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耀之光

第六章:善意【米兰妮】

作者:狮心王 字数:5317 时间:2020-06-18 07:55

  

“花园城堡”位于巴克慕斯城西南方不到十英里,坐落于一座被青翠草甸和繁茂花朵覆盖的小山丘顶,周围全是大片大片的葱郁树林,一条小河从山脚蜿蜒穿过,站在山顶就能看见河滩边嬉戏的大群野鸭。

米兰妮和迪亚斯在黄昏时抵达此地,门德斯亲自带着一小队骑兵护送,用他自己的话说,这座城堡“是伯爵专门款待贵宾的地方”。米兰妮对门德斯突然之间一百八十度的态度转变心存怀疑,但她认为遵从东道主的安排是明智之举,毕竟门德斯是伯爵身边的红人。就当给伯爵一个面子,丽萨的事终归需要伯爵点头才行。

门德斯热情地提出要陪她共进晚餐,但被她婉言拒绝了。“在路上奔波了这么久,我宁愿先泡个热水澡”,她用这句话回应,很显然门德斯不可能继续提出“陪她共同沐浴”这样的请求。于是门德斯将后面的事情交给城堡总管达利金。自己则向米兰妮告辞,带队返回了巴克慕斯。

达利金三十多岁,生得矮胖浑圆,一双豆子般的小眼睛镶嵌在胀鼓鼓的脸上,看起来有些滑稽。但他办起事来绝不含糊,将城堡上上下下几十号仆人和卫兵指挥得井然有序。迪亚斯显然从没来过这里,于是他终于可以脱掉厚重的斗篷轻松轻松。达利金一路引领他们进入城堡主楼,在大厅安排了极为丰盛的宴席。

不过最终赴宴者仅有迪亚斯一人,尽管之前的话部分是为了让门德斯知难而退,米兰妮还是决定奖励自己一次舒舒服服的热水浴,她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尝过热水的滋味了。虽然凭借魔法可以维持自身清洁,但一次真真实实的热水浴显然更让人舒坦满足。如果有一顿精致大餐可以选择,谁会去选难以下咽的黑面包呢?她在心里做了这个比喻。

于是当她被侍女领着离开大厅时,迪亚斯独自坐在长餐桌的尽头,在达利金和好几名仆人的侍奉下大吃大喝。训犬的小子终于享受到了贵族般的待遇,几天后他还将和爱人双宿双飞,米兰妮对此无比确信,而不久之前他还险些在山洞里犯下无可挽回的罪孽,或许这就是他的命运吧!米兰妮跟随侍女一步步踏着大理石铺就的阶梯向上,清脆的脚步声在楼层间持续回荡着。而我的命运最终将指向哪里?

“我们到了,夫人。”侍女轻声提醒她,把手里的提灯挂在墙上,又依次将浴室四壁烛台上的白蜡烛全部点燃。

“叫我女士就好。我既没结婚,也没孩子。”米兰妮在大理石条凳上坐下,一边脱下长筒靴一边抬头观察:整间浴室主体是乳白色大理石,在烛光映照下熠熠生辉,而墙面地面零星点缀的精巧拼花则展示了建造者的匠心巧思。

“遵命,女士。”侍女恭顺地回应。她先去将浴室的门拴好,然后过来帮助米兰妮一件件脱去衣物。屋子里安静得出奇,只有衣衫离开身体时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你叫什么名字?”米兰妮受不了这种尴尬的沉默,开始为两人寻找话题。

“葛琳。”侍女回答,同时将脱下的衣服一件件叠好,放在墙面凿出的凹台上。

“多大了?”

“十九。”葛琳转到米兰妮前方,开始为她解开贴身马甲的前扣。

米兰妮看着她专注恭顺的神情,嘴角不禁扬了起来,抬手也要去解她的衣扣。

葛琳被女法师的动作吓了一跳,她身子一缩,有些不知所措:“女士……”

“别误会,我只是不想傻站着,”米兰妮笑出声来,冲侍女眨眨眼,“把我当作你母亲就好。”

“母亲?”葛琳瞪圆了眼睛,“您还这么年轻呢!”

米兰妮笑着摇摇头,她伸展双臂转了个身,任由葛琳为她解除全身上下最后的遮掩,然后她听见了侍女忍不住发出的赞叹声。米兰妮自豪地甩了甩一头栗色的波浪长发,她对葛琳的反应毫不意外,或者说她对自己的身材有着百分之百的自信心。

“女士,您拥有诸神最好的祝福!”葛琳替她拿来一条洁白的浴巾,“您将来一定能多子多福……”

多子多福?米兰妮感到心沉了下去,她下意识抚摸着平坦光滑的小腹,裹着浴巾走向窗边的大浴池。浴池靠墙的角落竖着一尊约八英尺高的女性神裔大理石像,怀里抱着个银制的椭圆水壶,向前微微弯着腰,摆出往浴池中倒水的动作。

葛琳并未察觉到米兰妮的情绪变化,在她身后接着往下说:“不像我……我当初生孩子差点没了半条命……”

米兰妮稍感吃惊,不由自主在浴池边停下脚步:“你有孩子了?”

