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牌桌上还剩下五个人,蒙提和凯德,山羊胡老人,年轻研究员以及最让人看不透的纹身中年人。
与蒙提截然不同,纹身中年人的牌路谨慎,没有一丝破绽,且不随意加注或跟注,这就意味着他有很大的赢面。
换句话说,他是真的来玩牌的,而其他人只是来享受赌博的刺激,所以他会赢,半小时后,中年人不仅赢回了自己的本金,还将其翻了一倍。
这让蒙提难以继续用之前的打法,不得不开始认真起来。
但一切都从一手牌开始,情况发生了变化。
中年人,除开蒙提以外这桌最好的牌手,其他人已经发现了他是一位顶级牌手,到手的胜利却被诈唬了,诈唬他的人还偏偏是对玩牌只知道皮毛,半小时前就把本金输的寥寥无几的年轻研究员。
而原因正因为他是一位顶级高手,他知道年轻研究员玩的很烂。
桌上是q、9、8、8、k。
中年人拿到了一手船,三个8和一对q。
年轻研究员手上的牌只是桌上的一对8,但他翻牌前看了一眼,完全是新手无意识的因为没有记住牌看了一眼,让中年人觉得他可能有一对k,那样的话,他可能会是三个k和一对8,就比中年人要大。
这很符合逻辑,如果一个人没有经过训练,那么当翻开的牌与手上的牌一致时,普通人通常会无意识地确认一下自己的手牌,这完全是条件反射,而老手会强迫自己不要看牌,因为这样会暴露自己的手牌。
中年人为了试探,加注了三千的筹码,如果年轻研究员跟注而不是加注,这意味着他手上没有一对k。
但年轻研究员不仅跟注了,并且全押,又加注了三千。
中年人看了看研究员,他的经验使他知道诈唬的人会试图怎么表现,无论他们表现的多么轻松无所谓,心跳加速使血管膨胀,导致手指僵硬,但研究员没有,他好像真的觉得自己可以赢下这一把。
而且联系他之前的行为像是在玩一手大的,头三注只是跟注,扩充桌上的筹码,等过了几轮牌之后伺机加注等着捞底。
当然,中年人没可能知道年轻的研究员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所以中年人,一如既往的老道,说:
“干的漂亮,年轻人,我放弃。”
因为在他的计算中,经验不足的年轻人有太多破绽,每一个都指向他可能真的有一手好牌,中年人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刚刚将胜利拱手相让,老练的牌手之间的对决往往止于开牌前的一刻,习惯使他不愿浪费时间等待开牌。
年轻人露出了稚嫩的笑容,他随手将牌丢到一边,其中一张翻了过来,那是一张4.
“等等,你没有k?”中年人疑惑道。
年轻人比他更疑惑,一副牌有五十二张,这里有八副牌,这老家伙乱猜什么。
“当然没有。”
“那你有两对?”
“没,除了桌上的一对我什么都没。”
蒙提适时地凑上来,鼓励地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大声夸奖他。
这不是钱的问题,这一轮对中年人来说根本无所谓,但这对一位自信的牌手来说是一份沉重的打击,因为他被一个菜鸟唬住了。
他走向达莉亚,说道:“给我换十万筹码。”
达莉亚试图安抚他,因为她不愿给一个第一次来她牌局的人赊账,但她伸出的手被狠狠打开。
中年人从衣服口袋里甩出一张纸,那是他名下船队里一艘三桅横帆船的股权书,这下达莉亚没有理由拒绝。
带着十万筹码重新回到赌桌,气氛有些凝重,而之后的情况变得更糟。
当牌桌上有一个人拥有超过所有人的筹码数量时,他可以通过一开始加注的方式吓走其他人,从而拿走每个人的底注。
这使得其他人苦不堪言,只能同样换取更多的筹码。
蒙提走到达莉亚身边,俯下身体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换来了五万筹码。
凯德拿一份房产契跟达莉亚换取了两万筹码,看到这一幕蒙提冲达莉亚做了一个其他人难以察觉的手势。
年轻研究员拿出了一份刚刚通过的专利书,得到了七万筹码。
山羊胡老者今晚一直默默无闻,这会好像赌性大发,写下一张纸条,换取了十五万筹码,他让达莉亚派一名侍者去他的一间画廊,取一副一位著名画家伏根为他的秘密情人所画的肖像,其价值远高于十五万。
这些都是抵押物,达莉亚会谨慎的选择赊账的对象,但如果对方拿相当价值的抵押物做抵押,她没有理由拒绝。
只不过今晚玩的实在有些大,远高于她牌局的平均水平,达莉亚的内心有些挣扎,因为她感觉平日里她对牌局的掌控正在一点一滴的流逝。
她还有另一个选择,那就是及时止损,叫停牌局,但蒙提和他的提议让她不愿叫停牌局,那会失去让蒙提绑上凯德的唯一机会。
