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日一大早,梅勒卜大叔就按照约定,赶着小毛驴抵达了阿勒萨村。
也算赶了个巧,他来的这会儿,杜丽雅大娘刚刚烧好早饭。于是,身上还沾着露水的梅勒卜大叔就被徐林强拉着落了座,面前也被盛上了一碗麦粥。
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有了盐场的进项后,杜丽雅大娘添购起食材来是越来越豪爽。
于是,沾利穆乌的光,徐林一日三餐的伙食质量也跟着水涨船高。虽然摆在几人面前的还是一样的木碗,但里面盛着的,可不再是寡淡的凉水。
事先炒熟的燕麦,轻轻一搓,就能去除表皮,将其压碎入锅,放半锅清水,点起炉灶。待锅里的水烧滚,打上两个鸡蛋,用勺子打散搅匀,最后倒进半壶新鲜的羊奶,熬成一锅浓浓的麦粥。
将内容丰富的麦粥分盛进几碗之后,杜丽雅大娘又在粥上撒满紫红色的葡萄干,再在矮几中间摆上一碟腌好的小鱼,一顿相当丰盛的早餐就算齐全了。
轻轻在麦片粥上吹出几道波纹,梅勒卜大叔低头尝了一小口。
蛋花完全隐没在粥里,就像打进去的两个鸡蛋是旁观者的错觉一样,反倒是最后撒在粥上的葡萄干,用酸甜弹软的口感让绵稠的麦粥本味完全成了陪衬,而来自新鲜羊奶的香甜气息,则在每一口的末尾萦绕,直拖出老长的余味。
梅勒卜大叔眼睛一亮,接着咂了咂嘴,心里有些诧异,没想到这荒僻山村的老妇人,竟也有此等手艺。
连着几口粥下肚,味蕾刚刚对酸甜有些疲累,这时,再拈一丝咸鲜的鱼肉进嘴……
饶是出门前已经填了一张麦饼进肚,梅勒卜大叔也忍不住三两口把这一碗麦粥吃得干干净净。
徐林和利穆乌也对这顿早饭满意得很,特别是将葡萄干和麦片粥搅匀之后,味道和果干麦片竟然有几分相像——而且徐林敢确定,自己面前这碗营养一定大大超过前者。
饭后,徐林和梅勒卜大叔检查起行囊,准备启程进城,而利穆乌则忙着去清点库存。要是再晚一会儿,也许就会有零星的小贩带着货物前来交易,到那时,他就又没空猫进库房了。
想到这里,利穆乌同学看了眼正检查行囊的徐林二人,低头小声叹了一口气:“怎么就没个别人能管管交易的活计啊?我也好想再进城看看……”
徐林自然把利穆乌同学的小小烦恼看在眼里,他也跟着轻叹了一口气。但是,若真论起来,自己才是头一次进这个时代的城市——就算把去隔壁的安格丹村也算在内,徐林也不过是第二次出远门而已,心理兴奋之余,自然免不了一丝紧张。
总之,在朝阳由红转白之前,徐林和梅勒卜大叔终于出了村子。
向西绕过村外的那片小树林,没走多久,梅勒卜大叔就带着徐林走上了南北向的大路。
路面本身是竖着插进地里的砖块和条石,紧密地斜向拼凑出两边略低的曲型路面。深深地印在石板路面中间的,是两条近半尺的车辙。不知是特意设计如此,还是被沉重的车轮经年累月碾压导致。
又或许两者兼有。
也许是为了增加耐用性,路基下松散的沙土被挖空,填补上的是层层叠叠的大小碎石。
人行道在车辙印两侧略低些的位置上,大约只够两人并肩而行,但即使以徐林的现代视角来看,这些平放的石板和沙砾也算相当平整,这就比略呈曲面的车道要好走不少了。
人行道再外侧似乎原先是一条排水沟,不过现在早就被厚厚的一层淤泥填满,还有不少顽强的杂草努力在石缝中开疆拓土,恐怕,上一次来人清淤维护是已经是很久前的事情了。
没走多久,在一个岔路口,梅勒卜大叔停下了脚步,驻足在路边插着的木杆边端详了好一会,才终于决定不换岔路,继续往北行去。
徐林用力跺了跺脚,感受了下坚实的路面。“这条道路的成本恐怕不会低于一条城墙吧”,他在心里想着。虽然年久失修的痕迹无从掩饰,但这罗马帝国统治最后的遗产还顽强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走在历经数百年风雨的罗马古道上,徐林没来由地想到了这句诗。
感叹完世间繁华逝如斯,两人在大道上又向北直走了近三个小时。终于,顶着毒辣的日头,徐林在视线尽头看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塞卜泰城所在的海角。
塞卜泰的所在是一个远远伸进地中海的小半岛,在这半岛的尾部正好有个不小的山坡,于是,这座城市便围绕着这山坡一圈圈建立起来。
走了几分钟,大道分出最后一个岔路,其中通往城市的那条被一道篱笆所截断。几个不同打扮的差役轮流拦住每一个过路的人,似乎是在检查什么。
队伍就这样缓慢前进,很快就轮到徐林和梅勒卜大叔二人。看清二人打扮后,一个戴着土黄色头巾的差役走上前来,刚要说话,梅勒卜大叔便抬起头,直视那名差役,伸手从腰包里摸出几个铜子,一股脑塞进差役手里。
那差役都没作势推辞,伸手就接过铜子。上下颠了颠,他阴沉严肃的脸就一下舒展开来,没有丝毫刁难,直接闪身给二人让开了去路,嘴里还笑着和梅勒卜大叔念叨了几句寒暄,很是亲切的样子。
走过差役们的哨卡,徐林已经能看见一道城墙横亘在面前。路边多了些民居和稀疏的田地,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终于有了一丝繁华的样子。
最接近那道墙的一段路边,甚至能在密集的民居前看到几家旅舍,门口挂着的招牌上,不光有弯弯绕绕的文字,最显眼的位置还画着一个大大的木杯。
“这名不见经传的中世纪小城城外竟然都这么繁华,那城里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呢?”徐林心中又兴奋了起来,但面上仍只是一言不发地跟在梅勒卜大叔身后。
赶着毛驴经过了城门洞,徐林的眼前豁然开朗。
注:塞卜泰,大致位于今西班牙海外领地休达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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