“快六岁了……”葛琳裹着浴巾快步走了过来,声音五味杂陈。她将旁边墙面上的银制机关轻轻按下,伴随着“咔嚓”一声响,大理石像怀抱的水壶开始源源不断涌出水来,滚烫的热水倾泻进浴池,瞬间蒸腾起大片白雾。

“你们一家都在这?”米兰妮解开浴巾,在葛琳搀扶下进入浴池,滚烫的热水接触到滑腻的肌肤,她舒服得呻吟起来。

没有回应,她大概猜到了什么。葛琳已经开始为她轻轻搓背,她索性闭上眼睛享受,耳边不断传来“哗啦哗啦”的流水声。

“只有我和孩子……我们才来不久……”不知过了多久,葛琳的声音再次响起。

“男人呢?”米兰妮抬起身子,转身向后看,发现葛琳一脸愁容地摇头。

“呵,男人!”她气呼呼地坐回去,溅起一池水花。

她不再说话,目光透过墙上镶嵌玻璃的方形窗望出去。外面皓月当空,星斗满天,正是占星的最佳时机。占星,她在心里百无聊赖地念叨,占星,占星……忽然,她感到自己的眼睛不知不觉瞪大到极限,一颗心也仿佛被什么给揪住了;她不知不觉间从浴池起身,整个人几乎趴在了窗前,她拼命甩甩头,然后用力眨眼,确认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象。

然后她听见了自己有点颤抖的声音:“苍龙座和盘蛇座交汇……神眼座变暗……骑士座和长剑座分开……灾祸将要降临……”

“女士?女士?”葛琳从后面用力摇晃她的肩膀,她终于回过神来。

“女士,您怎么了?”侍女小心翼翼询问。

米兰妮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她站在浴池里定了定神,然后大步跨了出来,一边擦拭身子一边说:“就这样吧,我洗好了。”不知道在艾尔-洛卡能不能看到今晚的星象,我得尽早赶回去。

葛琳虽然满脸困惑,但还是顺从地跟过来帮她擦干身子,接着帮她一件件把衣服穿好。最后穿戴整齐的两人出了门,葛琳引着她走向位于上一层的卧室。当她们转上楼梯时,正好撞见两名男仆搀扶着烂醉如泥的迪亚斯走上来。

达利金也跟在旁边,见到米兰妮后立即露出招牌式的热情笑容:“尊贵的女士,不知水温是否让您满意?看起来您的侍从稍微多喝了几杯。”

米兰妮微微点头,然后笑着回答:“希望他不会很重。”

达利金微笑着鞠躬,女法师点头回应,然后便跟着葛琳一路回到了为自己准备的房间。她的包裹行囊已经被搬了进来,整齐排放在靠墙的矮柜上,而房间中央的圆桌上也摆下了精致的食物。她走过去,看见银制餐盘里有几片培根,两枚鸽子蛋,一片白面包以及一小块乳酪,旁边还放着一壶葡萄酒。

“我不记得要过这些,谁送来的?”米兰妮回头问葛琳,年轻的侍女同样一脸茫然地摇头。

这时候达利金圆滚滚的身子出现在门外,笑容满面地回答:“尊贵的女士,这是厨房特地为您准备的宵夜,请慢慢享用。”

米兰妮此刻胃口全无,只想躺在床上好好思考刚才看见的星象,于是她撇撇嘴,朝胖总管摊开一只手:“总管大人,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宵夜吃太多可是会发胖的……”她把话说了一半,目光沿着胖总管圆乎乎的身体轮廓打转。

达利金的笑容凝固片刻,但又迅速恢复常态:“门德斯大人特别叮嘱要照顾好两位,所以我们……”

“放心,我不会说你半句坏话。”米兰妮不耐烦地挥挥手,“把吃的端走……”紧接着她顿了顿,稍作思考,“酒留下就行。”有时候思绪复杂会让人失眠,酒正是治疗失眠的良药,米兰妮讨厌失眠。

“如您所愿,女士。”达利金笑呵呵地一口答应,端走了桌上的食物。

“那么女士,我也……”葛琳也准备退出房间。

“等等。”米兰妮叫住她,“到桌边坐会儿,我有东西给你。”

“女士?”年轻的侍女一脸迷惑。

“乖乖听话。”米兰妮坚持,指了指桌边的凳子。

葛琳有些不安,但她最终拗不过米兰妮,只得犹豫着点点头,默默走到桌边坐下来。

米兰妮关好门,然后从包裹里翻出钱袋,借着烛光将其中的三十多枚金币全部挑拣出来,其中大部分都是金克兰,另外还有几枚金希瓦,一枚金索普。她将剩下银币和铜币的钱袋塞回去,捧着金币坐到葛琳对面,将它们轻轻摊开在桌面上。

火光下的金币闪闪发光,映出葛琳难以置信的表情:“女士,您这是……”

“收着吧,虽然不是很多。”女法师冲她微笑,“你是个了不起的母亲。”

“女士……我……这个……”

“怎么?难不成还要我亲自帮你装?”

