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杀意决绝

这简直是一个莫大的耻辱。

溯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对于他来说，几乎是没有任何事情比这个更伤人。但是最伤人的，是他无力反驳。

然而风行已经自顾自地走了，惊雁和蓝泉只得跟着她往家里去，在意识到溯还站在原地发呆的时候，惊雁只得回来拉着他走。

“溯，回去了，别闹了，回去后我说说她。一开口就是伤人的混帐话，像什么样子？”

惊雁到底还是站在他这边的吗，溯终于有了反应，迟钝地点点头，跟着惊雁往前走。偏偏风行也听到了惊雁的话，回头冷然道：“不说伤人的话，他也听不进去。说什么他都当耳边风，你以为我不想做个优雅的淑女？淑女有用吗？我就算是病死穷死在这里，也好过被他弄死。”

“风行！”惊雁一时间无法反驳她的话，只得无奈地道，“好了好了，先回家去吧。你现在这样也不是溯弄的，你迁怒他干什么？以前的事情老翻出来有意思吗？你难道以后不和他过了？”

“我以后还和他过？呵。行，好吧，你怎么想都行。”

偏偏溯这个时候接了一句：“师父说的不对吗，你以为真的还会有人要你……”

溯硬生生地刹住了话尾，因为他看到大滴大滴的泪珠已经从风行的眼里流了出来，但是她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身，急匆匆往外走。蓝泉下意识地追上去，一着急，喊了一句：“姐！哥哥不要你，还有我啊！我要你啊！”

“闭嘴！”

风行是站住了，但是却和惊雁、溯三人异口同声地用同样一种生气的语气，呵斥他。

那一瞬间，蓝泉感觉自己冤枉死了，而且……蠢死了。

他真的是不过脑子就喊了这句话，然后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居然说要娶风行？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你掺进来干什么？老老实实闭嘴。”惊雁快步上前走两步，慌得拉住风行解释道：“别理会溯说的疯话，再怎么也没这样的道理。你当他脑子进水了就行。好了，我们先回家，你别生气。师父意思真不是那样。走走走，咱们回去休息着。”

惊雁是真的怕风行一气之下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他一路都拽着风行的胳膊，生怕她跑了。两个人拉拉扯扯地回了家，惊雁又看着她进了房间，重重地摔上门。

哎，这两个孩子……不对，都是溯太混账了。

于是，溯在回家之后，又被惊雁说了好一顿。

“我帮你说话，是给你台阶下，你蹬鼻子上脸干什么，你说的又是什么鬼话？风行什么身份条件你什么身份条件……算了，我也不想说太多，你好自为之。”

“……哦。”

惊雁无心理会溯的反应，只道：“你老老实实在这里看着，风行现在应该已经睡了。我也回房间去休息一下。”

“……好。”

惊雁走了两步，却到底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又走了回来，看着溯那张倾国倾城的容貌又变得像个木刻的美人，尽可能柔和地道：“师父今天也有说得不对的地方，溯，你别伤心。师父的意思，其实也和你差不多。尽管现在都强调性别平等，但是就我这个年纪的人的一向看法，以及世界上普遍的认识，女孩子是真的在这种关系里吃亏的。如果风行她和你之间没发生什么，她最后去哪里，我都放心。可是你看看她现在，如果她离开了你，我真的很担心她被周围的人议论，被将来的恋人嫌弃。当然，她骄傲得肯定不会嫁给那样的人，但是……有多少条件好的男性不会嫌弃她呢？你扪心自问，如果风行在之前就和冷杉结过婚，你还会这样死心塌地地认定她吗？所以……”

“师父。”溯忽然开口了，“我会，不管她有没有过曾经，我都会爱她的。”

这剧本不对啊？惊雁惊呆了。过了一分钟，才啼笑皆非，又有点生气地道：“说说是很容易，光是她和冷杉什么都没发生，你们都能为他吵个翻天覆地，要是真的有了，你们吵起来还不生死相见？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是个平权主义的年轻人，那以后那种傻话少讲！还有，你真的要反省一下了。好了，我回去休息了。”

