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呼呼……不登……”

有了季南的提前预定，梅姐没有安排她像别人一样“工作”，倒不是想着季南会给她赎身包养什么的，在这一行太久了，夜总会的人被包养不稀奇，洗浴中心的人被包养就是业内新闻了，这个行业的鄙视链比任何行业都要明显，任谁都宁愿花钱包个高级J女，也不愿意要个洗浴中心的“服务员”。

主要是因为季总这方面的怪癖太多，难得对一个女人重复点单，万一被别的男人碰了，他心里不舒坦，一夜十万的聚宝盆也就算碎了。

赵十安有了几分自由，她不必像其他人那样白天睡觉，晚上“工作”，白天她可以出去外面附近逛逛，只要在梅姐半夜下班回来的时候露面就可以了。

院子里有个小姐妹辞职不干了，留下一辆掉漆的自行车，跟弟弟赵全安那辆很像，她想学骑，也算是一个多年的梦想。

手脚协调度不好，摔了很多跤，又把握不住方向，撞了很多次墙，终于在跌跌撞撞中勉强能骑上路，膝盖和手心的淤青显得可怖，脸上却是肆意昂扬的笑容。

那天是个绵绵阴雨天，直到临近傍晚才放晴，她觉得这种凉爽跟山里的气息很像，推着自行车第一次跨上外面的大路。

城市里的马路很平坦，比院子里的路况好很多，慢慢地加快了速度，顺着这条笔直的马路欢快地踩车蹬子，一条路走到尽头，出现左右两个分叉口，一边是高楼林立的商业区，冷冰冰的色调；一边是绿意盎然的居民区，平凡又热闹。

女孩儿探着脑袋看了看，选择了绿色。

路的两侧种满杨柳，昏黄色的路灯打下来，整条街显得影影绰绰，无比深邃。

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她有些把控不住方向，左闪右躲，整个车头抖成了筛子，被她蹭到的路人破口大骂，吓得女孩儿更是失神，连刹车都忘记了，一心想要控制住方向。

突然前面窜出来一只流浪狗，赵十安向右边猛转车头，流浪狗没压着，把一个大男人结结实实地撞翻在地。

男人年岁不大，胳膊上打着厚厚的石膏，被这么一撞，石膏再一次裂开了。

他有些气恼，皱着眉头查看石膏的破裂程度，一条二十多公分长的裂缝出现在关键的手肘位置，疼痛还好，只是不知道这次去医院又得花多少钱了。

卢野抬头，映入眼帘的是梦到了几晚的眼睛，他以为是在做梦，否则怎么可能帮刘叔出来扔袋垃圾，就碰上赵十安了。

女孩儿跌倒时，右脸颧骨的地方擦破了皮，火辣辣的疼，她顾不上自己的伤口，先爬起来去扶被撞到的人。

“堆……堆不气……堆不气……”

她哭了，不是因为伤口的疼痛，是为自己撞到人的过失而害怕。

很小的时候，村里的玩伴欺负的狠了，她也会反抗打架，致使对方胳膊擦破了皮，后来那个小孩儿的父母找到家里吵架，爸爸和爷爷奶奶就把她绑在院子里的树上打，至今都还记得，三指宽的黑色皮带抽在身上的感觉有多害怕。

卢野的膝盖也蹭出了血，很小的伤口，只不过车轮子上的脏东西沾了不少，看上去比较唬人，这个伤口引得女孩儿小心翼翼，一边哭一边跪在地上捧着吹气，嘴里嘟囔着“呼呼…不登…”

简单的动作，一瞬间把他的回忆拉到了时间轴最开始的那一段。

那时母亲还没有怨恨他，他也不懂身世是什么东西，只当父亲的暴虐与其他家长的严厉一样，是恨铁不成钢的表现。每当被打之后，母亲都会捧着他的伤口这样安慰，“不疼不疼，奶吹吹就不疼了”。

奶，是小山村里对母亲的称呼。

卢野有些恍惚，愣愣的看着赵十安，忘了从地上起来。

路过的行人匆匆，对这一幕不带任何关注，生活的重担已经压得他们麻木，事不关己的故事，没人会记得。

“你的脸破了。”卢野轻轻的说。

女孩没有回答，继续弥补自己的过失。

忽然一道力把她拉起来，两个人相对而立，男人的手指粗糙，想撩开头发看看她的伤口，动作举到一半，终是没有碰上去。

“前面有诊所，我带你去包一下。”

“恶。”赵十安瞪着明亮的大眼睛，没有拒绝眼前的陌生人，她好像从来不会拒绝任何人。

小诊所是卢野受伤时常来的地方，比医院便宜还能赊账，医生是个六十多岁的男人，跟刘叔关系不错，也就对卢野格外宽容一些。

“李伯伯，麻烦你看看她的脸，刚才骑自行车摔了。”

“过来吧，这边灯亮！”

赵十安听话的走过去，坐在皮革破裂的沙发上让医生检查，卢野忽然反应过来，那辆肇事的自行车还躺在马路边，这一区治安并不好，这会子时间怕是已经丢了。

“李伯伯，你先给她包扎，我马上就回来，”又转头对女孩儿说：“你在这儿等我！”说完快步出了门，膝盖上的伤没受任何影响。

赵十安在陌生的环境里很局促，两手拇指不停的打着圈，想要缓解焦虑。

酒精清除脏东西，有些疼……

碘伏擦拭消毒，很疼……

疼痛让她想要逃跑，可一想起男人离开时那句“你在这儿等我”，鬼使神差地安定下来，任由医生给她贴上纱布，把一管药膏塞进手里。

卢野走到刚才被撞倒的地方，果然，自行车早已经没了影子，只剩下破了一半的踩踏板被遗弃在原地，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几百块钱，应该是够买一辆新的了吧。

回到诊所，女孩儿还是那个姿势坐在沙发上，看到他的一瞬间站了起来，脸上带着笑。

男人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弯起嘴角，回之一笑。

李医生拿着搪瓷缸子喝茶，看到他进来说：“这姑娘没事，就是破了点皮，我给她拿了一管药膏，每天抹上两三次，以后不会留印子。”

“谢谢李伯伯，这多少钱？我现在给你。”

“药膏6块，包扎就算了。”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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