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多雨,整个皇宫都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下。李权被杀,皇帝痛失爱臣,痛心疾首之余下令要求彻查此事,通缉令贴满了大街小巷,但过了这么久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掌管此事的左侍郎因此焦头烂额。
进宫的舞女都是通过正规乐坊里选出来的,按理说只要水藤摸瓜查下去,也不是什么难事,可那两名刺客的举荐人是若雪儿,若雪儿乃是京城中名震天下的花魁,早在出事前就被一把大火烧死在家中,现下唯一的法子便是关了清乐坊,平息圣怒。
关键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太后寿宴邀请的是来自四面八方的宾客,也不知是谁在事后将《霓裳雨衣》谱作一首诗,流传于世面,更有不少诗人为此谱曲吟唱,赞颂此舞一出绝天下。
皇上因此大发雷霆,下令严禁有人议论此事,若有违者,格杀勿论!
然而众口铄金,谣言这种事哪是能说破就破的,百姓尽管明面上不说,背后指不定怎么议论此事呢。
小雨绵延不绝的下了多日,今天好不容易放了晴,这下明儿再没有理由把她锁在家中了吧。
明阳悠闲地坐在一棵树上,小口小口地呡着方才从地窖里“偷”来的桃花酿。
溶漓酿得一手好酒,只可惜来到京城后便荒废了。偶然瞧见她此处桃花遍地,又人烟稀少,所以每至春季他便来她院中酿酒。
记得初次尝酒时,她被辣得眼泪直流,溶漓一边给她倒水一边笑着说:“这酒是给红尘之人喝的,你还小,自然不懂。”
几次醉倒之后明儿便再也不让她喝了,但偶尔她也会偷偷喝几口,如此过了这么久也从未有人发现。
说实话她不爱喝酒,只是偶尔遇到伤心事才喝上几口,她实在是不懂把酒当水饮得酣畅淋漓的那些人,这东西除了偶尔解闷外,有何值得他们如此痴迷
泯生依溶漓的话自那条隧道走出之后,就来到了南明山山脚下。刺杀国师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不过,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任务等着他去做。
约莫过了一日之后 ,泯生重返隧道,走过漫长的黑暗之后,眼前便是光明了。
不过,这里真的是皇宫吗?遍地的桃树,与方才来时的荒凉偏僻截然不同。
泯生站在树下,无限的茫然与不知所措。
几天的暴雨早已把灼灼桃花打落在地,现在树上所剩的除了茂盛的枝叶外再看不见一点初时的惊艳了。
明阳脚边的裙摆随着微风轻轻扬起,乌黑的发丝掠过眉梢,此刻的她精致的如同雕刻在墙上的画。
一身白衣的少年站在树下,像极了话本中小姐与书生相遇的桥段。
“公子”
泯生一征,抬起头,正于丛丛绿叶中撞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
“师姐?”
泯生下意识喊到,随即他立马意识到不对,眼前这女子虽然有几分离歌的影子,但身形气质上却是大大的不同。如果说离歌是冰川上盛开的雪莲,那么眼前这位便是瑶池中绽放的白荷,一个高冷,一个纯洁!
明阳旋即笑开,觉得对方愣愣的样子实在有趣。
泯生一征,顿时觉得周遭的一切在她面前都失了颜色,想来人间绝色也不过如此了。
桃花遇事迷了路,少女扮作三月衣。一身粉衣的明阳坐在碧叶繁梢中,素淡无奇的枝梢在泯生眼中竞相结苞绽放,逐渐变成了一棵繁花灼灼的参天大树。
他听过说书先生口中形容女子的词汇,什么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什么国色天香倾国倾城,都不及眼前这位惊鸿一瞥来的适时。
他想起小师弟情窦初开时,问他什么情话最动听
“应是惊鸿一瞥,浮生若梦,因为,初次见你,便觉得余生只剩梦境,唯你真实。”
他这一生快马加鞭,身上背负的重任从不敢让他松懈半分,唯有如今,他愿驻足为这一抹笑稍作停留。
他想,今后无论遇见什么人,发生什么事,这一抹笑在他心中绝对无可替代!
