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郭莲确实没有风行那样的幸运,所以郭莲在漫长的煎熬里越来越坐坐不住了。
事实上郭莲一直在暗中盯着他们,而且由于她父亲的许可,她获得了一部分掌控这个城池的能力。让惊雁的生意出岔子,也是她动的手脚。她试图看看,用那些无形的高压,是不是能压垮他们。最初她是很开心地看到了效果,因为风行既然暂停了寻找冷杉的事宜,那就意味着他们必须在城里滞留更久。但是随着她发现溯开始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她立刻就难过得心如刀绞。
为什么,为什么溯的感觉,就像完全为风行而生?他们总是在一起,总是如影随形……
好几次,她心里都有了杀人的冲动,甚至后悔当初为什么在风行还没有和溯重逢的时候杀掉风行,为什么当初就没想到风行的出现会破坏她如今的生活……
然而,她到底还是忍了下去,因为她的父亲一直在宽慰和劝阻她。
“莲,你要知道,若是谋杀真的行得通,我早已让他们死于任何一种可能的灾难了。但是如今我们已经无法杀了他们了——那位溯先生的力量,我们已经无法抗衡了。而且他手上的圣物,亦和那个女孩子产生了关联。”
“这……这是什么意思?”
“若是遇到了真正的主人,圣物的力量,是会一直增长的,因为它正从远古慢慢醒来。但是那把剑的属性很奇特,它不单单属于溯先生,它同样属于风行。若风行被杀,它可能会爆发出可怕的力量。”默雨公爵的神色,似乎有些无奈,带着一丝微妙的笑意,“而且溯先生已经知道我们的存在了,出事后,他自然会在第一时间找我们。那时候,我们更无法与他抗衡。”
郭莲说不出话,只能低着头坐在那里发愣,直到默雨轻轻拍拍她的肩膀。
“莲,人心是很奇妙的东西,你要相信我们的计划。慢慢来,不要着急。”
于是,郭莲还是克制住了。
她不但克制住了自己因为焦虑而产生的毁灭冲动,还在父亲无微不至的关怀下,有了一种奇异的斗志——她渐渐觉得,风行的父亲其实也没多好,不仅为了复仇和事业将那么小的女儿丢给学宫,再婚也完全没有告诉女儿,自己现在的父亲,比风行的父亲更在乎女儿的感受。
所以,她凭什么不能比风行更优秀?
她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打败风行的!
而打败的第一步,就必须不能比风行慌乱焦虑,一旦露出一点点脆弱,风行一定就会觉得她不过如此。
没错,就是这样。
于是,在四月份中旬,终于克服了一切情绪和心理障碍的郭莲,以一种更引人注意的方式,继续在风行他们的生活里活跃:她开始会花上很多时间去专注地看风行和溯练剑,哪怕溯因为不想见到她而避开,她也只是继续看着风行,甚至在得到惊雁的鼓励之后,也开始在一边练剑;在风行带着溯跑出去搜寻的时候,她也跟着出去,并不问他们在做什么,只是远远跟着看着,有时候风行和她心情都好,就会在累了之后找个地方一起喝杯茶,聊聊天。
在这样的活动中,郭莲慢慢地发现,自己的焦虑和痛苦,居然慢慢地缓解了。
这是为什么?
她原本想去问父亲,但是莫名地,在一个灼热的午后,当她和风行练完剑,坐在客厅里喝茶并且等着溯做好晚饭一起吃的时候,她忽然就说出了一句:“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这几天我的情绪没有那么焦虑和难过了。”
“难过?”风行先是楞了一下,然后就笑了,“那,这很好啊。”
“哼,我觉得我只是麻木了而已。”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和风行抬杠的郭莲撇了风行一眼,拿起茶杯,随意地喝了一口,“据说溯先生和我喝了一次茶之后的那天,你就和他吵架了?所以溯先生现在都避着我,哼,真让人嫉妒。”
风行倒是笑得有些奇异:“并没有什么可嫉妒的,如果你……算了,莲,我觉得我们不用去想关于溯的事情。我只问你,喜欢练剑吗?”
“不喜欢。”
“那,你是出于什么原因来学习的呢。”
“……我高兴。”
“是这样啊。”
风行似乎对于她的不耐烦和敷衍没有任何反感,只是露出一种似乎知道了什么的神色,意味颇深地笑笑,拿起了杯子。
“莲,世上其实有着比爱情更重要的东西,甚至有时候,那种东西比任何感情、比自身的生死都还重要。当你找到并且触碰那个东西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了。”
“……无聊又空洞的鸡汤,不喝。”
“相比起爱情,鸡汤有时候还好进食一点。”风行笑了笑,才道,“不过,仅仅是我个人的看法,并不是什么至理名言,你就随便听听吧。”
郭莲一时间回答不上来了,许久,才无语道:“如今你说个话都藏头露尾了?”