“……”

溯看着惊雁终于回了自己的房间，才重新将目光移向了那张紧闭的门，看了许久，才终于下定决心，推门进去。

风行已经睡着了，甚至有点昏迷的意思了。但是在完全没有意识的当下，她居然依旧紧皱眉头。他不由得走到床边，抱住了她。

“对不起。”他低声地说着，“无论如何，我都会带你离开这里的。我们四人一起走，再也不要回来。”说完，他轻轻吻了一下她的眉心，然后也躺了下来，抱着她。

他现在很想睡觉。因为当他睡着的时候，是完全不会记得现实里的任何忧虑的。风行生气也好，伤心也罢，等他一觉睡醒，她自己就会好好的，又会变成那个温柔体贴的她。只要他说一句软话，甚至都不用说软话，她都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所以其实每次日常吵架，只要不提到 冷杉那个家伙，他其实都不担心，这一切的一切都没那么严重。只要他一直跟着她，她就不会丢下他的。

但是为什么今天，他忽然睡不着了呢。

大概是因为她今天虽然只字不提冷杉，但是话里话外，都让他想起“为冷杉殉情”的那个说法。

怎么能不气。

但是，以后就没有了。今夜之后，冷杉和虚无城都会从他们的人生里消失。风行肯定会闹，会生气，会不依不饶地继续徘徊在虚无城附近。但是正如睡一觉之后的第二天她会恢复镇静和理智，时间的流逝也会让她放弃希望……甚至也不用等，直接让她看到冷杉冰冷的尸体，她就会绝望地放弃掉这个如同流星一般划伤她生命的家伙，然后继续自己的生活。

这么想着，溯终于睡着了。下午惊雁来敲门叫风行吃饭的时候，他还没起床，于是就被推门而入的惊雁抓个正着，但是看到起身的溯和睡不醒的风行身上都还好好地穿着衣服，他也就只是埋怨了两句，让溯去吃饭，吃完饭再来看看风行能不能醒。结果，风行在这个 时候模模糊糊醒了，却起不来，再一摸额头，又发烫了。他们也就只好帮她把饭菜端来，让她勉勉强强吃了一点，又只能任她睡着了。没办法，惊雁只得让溯守着她。

而溯，却是一直在等午夜的来临。

在惊雁最后一次过来敲门让他早点睡，并且自己也回到房间睡下之后，溯立刻就用自己的法力，使得屋子里所有人都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然后他拿上暗曜，推门而出，飞掠的身形在夜色里犹如一个不真实的鬼魅穿越了高高低低的不同楼顶，径直前往侯爵府。

而在他跃入侯爵府的庭院的那一刻，因为获得了一定程度的法力的郭莲亦迅速感知到了他的降临。她是兴高采烈地就从自己房间的窗户直接跳了下来。

“溯……”

后面习惯性的尊称还没说出口，她就因为蓦然搁在她颈边的锋利剑刃而呆住了，甚至出了一身冷汗。默雨公爵也立刻出现在了庭院里。

“溯先生，您冷静一点，风行小姐的病情，并非我和莲所为。只怕是风行小姐忧思过度，才会如此。”

溯冷笑了一下，道：“你们尽管说，你们想干什么？”

“我们真的什么也没有做。”默雨沉声道，“溯先生，我以我死去的妻子的名义发誓。”

这句话对于默雨来说，应该是一句比较狠的话了。溯亦感觉到默雨是真的没有说谎，道：“这城里还有别的人拥有法力吗？”

默雨点点头：“其实正如外界传言的那样，城里很多人其实都是有法力的。只是我为了这里的稳定，把大多数人的法力封印起来了，只选了大概几千人放出一部分法力，让他们自由使用。而且因为尊重溯先生的关系，在我们达成协议的那一天，我便不再控制你们那一区域，那附近都只交过了莲，让她随意管理了一下，所以也是直到刚才，情急之下动用那部分权限之后，我才知道风行小姐出了事，但是具体是什么，也还不清楚。”

