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矛盾

苏镜扶着秦望的胳膊下车，悄悄瞥了眼不太愉快的阿乐，一脸得瑟。阿乐更不高兴了，撇撇嘴转过头去。苏镜笑眯眯转了身：“律人啊，都到我家门口了，进来坐坐，喝杯茶再走？”

秦望微笑拒绝了。

苏镜也没真心邀他进府，不过是客套话。苏镜拾阶而上，以往一蹦三跳下台阶，此时却只得一级级缓慢走过。苏镜不禁又开始埋怨起元琴来，若非她莽撞，他何至于此？这时苏府大门打开，伴随着男女说话声，苏镜脚步一顿，又开始头疼了，她已经听出是苏颐和江宛玉。

江宛玉一眼便看见了，蹦蹦跳跳来到苏镜身边，拉着苏镜的胳膊，甜甜叫了声：“照林哥哥！”

苏颐注意到那辆马车，秦望弯身进了马车，那年轻的仆从一脸不高兴正上马车，苏颐虽只见得秦望的背影，却是认得那小厮的，秦望的贴身侍从。苏颐奇怪地看向苏镜，问道：“二哥，怎么回事？”

“一道回家啊！”

“谁？”江宛玉连忙瞅过去，看见帘幕上大大的“秦”字，有些怀疑。秦家的人？秦家和苏家不是不和吗？

“秦家大公子。”苏颐纳闷，“你们两个不是没什么交情吗？他怎么会送你回来？还有啊，我看那小厮是不是不高兴了，你怎么惹着人家了？”

“还不是关心我，看我家离王宫远怕我奔波故送我回家。”

苏颐显然不信，那么多天都是自己走回来的，常常很晚回家，要么在皎月轩、画舫过夜。近一个月都是如此，以至于江宛玉空等了那么多次，今天这么早回家倒是头一遭。还赶着巧和江宛玉撞上了。看苏镜也没打算正经回答，苏颐便不问了。

“至于阿乐……”苏镜想了想，叹气道，“大概是觉得我对他家公子有想法？”

苏镜那不着边际的回答让苏颐很是无语，认真想想倒也是有可能，不然他去伶人坊干什么？苏颐回身走在江宛玉身旁悄悄瞥了眼她，心里着实觉得可惜。那么一个张扬明媚的姑娘，又一心喜欢着二哥。这让他想到他看的那些话本子，作者常常会写到，有句文绉绉的话，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二哥和江宛玉就是这样。只是江宛玉是真不知道？苏颐也不管那么多，省得二哥拿他开刷，随口道：“那秦家公子可要遭殃了。”

江宛玉神情不屑，扬声道：“怎么可能，就秦望，一辈子都没可能。照林哥哥看上他？我看他心蒙猪油了。”

身后驾驾声响，马车轱辘声，苏镜摇摇头：“你也不怕人家听到。”

“听到又如何？”

苏颐也觉得不妥：“好歹是人家送二哥回来的。你这么说人家不好吧。”更重要的是人家还没走……也许听到了都说不一定。

“有什么不好的？”江宛玉挑眉，冷哼道，“他要敢觊觎我的人，我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苏镜眉头蹙起，抽出自己的胳膊，转身看着江宛玉，神情严肃：“江小姐，我们还没成亲呢！”

不知道江宛玉哪来的信心，微扬下巴，笑容得意：“迟早的。”

苏镜提醒道：“你别忘了我爹和你父亲在和丰楼吵了一架。”大有两家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江宛玉毫不在意，且毫不犹豫回答：“我爹听我的。”

苏镜默默梳理思绪，想到江宛玉在江府的情况，是江府一大家子捧在手心的明珠，凡是她想要的，江府人人尽力，江海城哪件没尽心尽力为她做到。就算在和丰楼与父亲吵了一大架，说不要他这种女婿。也可能会因为他的宝贝女儿一句话改变态度。苏镜想着想着又忧心起来，可心底又告诉自己，不可能的吧，他都这么折江家的面子了，还能上赶着嫁女儿给他？就算要嫁也不应该是他。江海城不是疼江宛玉吗？能放心？苏镜神情更加严肃，怀疑道：“真的？”

江宛玉点头：“真的。”

“江家究竟是谁做主？”

江宛玉转了转眼珠子，眼波流转：“当然是我爹我娘咯。不过他们都听我的。”

“就算你说你要嫁给我？”

“当然。”江宛玉笑容愈发张扬，毫不迟疑，“只要是我喜欢的东西，就算再难他们也会给我弄来。”

苏镜默然。腰上隐隐的疼，他也不以为意。看着江宛玉灿烂的笑脸，苏镜心里陡然烦躁，一股无名之火窜上来。她是真不知道？他都用他的实际行动告诉她了，无论是去皎月轩、伶人坊，亦或是蹲太学院里、逛大芜城，就是街上碰到她也会躲起来直接改道，知道她在府里便从偷偷从后门溜了，都是为了不见她，都这么明显了。就算是俞念谈生那两个笨脑子也都看出来他不想娶她。她呢？装痴扮傻？

苏颐不打扰两人说话，有意无意快上两个台阶，他只觉得江家小姐可爱，言谈举止张扬皆彰显出她的本色，或者说这就是二哥口里的专横跋扈？

听着身后两人的对话，苏颐觉得有趣，让他想起了他看的话本子，有些江湖味道，接下来要说什么？久久没听到两人声音。苏颐回头看两人，两人站在同一台阶面对面看着对方，江宛玉仍是笑容满面地看着他二哥，仿佛是在等着他接下来的问题。他瞧出二哥的不耐烦，毫不掩饰的厌恶目光，以往可从来没有过，就算对着那些姨娘弟弟妹妹的，他也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儿，总是言笑晏晏。五年前的那天晚上，七爷爷那样骂他和他母亲，他都是笑着的，又是端茶又是递水，生怕老人渴着累着。平时偶有严肃时候却也是面目沉静。苏颐喂了两声，有意打破两人的这种处境：“我说你们，是要一直在这站着吗？”

苏镜莫名笑了起来，脸上的烦躁厌恶敛去，转头上了台阶。紧接着，两人听到苏镜说：“江宛玉，我真的很讨厌你。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江宛玉脸色一瞬间惨白，满面笑容支离破碎，眼神直愣愣的，看着有些可怜。苏颐轻轻叹了口气，想要说些什么安慰这个可怜姑娘。她却勾起唇角露出她一贯的自信笑容，目光坚定，死死盯住苏镜的背影：“苏镜，你一定会娶我的。”

苏镜推开大门，手指僵了僵，有些惊讶她的执着，却也更加憎恶她，只觉得江宛玉死性不改。苏镜迈进门槛，也不理会门后守卫的惊疑和招呼，径直走进，冷淡道：“等你什么时候进了我苏家的门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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