风行没有再回答她,只是起身道:“好了,溯应该做好了饭菜了,我去叫蓝泉和师父,你先去餐厅里。”
“嗯——喂,你到门口去跟我的司机拿我今天带来的篮子,里面有我特意买的桃子。”
“好的。”
这样的日子,似乎是真的好过多了。郭莲想。
而且,她感觉……风行似乎是真的越来越正视她这个朋友的存在了,真正的具有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欣赏。
这也算是进步吧。她想着,心里涌动这一种莫名的情绪。但是她也不由自主地告诫自己,风行是她的敌人。如果风行真的救出了冷杉,那么她一定也会拿走圣物,毁了这座城池,断送郭莲的新人生。
无论如何,都要让她和溯分崩。
所以,和父亲制定的计划,是绝对不可以中断的。
郭莲每次想到这些,都会将目光投向漫无目的的前方——其实她真的很想去看看自己的上衣内衬口袋里隐藏的那张符,但是她必须忍住不去看。
而那张符,也没让她失望。
似乎是因为风行练剑之后的身体好了很多,而且因为家里经济的回暖,她又一次搁下了工作,全心全意地去搜查那条河,所以她的效率高了很多。在六月底,风行终于把河岸附近的区域都搜查了一遍,然后失望地发现并没有任何结果,没有河心岛,没有特别亮的灯塔,溯也没有感应到冷杉的任何踪迹。在那个月底,郭莲成功地发现风行似乎真的快要被击垮了——风行越来越难以维持风轻云淡的外表。很多时候,风行都心事重重,甚至于专心练剑的时候,神情都是阴郁的,眉头时不时地就会紧锁着。那是一个下意识的反应,甚至连风行自己都没有发现,直到惊雁问她为什么老是皱着眉头,她才一脸茫然地反问自己真的皱眉了吗。
风行终于熬不下去了吗?郭莲几乎是幸灾乐祸地想,原来她到底还是没想象中的那么强。
但是很快,郭莲就发现,风行可能并不是因为第一次搜索的失败而烦恼,风行的忧愁,是来自于再度发生的意外。
她又有了,但是刚诊断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处于完全不能留住的状态。所以……
这是第三次,风行又要经历那样的痛楚。
而这一次,风行似乎已经麻木了,她甚至也没有告诉其他人,只是在某个下午,带着溯出了门,处理掉了那个孩子之后,在家里以中暑头晕为借口,躺了三天,又继续工作、练剑,然后,重新制定寻找冷杉的方案——其实,就是再一次沿着河流,扩大搜索范围,加强搜索密度,原路找回去。
只是,几乎是所有人都发现,风行的身体,真的是越来越消瘦而虚弱,就连练剑给予她的锻炼,似乎也没什么用了。七月末,风行已经瘦到完全脱形,而且每天都有些精神恍惚,昏昏沉沉的,连练剑都不得不放弃了。
这是一件让所有人都心急如焚的事情。他们不得不更加小心地照顾风行,同时也在想尽一切办法去找到她会迅速虚弱下去的原因。刚开始他们以为只是因为心里的打击和生理的疾病,便去了医院,然而并没有得到任何肯定的诊断。溯当场认定是那个“至高意志”在搞鬼,便直接用自己的法力感受了一下。
然后他果然发现了,有一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在阻止着风行从外界吸收能量的同时,还在额外地消耗风行自身的力量。当他想废掉这股力量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无法去动摇那股力量。
那一刻,他如坠冰窟,但是又有仇恨的火,在心里燃烧。
郭莲!默雨!是想同归于尽吗?
但是他无法对惊雁和风行说出他所知道的一切,他只能忍着自己愤怒的冲动,在原地呆立许久,调整好呼吸,努力平静下来之后,他终于坐了下来,握住风行的手。
风行看着他,却只是笑了笑,轻声道:“你……知道了原因?”
“嗯,知道了。”
“是什么情况呢,能不能恢复?”
“是那个人,要害死你。”溯忽然感觉自己的语气无法控制地颤抖,“我一定不会让他杀了你的,一定。”
“……别闹了,我们连他是谁,到底有多大能量都不知道。没办法的。”风行笑了笑,道,“我可能无法活着离开了,溯,师父,蓝泉弟弟,如果我真的走了,你们……不用管冷杉怎么样了,能走一个是一个,我死去的事情,也请……告诉我父亲说,我并没有经历什么痛苦的事情,只是还是让他失望……”
“我现在就带你离开!”溯蓦然打断了风行的话语,他甚至立刻起身,把风行抱了起来,但是在往门口走了两步之后,又不得不停下。
风行叹息道:“别傻了,溯,我们走不了的。而且我现在还不太糟糕。”她挣扎着脱离了他的怀抱,在地上勉强站住了,笑道:“我就是随便说说,现在还死不了的。好了,既然这医院检查不出什么来,我们还不如回家去呢。”
“风行……”
溯已经不知道说什么 ,惊雁也只能是低着头坐在那里,蓝泉看看哥哥姐姐,再看看舅舅,居然能勉强维持了仅仅是悲戚的神色,而没有哭。
但是溯终于说出了口。
“风行,如果我真的能带你出去……”
“……诚实地说,我也不会走的。”
风行沉默了许久,也才终于图穷匕见,“哪怕你能带着我们三个人离开,我也不会走。溯,你不了解我,你也不珍惜我,我只求你看在我曾经那么爱过你的份上,带走师父和蓝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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