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赶鸭子上架

夜半，我望着高悬的明月，在这具狗躯里呆的时间够长，都快忘了身而为人的感觉，我突然生出一个可笑的想法——会不会我和胡小帆才是这个故事的中心，没了我们，大家都会有危险？

呵……

怎么会，我只是一个被老板和上级压榨的零头职工罢了……老天不去选择更有能力的人完成这场使命，选我干嘛？

我这样的普通人，能有什么奇遇？

如果没有发生灵魂互换，如果没有小黑，我只会大臂一挥潇潇洒洒地踏上旅途，把未来的不确定当成是旅行中的各种意外，但是现在，我真的相信，我们直面的——是死亡啊！

我不明白人类的固执，在我还是人类的时候就不明白，正如我不明白人心明明深不可测，却要故作情深。

一边耻笑着幼稚，一边期待着单纯。

亲手毁了不谙世事的童真，却道人间为什么没有简单的情怀——书上教给你的原则是为了让你抛之脑后，蝇营狗苟之后用来谴责良心的——在这样的人世间生存，你到底能不能现实一点？

预见结果之后，就应该放弃了不是吗？为了没有可能的事情付出的努力注定只是徒劳不是吗？

我也很想劝告她，忘了这场不公开的处决，回归到正常人的生活。

我也很想告诉她，以叔叔阿姨希望的方式活着，也算是一种报答。

我也很想告诉她，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美好的事物值得追求。

但是，面对真正见过残忍的人，你却只是轻描淡写的告诉她，去信仰光明，这难道不是幸运者对于不幸者的嘲讽和炫耀吗？

这样一个痛苦的灵魂，她的救赎又在哪里？

不是蛋糕奶茶环游世界，不是种田插花一世平安。

她的人生，从那个风雨之夜起，就注定泥泞坎坷。

在笼罩了自己整个人生的黑暗中生存，当然可以固步自封，偏安一隅，平静的等待与黑暗融为一体。

但是方苓，是打破黑暗才能看到光明的人啊。

我丝毫不想掺和进这件事里，虽然人生的终点就是地府，但是也不至于上赶着去吧。

两年的工作经历告诉我，不做出头鸟，明哲保身是最谨慎的生存之道，活着本身就难，想要好好活着，忍一些不能忍的事，甚至或多或少的插手，都是为了生存无可厚非的事。

呵……大概故事听多了、电视剧看多了带给我们唯一的好处，就是还有一点热血，还对光明有着热切的期待吧。

罢了罢了，就当是胡闹一回吧，都是磨难，去哪儿都是一样的，况且身为一只狗，为了吃喝拉撒忙一生，才是真的可惜吧。

出发那天，我是被捎带着上了车，我解释说：“如果大家都走了的话，就没有人给我喂狗粮了，要是送我去老妈那里，我指不定哪天就成了一锅酱爆狗肉，还不如跟你们出去走走。”

方苓扭过头不跟我说话，开场就是不团结，大家迟早就要散伙，跟着就跟着吧，当做是旅游算了。

挑战黄泉犬？

想起我们的总目标，我都忍不住想笑。

也许正是这个目标的不切实际，我们行走的步伐才不至于太过沉重，对于我这样一个拖延症患者来说，紧张是临场才会有的状态。

虽然母亲大人告诉过我们，要时时刻刻保持紧张感，才不会跟别人拉的距离太大……

出发之前，胡小帆带着我回了爸妈家一趟，该添置的东西都添置了一波，私下里请了律师，把养老基金、医疗基金各种存了几百万。

母亲大人那么聪明，一定会看出来我们要远行了吧，她那么唠叨，一定是不准我们去的。

所以小帆只告诉了爸爸，说我们要出去旅游。

爸爸说，衣服要带够，钱要带够，不够了就往家里打电话。

爸爸还说，年轻人敢闯是好事，闯不出来是常事，不要太放在心上，早点回家。

然后我们开车上了高速的时候，接到了老妈的电话，她把我们仨连着爸爸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叮嘱我们到了地方往家里打电话，少了什么她给我们寄……

妈：“小舟怎么也跟过去了，书还念不念了？我看你还准不准备拿毕业证了！”

笑：“…笑…”

听着母亲大人唠唠叨叨，我的记忆一下子回到刚上大学的时候。

我突然很想跟妈妈说话，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就想喊一声妈妈。

我接过手机：“汪~”（妈妈~）

那边愣了一下，大声道：“小帆，别把手机给狗玩，妈妈跟你说话你听见了没有啊？要记得打电话回家知不知道啊……”

……

为什么好想哭呢……

虽然妈妈不知道我才是胡小帆，听不懂我说的话，还是那么唠叨，但是，这些话，都是要传达给我的啊……

不是因为现在的胡小帆比我乖才更喜欢他一些……对吧？

“还把狗都带上了，车站让不让进啊？要看好了啊，别让她咬人，买点肉吃，狗粮没什么营养……”

……

有了阴珠的阴气加持，小黑已经能以正常人的形态暴露在阳光下，只是皮肤苍白的透明，看起来病歪歪的。

小黑抱着我坐在副驾驶上，目瞪口呆的看着手机屏幕上挂断时候的通话时间（37:55）：“旺旺，你妈妈真能说啊。”

“嘘。”

笑笑轻声提醒前面的人，我回过头，看见方苓靠在笑笑肩膀上睡着了，笑笑肩膀上湿了一大片，她眼角还挂着泪。

是想起爸爸妈妈了吧。

军绿色的越野穿行在荒凉的原野，顺着一条断断续续的小路延伸到这座城的边界。

那是一道连绵起伏的山脉，高大的山群中有一座不起眼的小山，名唤“小孤山”，山上有座叫“紫云观”的小道观，观里住着个盘发长髯的青衣道士。

有传言说，他是周围最有名望的道士，飞檐走壁，身轻如燕，抓鬼本领一绝。请他下山做法事的人家都给了好评。

正是因为如此，方苓才千里迢迢来到这小孤山拜师学艺。

不错，这位青衣道士，正是方苓的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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