物：“完颜兄，您的护卫已经到了，若是到了上京还和我们商队一起，怕是有损威严，不如咱们分头去上京，只是不知到时候应该去何处寻完颜兄，兑现当日承诺？”

　　完颜隆朗声笑道：“李兄弟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完颜隆行事，岂会在意他人想法。你放心好了，从现在开始，便由本王护卫护送我们一起进京，到时候先替你们找个落脚之处，好好松快松快，再替你们寻个好买家！”

　　“那就先行谢过二皇子了！”李敏和徐三爷相视一笑，齐声拱手朝完颜隆谢道。

　　商户们在后面听到这话，心里都踏实下来，这一路连闯几次鬼门关，猛然意识到自己安全了，都有种噩梦中醒来的感觉。

　　徐三爷回头提声喊道：“好了，没事了，大家都别愣着，继续整理货物，好了就出发！”

　　“好嘞！”众人轰然答应，回身捆扎行李，有年轻手脚快的，先整理好了，便对完颜隆豢养的苍鹰起了兴趣，左一眼右一眼看个不停，只是畏惧完颜隆的身份，不敢凑近了瞧。

　　李敏也还是从前知道影视剧作品里有熬鹰这么一件事儿，到底没见过被驯养的这么听话的猛禽。她是压根不在乎啥帝王将相的，直接和那只鹰来了个眼对眼。

　　“别靠这么近，小心啄你的眼，”完颜隆安抚住要炸毛的苍鹰，警告李敏。

　　李敏压压手势，表示知道了，还是盯着那只鹰看。

　　这只鹰实在是有气势，蕴满黄金般光泽的眼睛正直视着前方，鹰嘴锐而弯曲，浑身一袭铁灰色毛羽，趾爪如钩似铁，苍劲有力，蹲踞在完颜隆的肩上，任他如何动作，也是不动如山。

　　李敏按捺住想要拎过来好好看看的想法，问道：“这家伙是什么怎么来的？怎么养？费工夫不？”

　　完颜隆见李敏一副眼馋的模样，笑道：“你也想养一只？”

　　“当然！”李敏想都没想，但凡看过射雕英雄传和神雕侠侣的，谁不想养一只雕……，还是鹰啊？

　　完颜隆道：“那倒是有点儿困难了，这鹰养是养不熟的，得熬，你熬过了它，才做的了它的主人。”

　　李敏哪会死心：“怎么熬？”

　　完颜隆把鹰架到手臂上，语气里难掩自豪：“就说我这只，还是前年我随父皇草场围猎的时候捕到的，父皇年高不得熬，大哥和三弟都争相要熬，最后父皇还是把这鹰给了我。寻常的鹰，三天四天也就能熬成了，但是它不成，我足足熬了五天。熬到第五天的时候查格德他们都劝我算了，这鹰就算熬成了，也救不活了，不如及早另外再捉一只老鹰熬给父皇看。”

　　“但我不信。”

　　有毅力，李敏在脑子里给完颜隆又贴上了个新的标签，她追问道：“后来怎么熬下来的？”

　　完颜隆手臂一振，苍鹰顺势飞向天空，他拂拂袖子，继续说道：“那个时候，我已经熬了五天没睡，精神到了极限，脑子是木的，连东西都吃不下。心里只企盼着它早点服输，一边时刻警醒自己千万不能任由眼皮子耷拉下去。鹰是这草原上最高傲的生灵，只要被它看到你忍不住困意合眼了，即使只是短短一瞬，它也打心底里瞧不起你，熬多久，它都不会认你为主。就是在那个时候，它脑袋忽然耷拉了下去，我以为它熬不住要死了，扶起它的脑袋，它挣扎看我一眼，看我还睁着眼没睡，终于肯服软，温顺地靠在了我手臂上，这鹰自此便跟着我。”

　　他抬头看着上空盘旋的鹰，笑道：“后来，只要我一放出这只鹰，便能想起那几天，若不是熬到了最后，怎么能得到这个宝贝？”

　　虽说一开始动念是出于争宠，可凭着这份心性这份认知便是人所不及，李敏面上多了几分敬佩，点头称赞道：“完颜兄此等耐心毅力，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对了，不知这鹰可有名字？您父皇见了这鹰可有嘉奖？”

　　提到大金皇帝，完颜隆眼里的光彩渐渐淡下来，自嘲地一笑，道：“因着熬它熬了五天五夜，我们两个眼珠子都是血红的，所以给它取名叫赤珠。等我把赤珠调养好了，带进宫中给我父皇看的时候，他早忘了有这一回事，还不满我无有奉召便进入宫廷，大有斥责我玩物丧志之意。”

　　看来完颜隆在大金的处境不是太妙啊，不入大金皇帝的眼，难怪他会出现在黑水河畔，怕是去寻求盟友的吧。

　　那一条线若不是去寻大魏定西王，便是去蒙古，李敏心思一瞬间便将诸多线索联系了起来。完颜隆在大金靠自己的力量不足以与其他势力抗衡，竟然到了去蒙古寻求盟友的地步，这消息若是用好了，说不准这回上京之行能事半功倍。

　　完颜隆见李敏没说话，问道：“李兄弟，你也觉得我熬鹰不值？”

　　李敏回过神，连忙摇头，斟酌着语气说道：“完颜兄也不用这么想，或许你父皇是真心为着你好呢……”

　　完颜隆轻哼一声：“我父皇对我岂有这等用心，自我记事起，父皇对我笑的次数都寥寥可数。他心中所喜只有三弟一人罢了。如今想来，这鹰他不肯允了三弟，未免不是出于担心，怕熬坏了三弟的身子。大哥呢，本就占了嫡长二字，父皇自从推汉制之后，朝中汉臣就一直有推举大哥为太子的意思，父皇不喜，才肯拂了他的颜面，把赤珠给了我。”

　　“罢了，得了赤珠，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李敏微微一笑：“若是这么说，小弟倒要向完颜兄贺喜了。”

　　完颜隆猛地回头，视线如刀，面上隐隐有些薄怒：“李兄是寻我完颜隆的开心不是？”

　　李敏摇头：“完颜兄怎么会这么想小弟？您既然熟知汉典，难道不曾听说过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故事？”

　　完颜隆眼神一亮，但转瞬便又黯淡下去，勉强笑道：“如今却还不知谁是鹬，谁是蚌，谁又是渔翁，倒不如急流勇退，做个闲散王爷的好。”

　　你们兄弟三个不乱斗一下，大魏可就危险了，再说，想做闲散王爷还去蒙古做什么？难道去欣赏草原风光？

　　李敏便笑道：“做个闲散王爷倒也不错。”

　　果然话音未落，完颜隆脸上笑意便淡了一分，李敏接着说道：“不过就怕树欲静而风不止，完颜兄想闲散而不得啊。你若是存了退意，这一路上的截杀，怕是还会出现。”

　　“是渔翁，还是蚌，一切尤未可知。完颜兄且耐心熬着，赤珠你都熬成了，未必熬不成绿珠，蓝珠。”

　　完颜隆似有所悟地看着李敏，拱手笑道：“今日始知听君一席话的意思，我与李兄弟真是一见如故不舍相离，要不这样吧，等进了城，你的货物我自安排手下得力的管事替你去张罗，李兄弟便直接跟着我回府，以你之高见，定能解我素日迷思。”

　　李敏正求之不得，笑着应下：“那在下也就不客气了，劳烦完颜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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