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京城。
啪!——一本奏折被扔到了群臣面前。
“瞧瞧朕的臣子们做的好事!鞑子越过了长城屠了朕的子民,这京城还在歌舞升平!魏勤!长城关隘失修已久,竟能让鞑子摸进边关,你这个兵部尚书怎么当的?还有你!周清,朕记得去岁便让拨银子修葺关隘,这银子呢?怎么到现在一两都没到边关?还拖欠军饷?!我瞧你是日子过的太舒服了,想让项上头颅挪挪地方吧!”
兵部尚书魏勤和户部尚书周清一句都不敢辩,跪地伏身道:“陛下息怒!臣死罪!”
兵部户部这两年为了银子的事情打了不少嘴仗,兵部后面是高珏,户部站着太子高璜,两边斗得跟乌眼鸡似得。魏勤与周清虽然同朝为官,但几乎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唯有现在跪在金殿之上,两人才有了统一的想法——这个锅背的,可真是冤!
谁不知道修齐长城关隘是重中之重,可所费不赀,涉及着征用民夫,调集工匠,更兼着龙脉国运。若是动了工,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当中也就是刑部轻省,所以当日一提到这事,各部便吵吵嚷嚷,要钱的,要人的,要旨意的,每天上朝都像是进了菜市场。
皇帝被朝臣们吵得脑仁儿疼。许是觉着年年岁贡,鞑子不会那么明目张胆的越边,便决定先放放,有了银子再说。可这些年偏偏天灾人祸,赈灾,修堤,平叛,处处伸手要银子,相较之下,远在西北的祸患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魏勤是知道轻重的,开始也经常重提此事,可每次皇帝都是“再议”,时间久了,他自然也不会去自讨没趣。
周清见了魏勤恨不得绕道走,魏勤不提,周清自然是乐的佯作不知。
直到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皇帝震怒,一顶顶帽子扣下来,他俩虽有理由可辩,却不敢辩,只能老老实实接过皇帝的锅,自认倒霉。
见魏勤和周清唯唯诺诺,其余百官沉默不语,皇帝越发上火,怒道:“都是禄蠹!都是些欺世盗名营营苟且之辈!平日里论起国事,一个个头头是道,如今鞑子打到门口了,你们怎么都哑巴了?!”
众臣都将头垂的低低的,现在当哑巴,头总还在脖子上,若是要出风头,一句话不和皇帝的意思,怕是以后都不用说话了。
“魏勤!这兵事是你负责,你先说个章程出来。”见无人肯开口,皇帝只觉得心口透不过气来,头一阵阵发晕,他倚在了靠背上,皱着眉头点将。
“臣遵旨,”魏勤恭敬回道,“臣得知定西王卢明德老王爷已经全军拔营,驻扎到了破损的关隘之处,防止鞑子再次越边骚扰我大魏子民。微臣以为,为今之计,一是尽快拨下军饷,二是下旨定北王相机协助,三是继续筹措银两,候鞑子退兵,立即检查修缮边关各处关隘。”
“微臣以为魏尚书应对之策尚有未尽之处!”皇帝正要点头,御史刘秉正开了口。
“哦?有何未尽之处?”
刘秉正道:“回禀陛下,卢明德擅自拔营乃是大忌,如不予以处置,恐他人仿效,微臣以为除魏尚书应对三策外,还应下旨申斥定西王,并允其戴罪立功,方显陛下怀威怀仁。”
按说刘秉正这番话放在平日是一点问题没有,可今日皇帝一股邪火堵着心口疼,只觉得朝堂之上处处都是和他作对之人,刘秉正这逆了他的意,便成了现成的炮灰。
皇帝沉着脸道:“拖出去,廷杖。”
“陛下,微臣一片忠心啊,”刘秉正倒是不怕挨几杖,毕竟这样更显得他一身铁骨。
“堵了嘴,打死为止,他要做铮臣,朕便成全了他,”皇帝挥挥手,“有为他求情的,一例处置。”
群臣噤若寒蝉,皇帝见无人反驳了,方道:“如此魏尚书的意见,还有卿家有意见吗?”
“如此,魏勤,周清,你们下了朝便拟个条陈来,其他四部通力协作,不得阻碍。太子,你替朕督办此事,决不能让鞑子再次伤我百姓!”
太子心中一喜:“儿臣遵旨!”
皇帝摆摆手:“退朝,安王,你同朕回宫,朕还有事要问你。”
“儿臣遵旨,”高珏跟上皇帝,觉得自己后背差点被太子的目光烧出两个洞来。
皇帝带着高珏回到寝宫,更了衣,叫了携春替他按着,这才觉着松快了些。
“父皇,您没事吧?”高珏总觉得皇帝气色不好。
皇帝闭着眼:“无事,只是卢明德那里吃紧,朕心里有些着急。对了,方才卢明德与你五弟的折子都看了吧,你说到底是谁的主意?呵呵,朕往日只见这争军功的,倒没见过这争着把错处往身上揽的。”
高珏回道:“已经看过了。”
卢明德和高珩的折子是前后脚送到的,都把调军拔营说成是自己的主意。
高珩笑道:“父皇何必执着这事到底是谁的主意,卢老王爷和五弟都是心性耿直,忠君爱国之人,正是父皇之福,大魏之福,有他们镇守西北,父皇便可安心了。”
皇帝睁开眼,笑着点点头:“珏儿,也就是你敢挑朕的不是,不过你这话说的好,卢明德和珩儿都是朕能信任之人。”
说着怒气又冲了上来,“可这些朝臣们,就都看不明白!”
