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休假三月

风行是带着正式神士的身份离开了战宫，毫无悬念地去了青鱼谷，正式跟剑神学剑。而蓝泉的情况也出乎意料，在得知风行去参加大选之后，也执意去参加了，同样也是一个不好不坏的成绩，通过了考核，然后也离开了战宫。

但是，他明显感觉到了，四周人的转变。

剑神对他变得很不放心，训斥和教导慢慢多了起来，同时，也开始严厉地监督他练剑以及学习别的东西，有时候还会很频繁地跟他说一大堆道理。即使每一句都还算是简明扼要，但是听多了还是会觉得很烦躁。显然，他不但没有劝阻风行起草那封信还在放学后拉她去告密的事情让剑神觉得他到底还是个小孩子。但是他并不后悔，因为他觉得这些事情并没有带来很严重的后果，看，风行不是顺利成了正式战士还离开了战宫了吗？而且，风行现在……

风行，似乎还好啊。

她依旧是那个表情平静，行动迅速的姐姐。来到青鱼谷之后，她也变得很开心了。虽然因为要跟溯哥哥好好相处，她似乎不想再理会其他事情了。他们俩吃饭在一起，练剑在一起，看书在一起，画画在一起，出谷去玩也在一起……几乎可以说是昼夜不离，形影相随。

但是蓝泉依旧发现，风行真的和原来不太一样了。

哪里不太一样？

是因为开始和修律相互联系，有时候会有些和弟弟、千面、溯一起沉迷游戏的势头所以变得不像那个超级严肃的资优生？还是因为网购普及而越来越喜欢买衣服鞋子甚至频繁穿裙子而变得越来越可爱？不，这些都只是表面现象，风行的生活方式是变了，但是引起他注意的，肯定不是这些边边角角的东西。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蓝泉百思不得其解，也无法跟其他人说。舅舅现在真的就当他是小孩子，根本不可能沟通，而因为风行认识的其他朋友，不管是经常来拜访的千面也好，还是远在圣光城只能网上聊天的辰婧也好，或者是风行的亲弟弟修律也好，似乎也都不太愿意跟他讨论风行——哪怕风行为了玩游戏方便，开了个群把她认识的这些人都拉进了群里，他们也很少接蓝泉在这方面的话题。

因为他们根本不可能说风行不好，他们跟风行的关系，其实远比他还要亲密和具有重要意义，好到甚至对他有些怨言，也是因为他在告密事件的表现。

蓝泉很烦躁，但是他更不敢对剩下的唯一一个人选诉苦，哪怕那是照顾了他很久，并没有因为告密事件而对他说过什么不好的话的哥哥。

因为溯的变化也是很明显的。

他越发沉默，也越发温柔。沉默是对着别人的，温柔是对着风行的。他越来越沉迷于风行的世界，似乎她的一颦一笑才是主导他的动力。他几乎成了风行的影子，风行做什么，他就做什么，鞍前马后，无微不至，渐渐又露出了一种极度依赖的苗头。而对于蓝泉和惊雁，真的可以说是爱理不理了。蓝泉直觉，溯这样表现，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其他人对于风行施加的一切压力的不满：不满于战神莫名对风行的偏执，不满于星神对女儿的疏忽，不满于剑神当初不够强硬，甚至对于蓝泉，他也应该是有隐约的不满的，只是他不说。

这种感觉……真难受。

幸好，这些人都并没有完全孤立他，玩也在一起玩，聊别的也聊得来。修律偶尔来看风行的时候，还会住他的房子，和他同起同睡，也和他一起去逛街吃饭，两个人的关系，是越来越好。有时候修律还会劝他别想那么多，都过去了。

这样的生活，似乎也说得过去，就是心底里，似乎有着一丝不甘，还有隐约的不安。

蓝泉无法准确地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风行就更不知道了，当然，她也不在乎。

但是她自己却明显地感觉，自己虽然不再那么沮丧，但是自己的心境，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了。过去，她总能告诉自己，哪怕命运再黑暗，她也相信在无尽的夤夜之中，能看到一丝微弱的光线在指引着她前行，或许是一颗星辰，或许是一座灯塔，甚至或许只是爱人明亮的眼神。但是如今，那一点光线忽明忽暗，在寒夜的浓雾和冷风里似乎就要离去。即使她还没有放弃前行，却早已闭起了眼睛。

她不再奢求那一点光——星辰会被大雨遮蔽，灯塔会被失职的守夜者熄灭，爱人明亮的眼神里可能也只有绝望的泪水。

她只能握紧手里的剑，独自前行。或许在某一刻，她自己就会化为光。

当然，现在已经身处一个非常轻松的幻境的风行，还不至于整天想这些形而上的东西。这些心态和观念上的改变，带给她的最直接的变化，只是变得消极悲观了很多。更具体地说，是对于某些她觉得没有必要的事情，是真的就不去做了。表面上看，她自己是越来越活泼了，开始学着和其他同龄人打游戏也好，开始热衷于买衣服穿裙子也好，都似乎是开始变外向的趋势，但是就连她自己都发现，她是越来越不喜欢和别人交际了，打游戏的时候，只要弟弟找来的队友她不认识，她立刻就很少说话，甚至消极游戏；开箱子或者摇奖之类的环节，她是从头到尾都觉得自己完全不会中奖，一直都按照基本奖励去计划；买衣服鞋子发现不合心意想退货，总要犹豫和迟疑很久才敢开口跟店家说，甚至干脆自己修补修补就完事；而在生活里，她甚至多了一句口头禅：“祖传的脸黑啊，这运气早知道了。”

