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样分辨一个故事有趣与否的?是篇幅长度?还是离奇内容?”
灯火通明的客栈内,长得丰神俊朗的和尚语气莫名的问着缩着腿窝在躺椅上看着传奇小说的年轻客栈掌柜,神情中蕴含着掌柜看不懂的意味。
外边大雪纷飞,冷风呼呼的刮着,风像是为虎做伥般带着雪将整个世界都染成了一片白色。冷风有时候还会带着雪花吹过客栈外高挂着的帆布,帆布旁是模样精致的小楼客栈。
客栈树立在外的帆布旁种着一棵枝干粗壮的桃树,因为大雪的缘故,树的枝干上被覆盖满了密密麻麻的细雪。远远的望去,就像是一朵长得稍微庞大的蘑菇,只是它的菌盖是由雪汇成的。
刺骨的风吹过大树的时候总会有些积雪被吹动掉落在地上,发出啪嗒的声音。此后风穿过门缝吹进小楼,悬挂着的珠帘被风吹得摇摆撞击在一起,叮叮当当的响声在寂静的小楼里传开了。
有些怕冷窝在火炉旁看传奇小说的年轻掌柜扭头看向了和尚,他的表情有些慵懒,像是半睡半醒中的呓语。
“大概是故事性吧?”反问的语气,迷糊中他晃了晃手中的故事集,那是一本讲述山间鬼怪的小说。简陋得没有一丝图画的表面,装订不太严密纸糊也很是粗糙,甚至有些篇章还杂乱的分布不在一起。
“例如这本故事集,从外表看它对我来说没有一点吸引力,而且这人的文笔也不好,这些都是让我不感兴趣的内容。可这本书唯一吸引我的地方就在于这本书作者的想法,我能非常明确的告诉你这本书的作者绝对没有见过我这类的山野精怪,可他就是凭着想法硬是写完了这本故事。”
“这让我很敬佩,尤其是在他的猜想中我们这类的鬼怪都拥有各自的职能,他说我们像是天地的守卫者,守卫自己的职能让天地不至于陷入一种被迫害的地步。”
掌柜坐起了身子,像是肩上担着重任。
“在以往,我从未感觉我是为了守卫天地而待在这个地方的,我一直以为我只是被囚禁在这,直到看见这本书,我才真正明白我的职能。”
他看起来很认真,仿佛明白了生命的真谛。
和尚看着他严肃的表情,搂了搂身上的僧袍,他感觉有些凉意,不是冷风吹的原因,而是这书对人影响的能力让他感到十分害怕。
虽说他也是人类,但他从不知道原来书这种东西是能影响到鬼怪的。这大概就是圣人留存给肉体孱弱的人类在危险世界里赖以生存的最有力武器吧?
和尚伸手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这时他才有些想明白为什么师傅对这些鬼怪是有着些许嗤之以鼻的态度。不过师傅已经死去很久了,现在就算再想问也没有机会了。
“你最近是否有打算去一趟临安?”掌柜又窝回了躺椅上,表情变得懒散,像是准备午睡的猫儿趴在窗台上打起了盹。
临安是距离小楼最近的大城市,但哪怕是这个最近,也需要三到五天的时间才能到达,这个三到五天是在平时的时候,如今在大雪天里,路更难走了,想要从小楼走到临安的话,说不得要走上小半个月。
若是在途中碰到了出来觅食的饿狼,这小半个月说不得又要再加上一段时间。
和尚总感觉掌柜的主体是一只猫,因为只有猫这种生物才符合掌柜这种慵懒的性格。只不过和尚是不会问出口的,说不定掌柜就恼羞成怒了呢?他又打不过掌柜,被打一顿岂不是无妄之灾?
“大概是要去一趟的。”和尚笑呵呵的看着掌柜,笑得像个弥勒佛。“有什么事情吗?”
