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两天的路程顺风顺水,到了第二日下午,商队便到了上京城外。
上京是关外第一城,离开很远便能看见高耸的城墙,平整厚重,气韵盎然,城外官道亦是人来车往,并不像关内人想象中的蛮荒之地,仅仅看外面,似乎并不输于大魏京城。
“与大魏京城比如何?”完颜隆勒住马缰,侧头笑问李敏。
李敏想了想,方才回答:“小弟一直生活在西北,还没见过这么大的城市,至于大魏京城,小弟还没有去过,不过华夏文明传承已久,大魏亦是百年积淀,想来应当是不错的。”
“华夏传承,百年积淀……”完颜隆低声重复了李敏的话,神情复杂,既有仰慕向往,又隐隐不屑,最后还是笑一笑,“希望我也能有机会去看一看真正的中原。”
李敏没有接话,嘴角轻扯一扯,就看你是怎么去了,若是和平的使者,自然能让你乘兴而来尽兴而归,若是心怀不轨,那说不得只有让你有来无回了。
完颜隆和护卫们是跟在商队末尾,在城门处等了快一刻钟,商队还没有被放行,完颜隆正准备让人去瞧瞧,前面吴短安迈着短腿跑了过来:“殿下!徐三爷给守卫扣住了,劳您大驾去说个情!”
完颜隆皱皱眉,回头道:“查格德,去瞧瞧什么情况。”
“是,”查格德也没等吴短安,自己打马往城门处去,不一会便同着徐三爷一天回转了来。
查格德跳下马回话:“回殿下,已经办妥了,商队立刻放行。”
完颜隆点点头:“到底是为了何事为难商队?”
“这……”查格德面有难色,看了看李敏和徐三爷。
完颜隆的脸沉了下来:“有什么话吞吞吐吐的,说。”
徐三爷打着圆场:“无事,只是和城门守卫有点误会,查格德去了说开了便好了。”
完颜隆冷哼了一声:“定然是城门守卫又要孝敬了,这也就罢了,怎么还把人扣了?”
给守卫的孝敬原也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只不过徐三爷刚刚发现原本与他相熟的守卫调走了,新来的守卫头目胃口比原先的可大多了,狮子大开口,直接翻了两倍,若是应了下来成了惯例,今后这货也就不必走了。所以徐三爷才与守卫争执起来,那头目也是嚣张,一言不合便将他扣了下来。
查格德便道:“新来的城门守正是大皇子的人,不是属下看不惯他们,大皇子用的人都跟没见过银子似得……”
“不必再说了,”完颜隆打断了他的话,“皇兄有他的难处。”
他拱手冲徐三爷笑道:“倒是委屈了三爷。”
徐三爷在上京地界可不敢受完颜隆的礼,忙躬身回礼:“殿下折煞小人了,这次还多亏了殿下出面,不但一文钱没收,这批货也过了明路,我们还得多谢殿下呢。”
“已经过了明路?太好了!我早就看出来了,殿下果然仁义……”吴短安刚才没跟着回去,不知前面的情况,这回听说一个大子都没费货物便过了明路,忍不住满心欢喜,完全忘记了之前对完颜隆多看不顺眼,奉承话反正不要钱,此刻便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外倒。
徐三爷有些尴尬,看了两眼完颜隆,生怕他将商队里的人看轻了。
完颜隆摇手制止了吴短安的奉承,笑道:“大魏自禁关以来,粮食棉布多有短缺,都有赖各位不畏艰难送至。此举只应有所嘉奖才是,怎可再生刁难?若不是本王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底下官吏竟势大如此!本王此番觐见父皇,一定将各位入关的难处同父皇说说。”
他又掏出一块腰牌递给李敏:“今后行商,在我大金地界遇到问题,只要拿出这块腰牌即可。”
这一下商队众人都是大喜,对于他们行商走货的来说,这块腰牌无异于摇钱树,众人看完颜隆的目光顿时和善了许多。
“如此便多谢了,”李敏也不和他客气,接过腰牌揣进怀里。
不得不说完颜隆这人情商极高,这一路行来,能收服的人心基本都被他收服了,就说方才那番话吧,他在大金皇帝面前说话是没什么分量的,说不准压根不会与他父皇提这一出,不过这话说的却是漂亮,既没有挟恩图报,又化解了徐三爷的尴尬,最后又给了这腰牌,保证了商队的利益。
徐三爷也知道这腰牌的价值,郑重谢道:“殿下厚意,我等何德何能……”
完颜隆笑道:“三爷不必客气,说起来我能活着回来,还得谢谢你们呢。”
李敏上前让开两人:“三爷,完颜兄,你们再这么谢来谢去,只怕天黑了我们都进不了城呢。不如等到了地方,咱们再备一桌酒菜,你们要说什么话,都借了杯盏来推述,岂不是更好?”