不止她自己，连溯都发现了她的不对。

一开始，溯只以为她是一时的低沉，便一直在小心翼翼地陪伴着她，期望着她能自愈；然而时间长了之后，他是真的发现，风行似乎已经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意走出来了。

她的感情真的受创了，即使她说尚萱的事情是她最后的救赎，也不过是让她熬过了最深的黑暗，她心底那些深深浅浅零零碎碎的伤疤都还没痊愈，碰一碰就会痛。

但是……这样的她，似乎……更可爱，更让他安心。

因为只有隔绝了世界，她才更多属于他。

因此，他亦自愿地，和她沉溺于两个人的世界。

其他人似乎都没有发现这个事情，或者即使发现也很难看清真相。就在这样微妙而又朦胧，轻松却暗涌不断的日子里，他们在青鱼谷已经待了半年。

惊雁对于这些孩子的表现大概都还是满意的，尤其是风行。在他看来，风行真的就是这些孩子里最优秀的一个，连啊溯这个天赋比她高、之前还专门跟着他单一练剑的徒弟都不如她了。在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再回归剑道之后，风行变得更加沉稳而专心，每一天都不曾间断练习，面对偶尔的瓶颈面不改色。她从来不会说什么豪言壮语，却并不会放弃任何可能。而就在这样似乎日复一日平淡无奇的训练里，她渐渐超过了溯。

看到风行在追寻剑道上的表现，惊雁是无比放心和欣喜的。至于其他生活方面的东西，他并没有注意到。对于他这个粗枝大叶的中年男性来讲，那些事情，他根本就不关心。

而他现在所要考虑的一件事情，就是放假了。

风行和蓝泉以正式战士的身份离开战宫来到这里，已经半年了。这半年来，他们和溯可以说是每天都在学习，即使修律和千面来看他们，他们也最少要学习两三个小时，再一起逛街吃饭。甚至后来千面来的越来越频繁，几乎都能说是一周有三四天都会出现的情况，干脆就变成了一个常驻陪练，惊雁还让溯打扫出了一个房间专门给她住——说真的，千面那种开朗活泼的性格，再加上无敌美貌的外表，以及让人惊叹的实力，还是很容易就能让别人喜欢上她的。不过这样一来，这几个孩子的游玩休息时间几乎可以说是再度减少，学习强度也和一周休半天的战宫基础学宫差不多了。

所以惊雁觉得确实该考虑放假的问题，而且，出去游走历练，也是修士的必修课。在斟酌了几天之后，他跟风行商量了一下，风行表示她也想放假，因为她想去解决一些事情，比如那个在基础学宫附近的老东西还是杳无音信，比如她答应的寻找圣物也不能太敷衍了，比如她也想去看看辰婧和冷杉……

惊雁蓦然感觉自己实在是管得太严了，甚至有点对不起风行——她自己本来就足够努力，怎么能给她这么大压力呢？

于是……惊雁决定给孩子们放三个月的假。

这个长得离谱的假期，刚开始是让蓝泉和溯一头雾水的，溯甚至有些不满，悻悻然地表示：“我三年都没放这样的假。”

惊雁却只是瞪了他一眼：“你一个人跟着我的时候，每天有这么长的学习时间吗？要不是风行来了，你会每天舍得花八个小时以上练剑？有空会积极读书画画？风行来了之后还天天帮你做家务，你还不知足？”

溯没话说了。然而风行却平静冷淡地开口了：“就算是放假，每天只要不是赶路或者累得爬不起来，每天抽一两个小时来练剑也还是应该的，而且我现在已经有了计划了，赶紧做完想做的事情就回青鱼谷，然后休息几天……对了，师父，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考虑。”

“嗯？”

“该给蓝泉找乐理老师或者绘画老师了。师父 ，我上次忘了说了，这些东西也还是要拜师学艺的比较好。虽然他是每隔三天就要去青鱼谷外的小镇上参加艺术班，但是那些是很基础的，我看他也学得蛮快，感觉差不多了的样子，可以进阶学习了。趁着我们三个人都出去了，您有空就去处理这件事情呗。”风行缓缓地说着，有条有理、理所当然的样子让蓝泉感觉十分难以接受——虽然她说的很对，但这些事情就不应该由她用这种语气在这个场合跟惊雁说……怎么说呢，就像她在和修律说话，而且是在拜托修律帮她的儿子找老师一样。

蓝泉几乎就要开口为反对而反对的时候，惊雁却是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啊，对，我一直忘记了问他自己，他也不注意。而且我不是很懂艺术这方面的，还是风行你略知道一点进度。多亏你留意了，我会办好的。”

……是这样吗，是因为舅舅不懂，所以其实一直拜托风行在暗中监督他的学习进度吗？

蓝泉心里再度复杂了起来，下意识地望向风行，却意外对上了溯并不愉快的目光，那种含有奇怪敌意，甚至可以说是醋意的目光，让蓝泉莫名笑了起来。

蓝泉知道自己笑起来真的是完全无害无辜的样子，所以溯也只能是意味不明地撇撇嘴角，像是无语，又像是自嘲。

三个月的假期安排就这样定下来了。在千面被通知到的时候，她也只是问了一下能不能和风行一起出去，风行是立刻就答应了。于是，这四个人，在假期的前两天开了一个假期冒险计划会议，定下了基本的行程之后，就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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