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真人,我错了,求您大人大量,不要赶我下山!”茅山教派,掌教真人房前,跪着一个可怜兮兮,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年轻道士。
“滚,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羽真人,我知错了。”
“知错?半年前,你烧丹药房的时候,也说知错了,三个月前,你喂死了一头丹顶鹤的时候,说的是再也不会犯了。”
“我是没有再犯啊,你看,我没有再烧了丹房,也没弄死丹顶鹤。”
“呵,那是因为丹房还没重修好,而丹顶鹤被你师兄死死的关在院子里。我且问你,如果丹房修好了,你去是不去?”
去。
不可能不去的吧?丹房啊,随便练出几颗,拿出去卖,就是一大笔收入,傻子才不去呢。
“哼,看来还是要去的。”
“不不不,羽真人,我怎么能去呢?我是一定不会去的!”
“行了,这一回,你说什么都没用了,茅山小地方,容不得逍遥散人。”
“……”
他一个茅山掌教,也不过被称一称真人,他门下的这一位戊道,居然自封逍遥散人,端是好大的气派。这么一想,羽真子的胡子又被气的吹起来。
“那,给点盘缠?”
玄真子打开门,一脚踹上道士:“你还敢跟我要盘缠,你怎么不上天啊?你自己说说,从我收留你开始,整整两年,你毁了我茅山多少东西,啊?”
“很……多吗?”
得了,羽真子气的笑起来,当初他是鬼迷了心窍,见沧半仙领了道士来茅山,真以为是个百年难得的好苗子,简直是求着供着的收进门来,道士说自己不改名字,不拜师傅,他都允了,只要人在茅山,其余嘛,都不重要。
呵呵,羽真子真的想要甩自己两巴掌,什么百年难遇的好苗子,是百年难遇的灾星才对吧。
“滚,你赶紧给我滚出茅山。”
“滚就滚,至于嘛,小气。”
道士爬起来,拍了拍身上,其实茅山的地界,被门人打扫的很干净,就算在地上滚三圈,也未必能有多脏。他拍的不是尘土,而是一种姿态,不屑的姿态。
“羽真人,你可别后悔。”
说完,道士飘然而去,那一日,茅山教派解除酒禁一天,允许大家小小庆祝,于是,许多门人都喝醉了。
被赶下茅山的道士,口袋里只有十块钱,就这十块钱,还是和同门小师弟赌钱赢来的,要不是被师伯发现,还能多赢个二十块。
两年前,被沧白忽悠离开道观的道士,还真的被沧白送去了茅山,茅山的掌教也是真心想要教道士的,结果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茅山道术天下闻名,到了道士这里,不是学不好,就是结果不对头,总之,两年的时间,除了闹的茅山鸡飞狗跳,人人见了他头痛以外,还真没有更多的收获。
无处可去的道士,思来想去,决定去帝都找沧白。彼时,他完全不担心,要如何在车水马龙的帝都找到沧白,他以为,帝都最多不过和茅山一样,住不了百八十个人。
道士风餐露宿了几天,一身上好衣料裁剪出来的道袍,变得又脏又破,但他不以为意,还觉得颇是意趣,觉得自己像是深山出来的世外高人。正当他洋洋自得,边走边哼的时候,他遇到一个惶惶不安的汉子。
“喂,你没事吧?”
汉子一抬头,道士吓的连连后退,幸亏在茅山上被逼着练下盘,否则铁定是跌进田里。汉子的脸上,布满了奇怪的纹路,道士虽然说不出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纹路,但大概知道,这个汉子被某种妖怪标记了,只等着将其吞入腹中。
“是道长吗?”
“你认识我?”
汉子拼命点头:“当然认识,您是高人,是来救我们的救星。”
是人都喜欢听好话,尤其是刚刚下山的道士,正觉得自己是世外高人极其了不起,此时,有人说他是救星,他自然就是救星。
“哈哈,算你有眼光。”
“道长,求求您,救救我们村子吧。”
“行吧,你带路。”
彼时,道士根本不知道自己将要遇到什么样的妖怪,也完全没有考虑过,万一那是一只大妖怪自己打不过怎么办。道士想的,是替村人摆平了以后,要收对方多少钱才合适。
五十?还是一百?