“别用你们佛门的假笑对着我,这会让我忍不住杀了你的。”掌柜的闭着眼睛面无表情,嘴上却说着嗜血的话语。
当年就是因为轻信了和尚师傅和善的表情,以至于自己离不开这儿反而被囚禁在了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没错,用的就是囚禁。虽然以前他就是生活在这里的,可是在自己想离开这里的时候,这和尚的师傅突然就出现了,和善的同自己谈论外界的生活多么多么美好,让自己心生向往。然后趁自己心无戒备将自己封印在了这里,若不是那和尚把自己封印在这后陪自己在这度过了晚年,这个和尚来的时候早被自己给杀了。
“你这次去临安,可以把我这里的事宣传出去。就说,我有能力让人死后通往地府的路走得不那么艰苦。”
“你还有这能力?”和尚惊愕,问出了声。自他到小楼以来,他就没见过懒散如泥的掌柜展示过任何的能力,若不是师傅同他讲过这是一只强大的异兽的话,他还以为掌柜只是一个普通人呢。
掌柜的瞟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从存钱的柜子里将钱拿出并抛给了和尚说道。
“这些是我这几年开客栈赚的钱,虽然不多。你拿着这些钱去帮我宣传,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最终能将人吸引过来就行。”
“不过有一点非常重要的就是你必须跟他们说清楚,小楼客栈不流通任何货币,若是想在小楼吃饭或者居住,就让他们用自己的人生故事来换。”
和尚掂了掂手中钱袋的重量,细细品觉掌柜口中的话语并记在了脑海中。
等自己完全记住了掌柜所说的后,他继续问道。
“你真有让人死后路好走的办法?”
燃烧着香的铜炉有烟雾升起,在小楼中蔓延开来。
“信则有,不信则无。”没有多说,掌柜打了个哈欠。
知道自己得不到答案,和尚又继续问道。
“你就不怕他们编故事来骗你吗?”
“呵,随便他们。”指尖翻过了一页书,掌柜嗤笑。“你会知道他们的后果的。”
“我明白了。”和尚站起了身,他略微思索,大概有了自己的计划。“那我就先行告辞了。”
轻轻抚平了僧袍的末尾,朝着掌柜作了个揖,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等下。”掌柜饶有兴致的看着和尚,他没想到这和尚做事这么雷厉风行,刚说完话就打算出发去临安了,这做事的风格可跟上一个和尚相差太多了。“我似乎还未问过你的名字,你的师傅也是,能告诉我你们的名字吗?”
和尚平静的看着掌柜,双手合十说道。
“我这一脉是寺里没有称呼的一脉,你可以直接称呼我为和尚。甚至是下一个来的,同样也是如此。”
“寺庙里还会有没有称呼的和尚?这倒是没听说过。”掌柜对外面的世界不是很了解,他所了解的世界,全在上一个和尚的口头描述里,和尚没说的,他就啥也不知道。“随便你,你也可以称呼我为掌柜。当然,也可以叫我的名字,我叫倌许。”
“倌是老倌的倌,许是问渠那得清如许的许。”这句诗是上一个和尚常常挂在嘴边念叨的一句,倌许觉得好便就记了下来,介绍自己的时候也能用上。
“倌许?”和尚轻声念了句,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那我走了。”
“恩。”倌许卧在躺椅上闭着眼睛应了一句,随后又睁开了眼睛站起身。“我送送你吧。”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绒毛毯子披在身上,其实不是很情愿,因为他是有点怕冷的,以往冬季到来的时候他从未踏出过这间小楼,而外边无论多大的风雪也进不来。
和尚推开了小楼紧闭的大门,外边的风雪同时涌入了小楼,和尚的僧袍被吹得往后抖动,他站在入门处迎接着风雪。跟在和尚身后送他的倌许在和尚开门的瞬间用披在身上的毯子将自己围成了一个毛毛虫,刺骨的风雪打在了脸上,倌许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可以了,就送到这吧。”
“恩,对了。如果可以的话,给我带些我没看过的书回来。”
“……”
和尚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尽头摆放在书架上的书,那都是他以往去集市淘回来的,已经堆满一个角落了。
如今掌柜又让他带些书回来,难道已经将这些书读完了?和尚脸上露出了苦大仇深的表情,从集市里往这偏僻的小楼带书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尤其是如今还下着大雪。
“我知道了。”
倌许站在门槛后,望着和尚踏入风雪中离去的背影。漫山的雪花将整个世界渲染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当到中途时便很容易让没有参照物的人迷路,只是这条来往的路和尚已经很熟悉了,所以他走的很稳。
叉了叉手,和尚离去的背影已经看不到了,不过他也没有感觉寂寞。
开客栈的,不都是将人迎来送往的吗?
该来的来,该走的走。
没有谁会长久的待在客栈里,除非……他是客栈的主人。
在小楼掌柜的眼里,这些南来北往的客人都统称为——说书人。
小楼掌柜倌许双手笼在衣袖内,眯眼眺望。
远处青山,皑皑白雪。
他等着下一个说书人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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