溯此刻才平静了下来，他收回了剑，平静地道：“既然是这样，我就相信你们一回。但是不管风行今天是为什么出事，我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两件事情：一是杀掉冷杉，二是我要带着师父和风行、蓝泉他们离开这里。”

杀掉冷杉？离开这里？

默雨怔住了，郭莲下意识道：“不行……”

然后她的话尾终结于溯那比剑刃更冰冷的眼神。

他已经下定决心，要走了……

郭莲感到自己的心仿佛在一点一点下沉，但是依旧要硬撑着一个苦涩的笑，道：“溯先生，您这样，怎么解决风行的事情呢？”

“当她看到冷杉的尸体，她就会死心了。”

“可是如果她因为冷杉先生的死而越发坚定要把圣物拿走……”

“让她永远也无法拿走不就可以了？我杀了冷杉就带着他们离开这里，你们先把虚无城封闭起来。”

郭莲还想说什么，默雨已经拦住了她。

“好吧，溯先生。”默雨道，“我们之前无法杀掉冷杉的原因您是了解的，圣光似乎和他有些关联，所以在隐约地保护着他。而您是圣物暗曜名正言顺的持有者，并且暗曜的力量一直在觉醒，您是有可能杀了他。但是凡事就怕例外，若您也杀不了他……”

“那我就只带走我的人，其他后续我也自己想办法解决。”

“好的。”默雨只得点点头，同时看了郭莲一眼，瞥见爱女沮丧的神色，他却也只能摸摸她的头，低低地叹息。

“莲，凡事不可强求。命该如此，生死都该看淡，何况别离。你在家里休息吧，爸爸跟溯先生去见那一位。”

“不，我和爸爸你们一起去吧。”到底，郭莲还是选择珍惜最后相处的时光。

“你们最好快点，我必须在黎明之前做完这些事情。”

夜浓如墨，城深似海。这小城的今夜午夜，安静到连霓虹都睡着了，而且不知不觉中，就涌起了漫天的浓雾。一辆如同诡异巨鸟的云车从侯爵府上空飞出，在向来禁飞的城市半空急速行驶，那两盏刺目的警示灯，在浓雾里就更像巨鸟的火眼。不一会，就到了城市边缘，河流的入海口。

车子降落在了沙滩上，默雨和溯、郭莲三人率先下了车，后面下车的侯爵府的人拿出了特制的孔明灯，点上，放飞，孔明灯一路摇摆着，在雾气里飞向海的方向，当它飞到了某个地方的时候，海面上，便出现了一座灯塔，那塔顶的灯火亮了之后，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了灯塔背后的那座郁郁葱葱的小岛。

“冷杉先生就被困在塔里。”默雨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们可以乘云车过去了。”

溯缓缓点头，然而此刻，一个幽幽的声音，便轻轻地响起，如同海浪的叹息。

“溯，你是真的要去杀了他吗？”

这个声音，让所有人都心里一惊。一致骇然地回头，默雨他们看到了两个让他们的心里发凉的人。

风行和惊雁。

那一瞬间，默雨他们都明白了，这一次病倒，只怕是风行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她早已怀疑溯，才会用这样的方式，逼着溯冲动之下，露出破绽。

但是，她是怎么办到的？怎么让自己病得如此逼真，又怎么带着惊雁追上了溯？难道是暗曜也让她恢复了不可低估的力量？

没错，除了暗曜，不再有别的可能。但是，为什么溯自己都没有察觉呢？

默雨第一个做出了应有的反应。

“溯先生，您感知一下，是暗曜在给风行小姐力量吗？如果是的话，能不能让它把力量回收呢？”如果能将风行的力量回收的话，他们只需要弄晕风行和惊雁，然后再抹去他们的记忆，就一切完美了。

出乎意料地，溯很快就回答道：“不，并不是暗曜在给她力量。她的力量来源，我也无法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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