完颜隆和徐三爷都笑了起来。一个说:“敏哥儿这话说得对,就依你的。”
一个说:“我也正有此意,倒是和李兄弟不谋而合了。”
“这个主意好!”商户们听到有席面吃,都来了精神,这一路大半个月,除了在阿琪格部落的营帐里吃饱喝足过,其余的时间基本都是啃干粮,能有碗热汤就算是好的了,想到上京出了名的那些吃食,商户们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一众人等也都不急着找货行了,反正有完颜隆这个大金皇子领着,这些货物的销路是稳当当的,纷纷说道:“三爷,那咱们就跟着您了,晚上咱们在哪儿着落?”
徐三爷沉吟不语,以往商队为着节省本钱,都是找的便宜帐子,大通铺,条件只比自家那头的鸡毛店好上那么一点点,今天要宴请完颜隆,自然是不能安排在这些地方。
可若是地方太高档,怕是商户们要心疼,是不是先找好住处,然后吃饭的馆子找个有名气的?
他还在反复考量,一旁完颜隆已经开口道:“不如诸位就投宿到旅来客栈,也是汉人开的店,衣食住行合你们的习惯不说,正好同在下住处只隔了一条街,有事情往来说一声也方便。”
徐三爷看一眼李敏,心想能同敏哥儿住得近一些也好,当下点头道:“如此也好,就住旅来客栈吧。”
吴短安暗地里咋舌,同米老头相看一眼,悄声道:“这回可是出了血本了。”
米老头也压低了嗓门道:“就当是城门口的去了,相差无几,再说搭上了他这条线,以后只有咱们的好处。”
两人之所以会这般说,是因为那旅来客栈在上京可是排的上名号,价钱自然不是一般高。他们上京虽然来了不少趟,可对这样的地方,也只是路过瞧两眼,从来没住进去过。
不过商户们虽然各自肉疼,但当着完颜隆一队人的面,即便再小气的都没有人嫌贵不肯去,大抵还是有不能让金人小瞧了去的意思。
完颜隆是此地主人,便不像方才走在队尾,而是一马当先,带着李敏在上京缓缓前行,一路指着路边建筑,给李敏介绍上京风情。
“哦,那边的楼宇真气派,定然是皇城所在吧!”李敏指着西北角一片巍峨的建筑问道。
完颜隆失笑,指指东方:“非也,那是枢密院所在,皇城在那边呢,从这儿瞧不见,明儿得了空,我带你在上京好好转转。”
“完颜兄太客气了,您回了上京怕是有许多事要处理,不必为小弟浪费时间,”李敏虽然如此说,但心里祈祷完颜隆一定要坚持陪她参观上京。
上京街头上三五不时便能看到来回巡逻的守卫,比大魏京城的警戒要严得多,李敏还在发愁如何摸清上京的地形呢,她们四个一看就是外乡人,若是在上京转悠,很难不引起守卫们的主意。
如果说完颜隆陪着,那真是再好没有。
好在完颜隆深谙华夏文明的“客气之道”,没把李敏的谦辞当真:“咱们也算生死之交了,当然要尽尽地主之谊。”
如此说说笑笑,日头落山的时候方到了旅来客栈的门口。
完颜隆并不下马,冲徐三爷笑道:“我先带李兄弟回去安顿,半个时辰后过来。”
徐三爷拱手道:“殿下请自便。”
李敏也嘱咐周一周二住在客栈,看着行李货物,自己带着王秀群同完颜隆一起回去王府。
上京城墙与大魏京城相差无几,完颜隆的王府与安王府相比可就差的远了,就说王府大门,怕是连安王府一半大小都没有。
“给王爷请安,王爷您可回来了!”王府的人显然早就得到了完颜隆要回来的消息,远远见到完颜隆的车马,便迎上前来行礼。
完颜隆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小厮:“好好伺候着,给点好料,这一趟出去苦了它了,膘都掉了不少。”
说着又笑问管家:“我不在的时候,府里可有什么事?”
管家恭敬道:“都好着呢,知道王爷今儿回来,老奴特意吩咐做了王爷爱吃的菜,王爷梳洗了便可用饭了。”
完颜隆边走边道:“哦,有心了,不过今儿我不在府里吃,对了,这是我在路上结识的弟兄李敏李公子,你去把客院收拾一下,着人伺候梳洗。李兄弟,过会我去客院找你。”
管家答应着向李敏见礼:“是,李公子,您请跟老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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