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子时,一切静得似无声息。明月高悬,孙策军营南首,后部将士瞧得分明,一彪骑士由远及近,待听得蹄声轻响,众骑士已疾驰而过,原来马蹄皆已用麻布包过。徐琨目测敌军,约有三百人,当下尽数放过了。营后林中,程普远远望见了,转首看孙策一眼,心中惊服道:“陆康被料死了!”
来者正是庐江人马,既过后部伏地,转眼杀至大营。一排火箭齐射,众骑士呼啸着冲杀而前,立时发觉营内无人。众骑士正错愕间,忽听一个声音高呼道:“陆太守安好?孙郎恭候多时了!”只见西首高地一人火箭在弦,火光照映下,那人面目清晰,正是孙策。庐江军中一人道:“孙策,你算什么东西!何须太守大人亲来?这便不奉陪了!”孙策听那人搭腔,知其必是为首将领,当下叹了口气,道:“陆太守没来,那可惜了!”手指放脱弓弦,“嗖”的声响,火箭疾射而出。庐江军中适才说话那人正是众骑士将领,他正待调转马头,见得火光耀眼,大惊之下,如何闪避得开?“噗”的正中胸口,登时翻落马下!孙策一箭既出,众弓弩手箭矢齐发,但见漫天箭雨,庐江众骑士纷纷落马。
孙策喊声:“杀!”领众俯杀而下,庐江军大乱,纷纷调头欲回。忽听南首杀声大起,正是后部杀到。庐江军再调头时,孙策领卫、前、左三部早杀到背后。四部齐冲一阵,庐江残军仓皇向北而走。及至河边,桥窄马不得过,众骑士皆弃马步走。孙策军尾追而至,庐江军争相夺桥亡命,相互推挤,落水者多数。孙策杀至桥头,见桥上庐江军士走在最前者尚有十余步方到对岸,其后百十人站成一线,俨然一条活靶。他正待下令放箭,忽然左首冲出一人,“呼”的一刀砍断一条桥索,索桥一倾,桥上大半人登时落水,余者抓着另一条桥索,挣扎着前行。孙策一怔之下,转首看去,那人却是周泰。只听“呼”的声响,周泰挥刀又将另一条桥索砍断。“哗”的大桥断塌,落水者拼命游向对岸。冬日的河水寒冷刺骨,南人虽善水,奈何甲衣沉重,多数人没游多久便即不支,缓缓沉入河心。
终于有一人爬上岸边,他回头看了一眼南岸,长出一口气,瘫倒在地上,再也不愿动弹。孙策向天射上信号火箭,河北岸林中出来一队人马,正是右部。岸边那名庐江军士本已面无人色,见状更是又惊又惧,神色难以名状。吕范手一挥,道:“绑了。”过一会,又有两名庐江军士爬上岸来,二人兵器早已弃于河中,举了双手跪倒在地。当即右部有两队各五人上前伺候了。又等良久,河中再无人上岸来,想必其余庐江军士尽已溺死水中。当夜征民船渡河,卫、前、左、后四部已列队在等候。南岸清扫战场,获战马二百七十一匹,兵甲二百零三件。各部数点人员,共二十六人受伤,无人阵亡。
朱治押了三名俘虏至孙策面前,吕范一脚一个,三脚踢倒三人,喝道:“只有三个脓包过了河,高估了你们!”孙策道:“不是高估了他们。”其时黄盖韩当等众将皆在左右,孙策向众人一一看去,最后定在周泰脸上,微笑道:“是孙策低估了后部!此战后部计功!”后部众军士登时一阵欢呼,徐琨与周泰对望,猛地一齐伸手紧紧相握。黄盖与韩当互望一眼,随即齐时一笑,黄盖叹道:“幼平真虎将也!”孙策回过头,看向三名庐江军士,道:“松绑。”当即有人上前给三人解了绳索。三人一时摸不清头脑,不知此举是算释放,还是后面有什么果子,当下三人纷纷磕头讨饶。孙策笑了笑,道:“你们陆太守知孙策没有骑兵,相烦三位回去和陆太守说声,孙策谢他赠马!”
三人忽蒙大赦,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生怕孙策变卦,飞也似的走了。孙策眼望三人走远,高声道:“今夜大捷,兄弟们辛苦了,都歇息去吧!上午休整。”诸将轰然答应,唯程普道:“怀义校尉不可大意,陆康既敢来第一次,今我军大胜,安知他不会再来?”孙策仰首远望夜空,良久,道:“程公言之有理,我军刚胜,是最无备之时。不过今夜陆康是来不了了,等败讯传至皖城,陆康再欲来,天早已放明。至于之后……”顿了顿,望向孙河,道:“便由卫部戒备!”
孙河脸色微微一变,良久不能应声。孙策微微一笑,道:“伯海,即刻起,卫部一切听从程公调度。”孙河一怔之下心下顿宽,向程普望去。只听孙策道:“程公意下如何?”程普一怔,寻思这个担子可不小,沉吟良久,道:“程普领命!”
当下孙策教全军散了。孙河向程普请示安排,程普道:“叫几个兄弟做好警戒,打了一夜,大伙都累了,歇息去吧。”夜里果不见陆康军再来。鸡鸣报晓,程普起身,孙河已在帐外等候。程普道:“伯海,警戒加倍。”孙河怔了怔,道:“这兄弟们都还没睡几个时辰呢!”程普道:“让兄弟们辛苦点,今日过去了便好,将夜里的兄弟换下来。”孙河将信将疑,当下也不多问,转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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