“公子莫不是迷了路我这是景园,可不是什么正宫大殿,你来错地方了。”
明阳看着他,嘴角的笑意不减分毫,双腿轻轻晃动,单薄的身子在微风中摇摇欲坠。
酒过三巡,她早已喝醉,放在平常她是绝对不敢跟生人搭话的,如今也是借酒壮胆,才敢调戏人家良家公子。
“姑娘,你……”
话音未落,明阳脑袋一晕,就从树上摔了下去。
四月的树木繁茂地如同天边的稠云,衣袂翻飞间似空中飞舞的蝴蝶,在温柔与浪漫中来回调和。
明阳稳稳地落在了一个怀抱中,四目相对间,只觉得一切格外的熟悉,一如多年前那个盛夏的夜晚,惺惺相惜的情愫在蝉鸣微风中曼妙温柔,漫天萤火悄悄流进少女的心底,成为了那年最不可诉说的心事。
“是你啊……”
半梦半醒之间,明阳迷迷糊糊听见外面的争吵声。
“你不是出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我在外面等了足足有两日,始终不见你有消息转来,便回来找你……”
“外面把守的那么严,你是怎么进来的”
“就在这里,有一条隧道,可以直通南明山山脚下。”泯生刻意的把声音压低了些。
“什么?”离歌整张脸都写满了震惊,她在这里待了那么久,怎么从没听明阳提起过?不对!既然有隧道可以逃出宫外,她为什么还待在这里甘受折磨
“咳,咳……”
离歌的大脑飞速的旋转着,可还不等她想明白这其中的原委,明阳就已经醒了。
“头好疼啊……” 明阳坐起身,揉了揉脑袋。
这段时间明儿外出办事,便委托她照顾好明阳,可还不等她回来,明阳就先受了凉,这下她该如何交差
“你先喝一碗姜汤暖一下身子吧,四月天气,还不是你能逞威风的时候,这下受了凉该长长记性了吧!”
明阳乖乖地把姜汤捂在手里,呡了一小口:“没事的,我这人最大的好处便是身体好,从小到大就没受过凉,除了……”
“除了什么”
“没什么”明阳及时打住,心虚的喝了一口姜汤,就在离歌要追问的时候,明阳看到了一直站在不远处的泯生,就像是看到了救星。
“这位是?”
明阳一喝醉,就会忘了之前发生的事,现在她脑中之有模模糊糊的几个片段,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他把她带回来的。
“他是……”方才只顾着想别的事,倒忘了怎么向她解释泯生的身份。
“姐姐不用说话,就让我来猜一下吧。”
明阳笑起来:“溶漓是南明中人,而姐姐唤他一声大师兄,所以姐姐的身份就不用我多说了,而在这种特殊时期敢来与姐姐见面的面的人,八九不离十,应该也是南明之人,我说的对吗?”
看着离歌呆愣的表情,明阳笑出声来,肩膀一颤一颤的,连带着整个人都抖了起来:“我只是不招人待见,却也并不傻。 ”
“你们太过紧张了,要知道你们可是两个人,要杀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还不轻而易举。再说举报你们对我有什么好处,难道他们就会因此而接纳我吗?
相反,我不会举报你们,你们还可安心在此处住下。”
离歌与泯生相视一眼:“可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为什么呢?少女偏过头想了想:“就当作是你们留下来陪我是报酬吧!”
离歌还想再问些什么,不过都被明阳后面的一句话打回了。
“我困了,想休息了。”说完,明阳打了一个哈欠,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哦,对了,近日父皇要厚葬国师,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你们要想出宫的话还需再等等。”
离歌的脚步滞了滞,转身看向明阳却是一副早已熟睡的样貌。
“你有什么想法”
两人出了院子,此时夜幕降临,天边已有繁星乍现,离歌望着星空,身旁的少年却是沉默了许久。
“能在这深宫生存下来,绝不是靠一道懿旨那么简单的,她本性不坏,甚至单纯的让人心疼,你今后与她相处久了,自然就知道了。”
“没什么想法,只是……”泯生的声音淡淡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是什么”离歌追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熟悉。”
“熟悉?明阳吗?这怎么可能,她自幼生活在皇宫,从来不曾外出,你怎么可能见过她”
“……”
泯生沉默了,这也是他好奇的,不过最后他还是看向了身后的房间,眼神复杂。
昏暗的房间,之余一盏烛光忽明忽暗的闪着。黑暗中,少女睁开双眼,望向那一根崭新的蜡烛,明亮的光影在少女眼中跃动,随后逐渐放大,照亮了整个房间。
一片漆黑中,似乎有一个小小的地方燃起了一点光亮,即使不起眼,却也足够照亮前方的路。
少女小心翼翼地护住那点光亮,因为她相信,有一天它一定会照亮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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