“不,不是……这……我……我自己来……”

年轻的侍女眼里闪着泪花,她咬紧嘴唇,颤抖着双手将摊开的金币重新扫做一堆,但她的手抖得厉害,一不留神就碰翻了旁边的酒壶,暗红色的葡萄酒倒了一桌,浸湿了金币后又顺着木头缝隙滴落到地板上。

葛琳吓得站了起来,不知所措地望着米兰妮:“女士,抱歉!我……我……”

米兰妮耸耸肩,笑着把几乎空了的酒壶竖起来:“没关系。”

“我再去给您拿一壶……”

“算了,没必要。收好东西快回去休息,别被其他人发现。”

“哦……谢……谢谢……谢谢!”

目送葛琳的身影消失在走道尽头,米兰妮返回房间,轻轻栓上门,鞋也不脱就躺上了垫着松软羽毛和兽皮的宽大木床。一旦离开艾尔-洛卡,她总是习惯穿戴整齐睡觉,这是个好习惯,至少她自己这么认为。

之前看到的星象让她心烦意乱,无数种假设在她脑海中飞速盘旋,最后终于变成一团乱麻。室内的蜡烛不知不觉燃到尽头,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连月亮也藏进了云层中,她眼前一片漆黑,但意识却依然清醒。

果然失眠了。她叹息一声,开始可惜被葛琳打翻的葡萄酒。如果现在可以喝一杯,或者,或者身边有个男人……尽管魔法也可以,但男人就像热水浴,始终是最好的选择。

她再次叹息,然后闭上眼,努力摒除心中的杂念,静待睡意来袭。

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听见门栓“咔嚓”一声响。

有人进来了。

“谁!”米兰妮撑起身子朝门口望去,月亮重新钻出了云层,她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那里。

黑影在她低喝声里顿了顿,但并不答话。眼看对方鬼魅般逼近,女法师不敢怠慢,抬起左手准备施展魔法。

黑暗中闪过一道寒光,米兰妮左手动作为之凝滞,紧接着锥心刺痛沿掌心传来。她呻吟着收回手,发现手掌已被一柄柳叶般的飞刀刺穿,暗红的血液融着月光,顺着她雪白的手臂直往下淌,一滴一滴浸湿被褥。

“有刺客!”她下意识大叫一声,同时迅速向内侧翻滚,顺着床沿摔了下去。

几乎同时从床上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掀起满床羽毛,敌人的致命一击扎进了床里。

“有刺客!”她再次高声呼叫,这下外面有了些动静,看来终于有人听见了。但眼前的形势凶险无比,敌人从床上一跃而下再次扑来,右手挥舞着明晃晃的短剑。

米兰妮迅速起身并后退,同时抬起右手试图施法,但敌人的动作迅捷无比,一个翻滚就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女法师匆忙再退,却听见衣料划破的声音,紧接着右臂也传来一阵剧痛,再也不能准确做出引导魔法的手势。

刺客故技重施,一个贴地翻滚又逼上来。米兰妮这次努力躲开了短剑,但小腹却被对方用膝盖狠狠撞了一下,她惨叫一声,身体踉跄后退,最后摔倒在墙角。

“双手废掉的法师,就像案板上的羔羊。”敌人从喉咙里挤出一串冷笑,他慢慢逼近米兰妮,短剑随着手腕灵活的动作不断翻舞,闪烁着令人窒息的寒光。

“你是谁?”女法师努力坐起来,后背紧紧抵着冰冷坚硬的石墙。对方穿着一身黑衣,还用黑布蒙着脸,只露出阴鸷的双眼。

“死吧!”刺客显然不愿多费唇舌,举剑刺向米兰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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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裔”是夏尔-亚洛塔十二神各自的造物,是继诸神之后世界上第一批文明种族……他们和诸神一样,在“大湮灭”中几乎全灭——《上古“神”话》

• 对于每位魔法师而言,找到一块能与自己产生“共鸣”的魔晶十分重要……如果仅凭自身源力施法,很容易对身体或精神造成意想不到的伤害——《艾尔-洛卡法师入门手册》