现在达莉亚已经偏离了她一直坚持的中立立场,开始不在乎其他客人的死活,反正在座的没有一个是熟客,今晚牌局被赋予了一个目标,那就是蒙提的计划。
心跳在加速,她咬了咬下唇,亲自倒了一杯酒,走向牌桌。
她走到蒙提身旁,将他的酒杯换下,并拍了拍他的手,挤出一个使人倾倒的笑容。
但蒙提明白她的意思,她允许蒙提开始动用一些小手段,只要他能让凯德把钱全吐出来,不然他可以跟自己的手说再见了。
两人都心知肚明蒙提有这个能力,他甚至不需要亲自出手,这桌上至少有三个老手。
蒙提人畜无害地朝身旁的凯德笑了笑,放下卷起的袖子。
————————————
两个小时后。
蒙提不仅开始使用小手段,且用的肆无忌惮,短短两个小时之内,他无差别地将桌上所有人的一大半筹码都赢走了,他的面前现在堆起一座筹码组成的小山,蒙提将两只手架在上面,无意识的拨动着,筹码碰撞的声音隐隐触动着其他牌手内心的怒火。
达莉亚有些后悔,她后悔让蒙提作弊,她没想到他赢的毫不隐晦,这样的胜率只要不是个白痴都能发现问题,但她没办法出言提醒。
到了深夜,中年人又换了几次筹码,他已经输掉了五十万,达莉亚看着手中一沓股权书,她现在拥有一支船队了,如果她想要跑路这是不错的选择。
但这只是想想而已,客人们信任她,将抵押物放在她这,但如果她真的敢将其出手,能想象到的死法就有数十种。
如果有人疑惑为什么这些人会将这么多高价值的凭证带在身上,这也是达莉亚所困惑的,即使鲁尔不是什么安全的港湾,有些人觉得带在身上比锁在家中的保险箱里安全,可也不该带这么多,就好像他们来之前就计划今晚要一掷千金一样。
但她只是个牌局组织者,有人用有价值的抵押物换取筹码她就得照换,开口询问他人的财物保管方式在鲁尔活不出一周。
中年人现在已经丢掉了他之前玩牌的所有经验,像一个孩子般,每一手都下大注,输完了就来换筹码,输光以后沉默的在屋子里来回走动。
他失重了,这种情况往往也是最常发生在经验老道的牌手身上,因为他们相信自己,但这个游戏往往真的被运气所影响。
当然,今天,“运气”指的是他运气不好碰到了蒙提,一个更为老练的老千。
“我能回本。”这句话应该刻在每一个赌徒的墓碑上。
他当然无法做到。
于是,在输掉最后一块筹码后,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的口袋,里面空空如也。
“去你妈的,你这黑手!”他向荷官尖叫,冲过去将可怜的女孩搜了个遍,什么也没找到,将瑟瑟发抖的荷官一把推倒在地。
蒙提向后退着,被中年人一把拉住袖子,蒙提转身试图逃跑。
嘶啦。。。
蒙提的袖子被扯下,布料的夹层中落下十几张牌,整个房间瞬间安静。
达莉亚的心像块石头沉到了胃里。
中年人脸上露出狠戾的狞笑,反手从腰后拔出一把左轮手枪,指向蒙提,嘭!
蒙提倒飞出去,接着是凯德,达莉亚敏捷地翻过沙发躲在后面,从她开业第一天起,眼前的场景是她曾经做过无数次的噩梦。
她趴在地上,暗骂一声,门口的保镖应该对每个人都搜身检查,果然保镖和打手都靠不住,因为他们通常有着发达的肌肉和原始的大脑。
左轮手枪还在喷吐着怒火,牌桌上每个人都中了枪。
中年人手中的左轮手枪打光了所有子弹。
所有趴在地上的侍者和荷官尖叫着跑出房间,推开铁门狂奔离开。
达莉亚等了一下,从沙发后面探出头,拨开眼前散乱的长发看了一眼。
中年人喘着粗气站在赌桌旁,赌桌翻到在地,地上到处是散落的筹码和破碎的玻璃渣,水晶吊灯来回晃动,无意识的拨动板机,左轮手枪空转着。
地上,墙面上,皮质沙发上,呈喷射状的血浆将整个房间变成一副荒诞的画作。
他身后,留着山羊胡的老者捂住胸口,面容痛苦而扭曲,艰难抬起右手,像是在乞求中年人放他走,一阵细微的机械运转声和齿轮摩擦声,老人的衣袖里探出一把袖珍的小枪,枪口喷出一道红光。
中年人面朝下倒在地上,老人在开出一枪后,渐渐呼吸衰竭,垂下手臂。
达莉亚的嘴唇上下不自主的碰撞着,她不是一个心智脆弱的人,她在剃刀帮待了很多年,类似的场景她不是没有见过,只是太突然。
花了几秒钟平复心情,达莉亚挣扎着从沙发后面爬出来。
一道持枪的高大身影冲进房间,拿枪指着达莉亚高声喊道:
“阿提卡王国治安署,举起你的手。”
达莉亚木然举起双手,手腕处随即被钢制手铐铐住。
一只黑色头套套在她头上,达莉亚被人架着站了起来,往出走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好像踩到了某个人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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