汉子领着道士,一路走了很远,远到道士觉得很不对劲。因为看汉子的状况,显然是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逃亡,也许很长时间都没有进过食用过水,身体应是极为虚弱才对。可他走了那么久,头没有回过一次,气不喘,话不说。
“喂,你等等。”
汉子完全不理不睬,只管往前走。道士觉得不对劲,决定反悔,他又喊了几次,但汉子不回头。
“喂,我不去你们村子了,你不睬我,我当你是同意了。”
说完,道士掉头就跑,他又不是傻子,汉子不对劲,他是看的出来的,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万一遇上个什么,他连求救的地方都没处找。
道士跑出十来米远的时候,听见背后传来一声惨叫,他转身,走在前面的汉子没了踪迹。他该不管,继续逃跑才对,但没办法,他好奇心太重,又很自信,于是,他回到之前的位置,看到地上有好大一滩血迹,以及几根人骨,人骨上残留了一点没有啃干净的肉渣滓。
此时,不是草木茂盛的春夏季,而是万物凋敝的秋冬季,黄苍苍的,触目所及,只有一些低低矮矮的枯草。
妖,道士见过,他一个人住道观,没事的时候,总是要去山里溜达一圈的。深山老林里,最不少见的,就是妖怪,什么黄鼠狼,野猪妖的,他都见过,也动过手,不是多厉害的角色。
但道士从来也没有见过,秋冬季节,狩猎心如此旺盛的妖怪。
既是妖怪,那必然是要遵循动物本能的,凡动物,春夏精力旺盛,秋冬便要藏起来,修生养息。所以,这个时节,有妖怪出没,本就是一件特别奇怪的事情,而且,还是在这样荒野的地方出没,更是怪上加怪。
道士忽然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不管道士看起来多不靠谱,在茅山上总是把羽真子气的吐血,他的心里,始终是坚持玄门正义的。凡害人命的妖,遇之当诛。
道士徒手挖了个坑,把汉子的遗骨埋了,也算是替他收了尸。之后,他便沿着汉子前行的方向,一直走。
秋天,对忙种的人来说,是个收成的好时节。道士走进村子的时候,正见到了一片金灿灿的稻田,田中,尚有一半的稻子未割下,地里,另一半的稻子,被人割下,横七竖八的倒在田里。
村人割麦子的时候,必然是一排排的,极其工整的,可田里被割下的稻子,乱的不可描述,像是有无数的人,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在这片田里狂奔过。
道士走了一圈,不出意外的,他在稻梗里找到了干涸的血迹,还有各种不同部位的人骨,因为地势空旷,所以此间的味道,并没有很难闻,但一旦留意到,道士还是觉得自己被无尽的腐朽味包围了。
这里,完成保留了纵情猎杀后的场景,只不过,平常,猎杀者,常常是双脚直立的人,而此处,猎杀者却是四脚行走的兽。
道士看了许久,也没能认出是一种什么兽。
人,经过数千年的进化,逐渐成为了这方大地的至强者,他们在山间肆意的屠杀,将动物变成餐桌上的食物,便是那些凶狠的,如虎豹类的猎杀者,也不能敌。
于是,人们自然而然的忘记了,无数年前,他们也曾经和现在那些无力抗争只能被猎杀的动物一样,只能在大妖的爪牙间寻求一线生机。
到底是什么妖怪,拥有肆意虐杀人的能力?
道士从田头走到田尾,在一片血色残景中,也没有找到答案。
一般人,在荒郊野外遇到这样的事情,他必然是优先顾虑自身的安全,尤其是看到了一地的血迹和人骨,不说吓的神形据裂吧,也至少心里惶惶,只想赶紧走人。
只能说,道士一个人活的太久,养成了不同与常人的思维。田野里找不到答案,他就往村子里走。通常,妖怪吃不掉所有人,村子里必然有活下来的人,只要找到了,一问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沿着田埂,道士并没有走太久,就走进了一个村落。
这是一个奇怪的村子。
一般的村子,因为地势偏僻,不会像城里的建筑那样挨的很紧,一家与一家之间,隔着十来米的距离才是正常的。可这个村子,像是一根长长的线,第一家挨着第二家,第二家挨着第三家,一直挨到最后一家。
建成村子的用料也是很奇怪,一般的村子,无非是用砖头和土两种材料建成,但此处的用料,是木头。
天已黑,安全起见,道士选择进屋,门是敞开的,不知道是之前进门的人没来得及关,还是后来有人打开了门。如果是前者,那么想必进来时的人,太过张惶,也或者后面有什么紧追不舍的东西,以至于他来不及关门。如果是后者,那又会是谁?更重要的是,他是应该走进去,还是不走进去?
道士觉得有点头疼,毕竟,他不是擅长思考的人,能够想到如此多,已经是一件极为值得沾沾自喜的事情。
事实上,他已经乐的笑出来,在如此静谧,气氛恐怖的夜村里,道士并不是知道自己的笑声,听起来有多么令人胆战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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