高珏笑笑没说话,朝臣精明的很,若不是皇帝的态度暧昧,又怎么会一力打压定西军。他对这个便宜老爹也是有些无奈,虽然皇帝权术手腕一流,可在大局上却总会出些茬子,就比如将支援定西军的事务交给太子统领,肯定是皇帝出于政治平衡下意识的决定。但定西军与***向无来往,高珩又在西北,太子肯出多少力那真是难说了。
皇帝接过携春奉上的茶饮了一口,又叹道:“真是多事之秋,两湖刚报了水灾,西南又出了反贼,就没件让朕舒心的事儿。”
高珏笑道:“儿臣倒是有件喜事要禀告父皇。”
“哦?何事?”皇帝大感兴趣。
高珏从袖中摸出一卷图纸,双手递上:“父皇您瞧,董力世已经将鸳鸯铳的图纸画出来了。”
“真的?这可真是件喜事,朕要赏这个董力世!”
皇帝虽然不懂原理,可还是笑容满面细细看着图纸:“有没有打造一两把试试看?”
高珏道:“董力世还想琢磨一下火药装填,能缩短点时间,上阵对敌便多一分胜算。儿臣今儿带了模具进宫,父皇要不要过目?”
“当然,立刻叫人送进来!”
没过多久,内侍总管吴大友亲自捧了模具盒子进来,交给了高珏。
“有劳吴公公,”高珏打开盒子,拿出模具,演示给皇帝看:“父皇您瞧,这两个机关一公一母,先扳动这个公的,火药就落镗,再扳动母的,前一发打出,下一发的火药随即落镗,如此连发不断,最多能出十六发。”
“好,好,好个鸳鸯铳,”皇帝把玩着模具,连连夸赞,“这董力世确实是个能干的,朕要重重赏他!”
高珏嬉皮笑脸:“父皇难道不赏儿臣?”
皇帝故意板起脸:“你有什么要赏的地方?朕命你建神机营,眼下情况如何了?这武器都快造好了,士兵都练好没有?”
说道神机营,高珏收起玩笑之意,正色道:“最初挑的三百人经过培训,已经使得十分顺手,如今为难的就是做鸳鸯铳铳所需生铁量大,兵部的刀箭锻造处供不上,能打管子的匠人也少……”
皇帝一挥手截断他的话,说道:“当前之急就是组建这神机营,朕给你一道圣旨,让兵部先暂缓一切军需打造,刀箭锻造处的熟手都先全紧着这鸳鸯铳,做得好的另外有赏!”
高珏笑道:“有父皇您这话,那儿子可就放手去了。”
皇帝此刻心中郁结已散去大半,笑道:“光会抖机灵,没朕这话,京里这半个多月不也被你闹得天翻地覆了?魏尚书可没少到朕跟前来吐苦水,他手底下那些个好苗子全被你抢了个遍,哭着问朕要人都问过好几回了。”
魏勤这老儿真是成了精了,两边卖好,高珩撇撇嘴:“魏大人哪舍得把心腹给儿臣?踢到儿臣那儿去的,都是些出名的刺头,儿臣替他接了,怕是他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
他眼珠转了转,笑道:“不如回头儿臣便找魏道青说去,干脆把他退回给魏大人算了。”
皇帝就喜欢高珏在他面前不着边际的东拉西扯,高珏和林妃都是如此,不掩饰真性情。都说天家无父子,他年轻时夺嫡登基,深有体会,并不愿自己儿女再走上这条老路。可与其他妃嫔儿女在一起,总觉着有些隔膜,只有林妃母子,才能让他体会普通人家的亲情。
他笑道:“你可别再在里头添乱,赶紧地把朕的神机营弄出来再说。这战事说起便起,珩儿如今可是跟蒙古人面对面,他母妃在朕跟前也求了好几次,说是要把珩儿给召回京城来……”
提起高珩,皇帝不免又有点伤怀:“朕这几个儿子,唯有你和珩儿是一心为着江山社稷着想。珩儿已经在西北待了三年多,也不知现在什么样儿了。老四前些日子大婚了,珩儿却还没定下亲事,真是苦了他了。
“说起来贤妃为这事埋怨过朕不少次,珩儿是朕的骨肉,朕何尝不想把他给召回来。可是一来珩儿自己未必愿意,二来长城边上跟蒙古人面对面站着的,谁不是别人家的儿孙骨血?朕这一道旨意把自己的亲儿子给召回来了,那西北的将士心里会做何想?”
“所以朕对神机营才会这么着紧,神机营早一日能派上用场,珩儿那边压力便小一些,胜算便大一些。”
“等到西北战事平了,朕便立刻招珩儿回京,替他好好挑个名门闺秀完婚。”
此刻皇帝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只是个担忧儿子的普通父亲。高珏不由蹲下身去,伸手握住皇帝的手:“父皇,您放心,儿臣一定督促刀箭锻造处,尽早让神机营开赴西北,助五弟一臂之力。”
皇帝拍拍他的手,慈爱道:“你有这份心,朕就放心了。这些日子你一直忙神机营和鸳鸯铳,也好久没去见你母妃了,时辰也不早了,你同朕一起去你母妃那儿用膳吧,。”
京城关于他的留言足可以写一部宫斗大戏了,高珏可不想在这节骨眼上在扎太子的眼,忙推辞道:“儿臣还得去和董力世商量点事,今儿就不去了,过一日再去问母妃安。”
皇帝瞧着他叹了口气,京城里如今什么双星伴月的谣言四起,叫人按压过几回,也不见多大成效,倒把太子和高珏弄得小心翼翼,尤其是高珏,生怕行差踏错。
“罢了,既是如此,你便出宫吧,只是勤勉是好的,也要注意身体,还有,你成亲的时日也不短了,你那媳妇儿还没有消息?你母妃有补药要让你带回去呢。”
真是一样的中国一样的父母,高珏故作正经道:“回禀父皇,儿臣一定努力!”
皇帝又被逗得乐起来:“不成个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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